第19章有傷天和,更傷人和,唯獨不傷文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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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夜如夢,時間很快就已經到了第二天早上。
    梁王府地牢裏很安靜,隻有遠處偶爾傳來犯人的哀嚎。
    木子白盤腿坐在幹淨的稻草上,有點鬱悶。
    他就想利利索索死一次,換個新號,有那麽難嗎?
    結果呢?
    又是殿前對峙,又是王府拔劍,一套組合拳打下來,人都快累癱了,結果還是沒死成。
    不僅沒死成,還被送回這大理寺天牢裏“休養”。
    瞧瞧這待遇,單人牢房,新換的稻草,一天三頓飯比外頭酒樓送的還好。
    這哪裏是坐牢,這分明是來國企養老了。
    可他不想養老啊!他的萬事英明還等著他去衝呢!這個瘸腿的廢號,他已經玩膩了!
    就在他腹誹不已的時候,牢房那扇沉重的鐵門,發出了“吱呀”一聲輕響。
    木子白抬起頭,以為是獄卒又來送宵夜了,卻看見一個熟悉的高大身影走了進來。
    劉靖。
    而在劉靖身後,還跟著三個同樣身披黑袍、卻依舊掩飾不住魁梧身材的男人。
    得,四大天王湊齊了。
    木子白喉嚨一噎,沒等他開口,走在最前麵的劉靖就已經主動壓低了嗓子,快速解釋起來。
    “木大人,莫要驚慌。”
    “看管這片牢獄的統領,以前在我手下當過副將,是個忠義的漢子。”
    “他對木大人您,更是敬佩有加,所以……就讓我們幾個偷偷進來了。”
    好家夥。
    這就是傳說中的人脈加人情世故嗎?
    這地牢,快成自家後花園了。
    四人也不廢話,迅速脫下黑袍,露出項飛、張羽、李秀三人的臉,圍著木子白席地而坐。
    牢房裏的氣氛瞬間變得凝重。
    “木大人,”還是性子最急的項飛率先開口,他臉上帶著壓抑不住的興奮,“今日在王府,您真是好膽魄!差點就把我等都給騙過去了!”
    “我等已經商議過了,”右驍衛中郎將張羽接過了話頭。
    “木大人今日此舉,是想讓朱溫和他那個兒子朱友珪,徹底反目成仇,對不對?”
    “沒錯!”李秀補充道,“隻要他們父子相殘,內鬥不休,我等便可趁機發難,領兵入城,坐收漁翁之利!”
    四位將軍你一言我一語,臉上都寫著“我們已經看穿了你的計謀”。
    在他們看來,這已經是最高明、最大膽的計策了。
    以一人之命,撬動敵方內亂,再由他們這些手握兵權的將軍收拾殘局。
    完美。
    然而,木子白聽完,卻隻是默默地搖了搖頭。
    他一臉神秘,看得四位將軍心裏直發毛。
    不對?
    難道還有更高明的後手?
    “四位將軍的想法,是下策。”
    木子白終於開口了,一句話就給四位身經百戰的將軍判了死刑。
    四人麵麵相覷,都懵了。
    這還算下策?
    “那……依木大人之見,該當如何?”最為沉穩的劉靖,虛心求教。
    木子白沒有直接回答,反而問了一個問題。
    “四位將軍覺得,朱溫此人,最怕的是什麽?”
    “怕咱們反了他?”項飛脫口而出。
    木子白再次搖頭。
    “不,他如今大權在握,兵力雄厚,他並不怕我們反。”
    “或者說,他巴不得我們早點反,好名正言順地把我們都宰了,吞了我們的兵馬。”
    “他最怕的,是眾叛親離,是自己一手建立起來的權勢,從內部開始分崩離析。”
    木子白站起身,拖著那條廢腿,在狹小的牢房裏踱了兩步。
    “所以,光讓他和他兒子鬥起來,還不夠。”
    “要讓他們,鬥得你死我活,鬥得天下皆知,鬥得朱溫親手殺了自己的兒子,還落得一個滿盤皆輸的下場。”
    這番話,讓四位將軍後背都竄起一股涼氣。
    這也太狠了。
    “明日,便是祭天大典。”
    木子白停下腳步,回頭看著四人,臉上浮現出一抹奇異的笑容。
    “朱溫必然會在大典之上,當著文武百官和全城百姓的麵,宣布廢帝之事,以立神威。”
    “也必然會把我這個‘罪臣’,拉到祭天台上,當眾斬首,以儆效尤。”
    “屆時,他那個兒子朱友珪,一定會親臨現場。”
    “這就是我們的機會。”
    木子白頓了頓,一字一句地,說出了那個讓四位將軍畢生難忘的計策。
    “你們就這樣,等後日朱溫真要動手廢帝,他兒子朱友珪必然會假惺惺地站出來勸阻,演一出父慈子孝的戲碼。”
    “就在那個時候,你們四個,千萬不要幹等著。”
    “你們就立馬帶著你們埋伏好的親兵,衝出來,幫朱友珪!”
    “什麽?”項飛驚得差點跳起來,“幫那個小白臉?”
    “對,幫他。”木子白點頭,“但不是真幫。”
    “你們就帶著人,在後麵大聲喊。”
    “世子仁德,我等誓死追隨!”
    “誅殺國賊朱溫,擁立世子登基!”
    “口號越響亮越好,氣勢越足越好。”
    “但是,”木子白話鋒一轉,臉上的笑容變得高深莫測,“光喊就行,不需要有任何實際的動作。”
    “手底下的兵,一步都不要往前衝。就站在那,給朱友珪加油助威。”
    整個牢房,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
    四位久經沙場的將軍,此刻腦子完全轉不過彎來。
    這……這是什麽操作?
    光喊口號,不動手?
    “木大人……這……這是何意?”劉靖感覺自己的喉嚨有些發幹。
    “何意?”木子白笑了。
    “你們想啊,朱溫本就懷疑他兒子要謀反。”
    “祭天大典上,他兒子一‘勸諫’,你們這四位手握重兵的將軍就立刻‘起兵響應’,高呼著要擁立他當皇帝。”
    “這在朱溫看來,說明了什麽?”
    “說明了……他兒子真的跟我們勾結在了一起,要造反!”張羽恍然大悟。
    “沒錯!這就是鐵證如山!黃泥巴掉進褲襠裏,不是屎也是屎了!”
    “到時候,朱友珪百口莫辯。”
    “他說是你們陷害他,你們可以說你們是真心擁護他,他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而你們,進可攻,退可守,若是朱溫被氣昏了頭,跟朱友珪火拚,你們就真的坐收漁翁之利。”
    “若是朱溫強行壓下局勢,那他為了穩住軍心,也不敢立刻動你們四個。”
    “但他絕對會用最殘忍的手段,處置他那個‘謀逆’的親兒子!”
    “一個連親兒子都不信任,還要親手殺掉的主帥,他手底下的那些人,會怎麽想?”
    “這顆懷疑的種子,就會在他們整個陣營裏,徹底爆炸!”
    木子白說完,端起桌上那碗已經涼透了的白粥,慢悠悠地喝了一口。
    隻留下四位將軍,如同四尊石雕,僵在原地。
    良久,項飛才從牙縫裏擠出幾個字。
    “木大人……你這計策,也太他娘的……陰了吧?”
    一旁的李秀更是喃喃自語。
    “如此有傷天和,更傷人和,唯獨不傷文和……”
    “此計甚妙,甚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