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章在太監麵前聊開枝散葉,這還有王法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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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風閣對麵的皇宮琴聲悠揚。
    木子於抬起頭,眉頭擰了一下。
    這琴聲裏帶著說不出的纏綿與悲涼,每一個音符都像是在訴說著什麽。
    《秦王破陣樂》。
    他當然認得。
    這是當初那位名叫李師師的樂女最擅長的曲子。
    可她為什麽會在這個時候,在皇宮裏彈這首曲子?
    還用了“傳音法器"?
    整個長安城都能聽到?
    木子於轉過頭,看向身邊的葉衛青。
    “陛下,這是……”
    葉衛青輕笑一聲,扇子搖得慢悠悠的。
    “朕方才請她入宮,讓她彈的。”
    他指了指耳朵,“還把那件傳音法器給她用上了。”
    木子於愣住。
    “陛下這是……”
    “怎麽,舍不得了?”葉衛青挑了挑眉,那雙眼睛裏滿是戲謔,“還是說,你討厭別的那些五大三粗的人盯著她看?”
    木子於的臉色沒什麽變化。
    他擺了擺手,語氣淡得像是在說今天吃了什麽菜。
    “臣倒是記得,陛下你已經連續一月未曾翻過牌子了。”
    這話一出,葉衛青的笑容僵在臉上。
    “以往是朝政繁忙,臣理解。”木子於繼續說,語氣認真得不像是在開玩笑。
    “但經過今日這殺雞儆猴,臣相信那些官員未來幾年都會老實一陣子。”
    “陛下要不趁現在盡早開枝散葉,早立太子?”
    葉衛青:“……”
    他想反駁。
    可木子於說的確實是實話。
    他本來就不重欲。
    現在又一心隻想贏下這場國運遊戲,哪有時間管那些兒女情長?
    更別說開枝散葉、寵幸妃子了。
    “賢弟,你這話說得……”葉衛青幹咳一聲,扇子搖得更快了些,“朕又不是種馬,哪能說開枝散葉就開枝散葉?”
    “可陛下身為天子,不立儲君,難道要讓那些大臣天天上書催嗎?”木子於的語氣依舊平靜。
    “再說了,陛下若是實在不想碰那些妃子,臣可以去禦醫那裏要些虎狼之藥……”
    “停!”葉衛青的臉都黑了,“你當朕是什麽?朕用得著那玩意?”
    木子於沒再說話,隻是靜靜地看著他。
    那眼神裏,寫滿了“你自己心裏有數”。
    葉衛青被看得渾身不自在。
    他忽然覺得,眼前這個男人,比那些在朝堂上嘰嘰喳喳催他立儲的大臣更可怕。
    因為他說話從來不拐彎抹角。
    張忠賢趴在車廂外,聽著兩人的對話,整個人都僵住了。
    他一個太監。
    夾在這倆人中間,聽他們聊開枝散葉的事。
    這他媽算什麽?
    淩遲嗎?
    張忠賢感覺自己的心在滴血。
    當太監就夠慘了,還要被這倆人當空氣一樣,在他麵前討論這種話題。
    天殺的!
    他要是有那玩意,現在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沒有,就更慘了。
    隻能硬著頭皮繼續聽。
    “陛下,奴才覺得……”張忠賢幹咳一聲,試圖打斷兩人的對話。
    “閉嘴。”葉衛青和木子於異口同聲。
    張忠賢:“……”
    行吧。
    他算是看出來了。
    這倆人就是在故意折騰他。
    春風閣門口,那些百姓還在歡呼。
    徐念被那些老兵扶著,眼淚流個不停。
    她看著眼前這個年輕的天子,看著那個站在他身邊的藍衣青年,心裏湧起一種說不出的感激。
    這些人,是真的來救她的。
    不是為了別的,就是為了給她父親一個公道。
    “陛下……”徐念跪了下去,聲音哽咽得說不出話來。
    葉衛青扶起了她。
    “徐姑娘,如果你想找戶好人家,朕來替你作保。如果你想獨居,可找戶部領十倍撫恤金,算是補償。”
    聞言徐念的眼淚再也止不住地往下掉。
    她想說些什麽,卻發現自己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就在這時,皇宮方向的琴聲忽然變了。
    那琴聲裏,多了一種說不出的溫柔。
    像是在訴說著什麽,又像是在等待著什麽。
    木子於抬起頭,看向皇宮的方向。
    李師師。
    她在彈琴。
    彈給誰聽?
    木子於忽然有些煩躁。
    他不喜歡這種感覺,那種被人惦記著、等待著的感覺。
    太沉重了。
    葉衛青看著木子於的表情,嘴角扯出一個笑容。
    “賢弟,你說,朕要不要把那位李姑娘給你賜婚?”
    這話一出,周圍的空氣都凝固了。
    木子於轉過頭,那雙清冷的眼眸裏,沒有任何波瀾。
    “陛下說笑了。”
    “臣不敢。”
    葉衛青笑得更燦爛了。
    “不敢?還是不想?”
    木子於沒有回答。
    他隻是看著皇宮的方向,看著那琴聲傳來的地方。
    李師師。
    那個女人,在等他。
    可他,能給她什麽?
    一個沒有未來的承諾?
    還是一個永遠也說不出口的回應?
    馬車緩緩駛向皇宮。
    車廂內,葉衛青靠在軟墊上,閉著眼。
    他看著很累。
    木子於坐在對麵,端著那杯早已涼透的茶,一口一口地抿著。
    兩人誰也沒說話。
    良久,葉衛青忽然睜開眼。
    "賢弟,你說咱們這五十萬大軍,能打贏嗎?"
    木子於放下茶杯。
    "陛下問的是哪五十萬?"
    葉衛青一愣。
    "什麽意思?"
    "長安城內,現在已經征召齊了四十五萬新兵。"木子於的語氣平靜,"但這些人,能不能打,是兩回事。"
    葉衛青的眉頭擰了起來。
    "你覺得不行?"
    "不是不行。"木子於搖了搖頭,"是看怎麽用。"
    他抬起頭,那雙清冷的眼眸裏,倒映著葉衛青那張布滿疲憊的臉。
    "陛下,臣問您一個問題。"
    "說。"
    "您覺得,一個從未上過戰場的農夫,和一個在邊關殺了三年敵的老卒,哪個更能打?"
    葉衛青不假思索地回答。
    "當然是老卒。"
    "那您覺得,十個農夫,能不能打得過一個老卒?"
    葉衛青愣住了。
    他忽然明白了木子於的意思。
    "你是說……"
    "臣的意思是,四十五萬新兵,如果用得好,能頂三十萬老卒。"木子於的聲音很輕,"但如果用得不好,連十萬都頂不住。"
    葉衛青的呼吸猛地一滯。
    "那你覺得,咱們現在用得好嗎?"
    木子於沒有回答。
    他隻是看著窗外,看著那片燈火輝煌的長安城。
    "陛下,您還記得臣之前說的話嗎?"
    "哪句?"
    "這場仗,不是打敵人,是打人心。"
    葉衛青的瞳孔驟然收縮。
    "你的意思是……"
    "臣的意思是,這四十五萬新兵,現在士氣很高,因為他們覺得自己在為家國而戰。"木子於轉過頭,那張清秀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但陛下,士氣這東西,來得快,去得也快。"
    "如果打了一場敗仗,這些人會立刻崩潰。"
    "如果再打一場敗仗,這些人會直接潰散。"
    "到那時,別說四十五萬,就算是一百萬,也隻是一群羔羊。"
    葉衛青的身體,輕輕顫抖起來。
    他忽然想起了自己之前在禦書房裏,看著那些堆積如山的奏折。
    那些奏折上,寫滿了各種各樣的數字。
    多少兵,多少糧,多少錢。
    他以為,隻要把這些數字湊齊了,就能打贏這場仗。
    可現在,他忽然明白了。
    這些數字,都是假的。
    真正能打贏這場仗的,不是數字,是人心。
    "那你說,咱們該怎麽辦?"
    葉衛青的聲音有些幹澀。
    "臣有一個辦法。"
    木子於端起那杯涼透的茶,輕輕吹了吹。
    "但陛下,您得答應臣一件事。"
    "說。"
    "臣要帶著陛下親征。"
    葉衛青的身體,猛地一僵。
    "你說什麽?"
    "臣要帶著陛下,親自帶兵衝在京城保衛戰的第一線。"木子於放下茶杯,那張臉上,依舊沒有任何表情。
    "臣要讓那四十五萬新兵知道,他們的皇帝,和他們站在一起。"
    "臣要讓那些敵人知道,大唐的天子,不是躲在皇宮裏的懦夫。"
    葉衛青的呼吸猛地急促起來。
    他盯著木子於,盯了很久很久。
    "你瘋了?"
    "臣沒瘋。"木子於搖了搖頭,"臣隻是在賭。"
    "賭什麽?"
    "賭陛下,敢不敢和臣一起,賭這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