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為大唐續命700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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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宣政殿內,葉衛青看著木子白,那張年輕的臉上寫滿了不屬於這個年齡的滄桑。
    “朕曾看過一些雜記,說有一種奇術,可將字拆分,單個排列,印刷成書,速度遠勝如今的雕版。”
    葉衛青說得很慢,他一邊說,一邊觀察著木子白的反應。
    他這是在試探。
    這《告長安父老鄉親書》實在是太……
    如果木子白接了這茬,順著“活字印刷”說下去,那彼此的身份,就再無秘密可言。
    木子白心裏咯噔一下。
    來了。
    果然來了。
    這皇帝,不老實啊。
    玩心眼玩到我這兒來了?
    他麵上不動聲色,內心卻已活躍起來。
    活字印刷?他當然知道。
    畢昇的泥活字,王禎的木活字,元朝就有了。
    但現在跟你說了,我這“本土奇才”的人設還要不要了?穿幫了,你這個當皇帝的是爽了,我這個當臣子的以後還怎麽混?
    風險太高,投資回報率不成正比。
    這筆買賣,不能做。
    “陛下所言,微臣聞所未聞。”
    木子白躬身,回答得滴水不漏。
    “不過,微臣倒是對這些奇淫巧技頗有研究,我對雕版印刷之術,亦有改進之法。”
    葉衛青眉毛一挑,來了興致:“哦?說來聽聽。”
    “其法有三。”木子白伸出三根手指,“一,改木為銅,以銅鑄版,可保萬次印刷而不損。”
    “二,改墨為油,以鬆煙和桐油製新墨,色澤光亮,且不易褪色。三,製壓印機,以杠杆之力代人手,可使印刷速度倍增。”
    他頓了頓,補充了一句點睛之筆。
    “此法雖不及陛下所言之‘奇術’巧妙,但勝在簡單實用,無需耗費大量人力去學‘拆字’之法。”
    “隻需將現有工坊稍加改造,三日之內,便可日印萬份《告長安父老書》。”
    這番話,說得葉衛青心裏一震。
    他不是傻子。
    他瞬間就明白了木子白的意思。
    不談活字,是因為活字印刷雖然先進,但漢字數量龐大,常用字就有三五千。
    要保證順暢排版,一套字模至少需要製作數萬個甚至十多萬個重複字,其初始製作成本是天文數字,不適合眼下這種急需快速出成果的戰時狀況。
    而木子白提出的“改良雕版術”,本質上還是雕版,但通過材料和工藝的革新,完美解決了當下的痛點。
    更重要的是,這一手,既展現了能力,又撇清了“穿越者”的嫌疑”。
    天衣無縫。
    高,實在是高。
    葉衛青看著眼前這個滴水不漏的年輕人,心中那最後一點試探,也徹底煙消雲散。
    他甚至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想多了。
    或許,木子白真的隻是一個天縱奇才的本土人士。
    “好。”葉衛青重重點頭,“就依愛卿所言。此事,朕會讓忠賢親自去辦。”
    技術問題解決了,該談正事了。
    葉衛青的表情變得凝重起來。
    “子於,朕問你。就算我們守住了長安,擊退了這百萬異族,可然後呢?”
    “大唐的病,已經深入骨髓。”
    “藩鎮割據,節度使專權,國庫空虛、土地兼並……這些問題,就像是一座座大山,壓得朕喘不過氣來。”
    他緩緩走向龍椅,卻並未坐下,隻是用手撫摸著那冰冷的扶手。
    “朕,看不到前路。”
    這才是他今夜,將木子白單獨留下來的真正目的。
    ……
    大唐,貞觀。
    太極殿內,李世民的眉頭,緊緊皺了起來。
    後世子孫的這個問題,也問到了他的心坎裏。
    安史之亂後,大唐由盛轉衰的根源,正是這幾座大山。
    他當年費盡心力削平天下,可他死後,這些問題卻又死灰複燃。
    他想聽聽,這個被天幕譽為“二造大唐”的木子於,會如何回答。
    ……
    宣政殿內,木子白看著葉衛青那落寞的背影,心中平靜。
    終於到了吹牛逼……不,是展現真正技術的時候了。
    “陛下,大唐之病,病在失權。”
    木子白開口,第一句話,就直指核心。
    “何為失權?”
    “兵權旁落於藩鎮,政權旁落於貪官,財權旁落於世家。”
    “君權,名存實亡。”
    葉衛青猛地轉身,死死盯著他。
    “如何解?”
    “解鈴還須係鈴人。欲收權,必先掌兵。”
    木子白的聲音,在空曠的大殿中回響,字字清晰。
    “臣請陛下,於戰後,行三策,以固國本。”
    “其一,重建神策軍。”
    “仿效太宗府兵之製,於關中重募新軍,兵不識將,將不識兵,兵將之權,皆歸於陛下一人之手。此軍,隻認天子,不認將帥。
    “軍餉、軍械,皆由國庫直供,其待遇,要遠超天下任何一支藩鎮之兵。”
    “此為立國之本,無此強軍,一切皆為空談。”
    聽到此處,葉衛青的眼神驟然銳利。
    這番話,條理清晰,直指症結,已是驚人,但還在常理之中。
    “其二,行削藩令。”
    木子白繼續開口,“對待藩鎮,需軟硬兼施。順我者,以高官厚祿、金銀財寶贖其兵權,使其安享富貴。”
    “逆我者……”他抬頭,看著葉衛青,“待神策軍成,便以雷霆之勢,將其連根拔起,殺一儆百!用他們的血,來告訴天下人,誰才是這大唐的主人。”
    “同時,改節度使為虛職,分其軍、政、財三權,由朝廷另派文官分管,使其再無割據之能。”
    “分其軍、政、財三權?”
    葉衛青下意識地重複了一句,心中警鍾大作。
    這話……太耳熟了!這清晰的切割,這係統的概念,幾乎不可能是這個時代的人能總結出來的!
    他死死盯著木子白,眼神裏的審視幾乎要化為實質。
    難道……
    木子白仿佛沒有察覺到葉衛青的異樣,繼續說著那石破天驚的第三策。
    “其三,清內廷。”
    木子白的聲音,愈發冰冷。
    “宦官貪官之禍,在於其染指兵權,幹預朝政。”
    “欲除此禍,必先奪其兵權,神策軍重建之日,便是北司覆滅之時。”
    “陛下當扶持南衙外朝,倚重科舉出身之士大夫,建立宰相議事之製,以相權製衡內廷……”
    “夠了!”
    葉衛青猛地打斷了他。
    木子白停下話語,抬起頭,臉上帶著恰到好處的愕然與不解,仿佛不明白自己哪裏說錯了。
    “子於。”葉衛青緩緩走近,他每走一步,心中的疑雲就濃重一分。
    “你這三策,環環相扣,條分縷析,不似當世之言。”
    “你……是從何處學來?”
    木子白心中一凜,但臉上依舊是那副為國為民的忠臣模樣,甚至帶上了一絲被誤解的委屈。
    他沒有立刻回答,而是深深一揖,聲音悲愴:“陛下明鑒,臣一介書生,自幼隻知讀聖賢之書。”
    “然,長兄守國門,二兄死社稷,三兄為君隕,兄長們的鮮血,讓臣夜不能寐!”
    “臣讀史,見前朝興衰,觀本朝積弊,每每痛心疾首。這三策,不過是臣閉門苦思,糅合了商君之法、漢武之策、太宗之製,才得出的狂悖之言!”
    “臣隻想著為陛下分憂,為大唐續命,若言語有何不妥之處,衝撞了陛下,臣……萬死不辭!”
    說完,他便要叩首請罪。
    葉衛青看著他,看著那張因激動而漲紅的臉,看著那雙決絕的眼睛,伸出的手,僵在了半空。
    懷疑嗎?
    當然懷疑!
    “軍政財三權分立”、“製衡”……這些詞匯,太現代了!
    可……
    他看著木子白,想起了他那兩個為了大唐、為了自己而死的兄長。
    想起了他剛剛毫不猶豫,將木家世代家產盡數捐出。
    這是一個將滿門忠烈踐行到極致的人。
    他圖什麽?若真是“同鄉”,為何要用這種方式,把自己逼到如此絕境?
    大敵當前,長安旦夕不保,這個時候,去糾結他是誰,有意義嗎?
    葉衛青心中那根緊繃的弦,忽然鬆了。
    罷了……
    是與不是,又何妨?
    大廈將傾,國運第二階段的任務,他需要的是擎天之柱,而不是在這裏糾結別人是不是同鄉。
    他既然用他的方式選擇了忠誠,他又何必去撕開那層窗戶紙,讓彼此難堪?
    信他,用他,才是眼下唯一的活路。
    想到這裏,葉衛青的眼神由銳利轉為複雜,最終化為一聲長歎。
    他上前一步,親手扶起了木子白。
    “是朕失言了。”葉衛青的聲音有些幹澀,“朕不是怪你,隻是……太過震撼。”
    “愛卿之心,天地可鑒,朕……又豈會疑你。”
    木子白內心:信了?這就信了?這屆客戶不行啊,這麽好糊弄的嗎?早知道不多花那五分鍾醞釀感情了。
    “愛卿所言三策,無異於與天下為敵,其行艱難,朕……恐將背負萬世罵名。”葉衛青將話題拉了回來。
    木子白順勢接話:“此間,非有大毅力、大決心者,不可為。”
    他抬起頭,直視著年輕的天子。
    “臣,隻問陛下一句。”
    “這條路,您敢走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