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8章帝王天真論,元帥補刀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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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師師聲音裏帶著一絲不敢相信的顫抖。
    木子於走了進去。
    李師師連忙起身,快步迎上來,卻又在離他三步遠的地方停下。
    她看著他滿身的塵土,看著他眼中的血絲,看著他下巴上冒出的青色胡茬,眼眶一下子就紅了。
    她想撲進他懷裏。
    可她又不敢。
    眼前的男人,帶著一身洗不淨的血腥和煞氣。
    那是從死人堆裏爬出來的味道。
    “回來了。”木子於先開了口,聲音有些沙啞。
    “嗯。”李師師用力點頭,眼淚卻不爭氣地掉了下來。
    她連忙擦掉,轉身去收拾石桌上的碗筷。
    “我……我給你準備早飯。”
    “不用。”木子於拉住她的手腕。
    她的手很涼。
    也很軟。
    和刀柄的感覺完全不同。
    李師師的身體僵了一下。
    “你瘦了。”木子於看著她。
    李師師的眼淚又湧了上來。
    她低下頭,不敢讓他看到自己哭的樣子。
    “你也瘦了。”
    木子於沒說話,隻是拉著她,走到石桌旁坐下。
    他看了一眼她剛才喝剩下的那碗黑乎乎的藥。
    “安胎藥?”
    李師師的臉“騰”地一下紅了,聲音細若蚊蠅:“嗯……”
    木子於的目光,落在她還很平坦的小腹上。
    那裏,有一個生命正在孕育。
    一個和他血脈相連的生命。
    是他的“羈絆變量”。
    是係統警告他必須清除的“弱點”。
    可現在,這個弱點,讓他感覺……很奇妙。
    他伸出手,想要去觸碰一下。
    指尖卻在離她衣衫一寸遠的地方停住了。
    他的手,沾滿了血。
    他怕弄髒了她。
    李師師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主動抓住他的手,輕輕放在了自己的小腹上。
    “他很乖。”她仰起臉,看著他,眼睛亮晶晶的,“太醫說,他很健康。”
    木子於的手掌下,是一片溫熱和柔軟。
    他能感覺到,那片柔軟之下,有一個微弱的心跳,正在與自己的心跳,產生某種共鳴。
    【警告!宿主心率出現異常波動!】
    【警告!情感變量正在侵蝕邏輯模塊!】
    【建議立即啟動‘心如止水’模式!】
    木子於沒有理會腦海裏瘋狂閃爍的警報。
    他隻是靜靜地感受著。
    許久。
    他收回手。
    “以後別喝這些了。”
    李師師愣住:“為……為什麽?”
    她的心一下子沉了下去。
    他……不想要這個孩子嗎?
    “藥是苦的。”木子於看著她驟然蒼白的臉,解釋了一句。
    “府裏有最好的廚子,讓他們給你做些補品。”
    李師師怔怔地看著他,過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
    眼淚再次決堤。
    但這次,是喜悅的淚水。
    “好。”她用力點頭,像個得到糖果的孩子。
    木子於站起身。
    “我去洗漱。”
    他轉身走向房間。
    李師師看著他的背影,忽然開口:“夫君。”
    木子於停下腳步。
    “外麵那些傳言……”李師師咬著嘴唇,“我……我沒有在意。”
    木子於回頭看了她一眼。
    “我知道。”
    說完,他走進了房間。
    李師師站在原地,看著那扇關上的門,臉上露出了一個安心的笑容。
    她知道,他什麽都知道。
    包括她派人去查那些禦史,包括她去拜訪王德昭。
    他沒有阻止,也沒有責備。
    這就是他的默許。
    這就夠了。
    ......
    熱水從頭頂淋下,衝刷著身上的血汙和疲憊。
    木子於閉著眼,任由水流衝過身體。
    他想起了在扶風城外,那個為了找回女人而發瘋的“自己”。
    又想起了剛剛,那個因為一碗安胎藥而掉眼淚的李師師。
    女人。
    真是麻煩的生物。
    卻又……讓人無法割舍。
    他走出浴桶,換上一身幹淨的常服。
    走出房間時,李師師已經備好了早飯。
    清淡的米粥,幾樣精致的小菜。
    “我聽霍副將說,你很久沒好好吃東西了。”李師師給他盛了一碗粥,“先喝點粥,養養胃。”
    木子於坐下,拿起勺子。
    他已經不記得自己上一次正經吃飯是什麽時候了。
    在軍營裏,都是抓起什麽吃什麽。
    有時候是幹硬的肉幹,有時候是帶著血水的烤肉。
    像這樣坐在桌前,喝一碗熱粥,好像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
    他喝了一口。
    很暖。
    一直暖到胃裏,暖到四肢百骸。
    “夫君。”李師師坐在他對麵,小聲問,“仗……打完了嗎?”
    “沒有。”木子於搖頭,“剛開始。”
    李師師的眼中閃過一絲擔憂。
    “還要打多久?”
    “不知道。”木子於又喝了一口粥,“可能半年,也可能一年。”
    他沒有說,如果輸了,就永遠沒有盡頭。
    “那你……”李師師欲言又止。
    “我過兩日就走。”木子於看穿了她的心思。
    李師師的眼神黯淡下去。
    “我以為……你能多留幾日。”
    “軍情如火。”
    兩人沉默了。
    隻剩下喝粥的細微聲響。
    “我……”李師師忽然開口,她從袖子裏掏出一個東西,放在桌上,推到木子於麵前。
    那是一方手帕。
    上麵用金線,繡著一隻栩栩如生的鴛鴦。
    針腳細密,看得出是用了心的。
    “我……我繡了好久。”李師師低著頭,不敢看他,“你帶著它,就像……就像我陪著你一樣。”
    木子於看著那方手帕,上麵的鴛鴦繡得極好。
    他伸手接過。
    "好。"
    他把手帕收進懷裏,貼身放著。
    李師師的眼睛亮了起來。
    她沒想到他真的會收下。
    "夫君,粥快涼了。"
    木子於端起碗,一口喝光。
    他放下碗筷,起身。
    "我去趟宮裏。"
    李師師站起來,幫他整理衣襟。
    她的手指在他胸口停留了一瞬,那裏藏著她繡的手帕。
    "早些回來。"
    木子於點頭,轉身離開。
    走出院子時,霍去疾已經牽著馬等在門外。
    "元帥,陛下傳旨,讓您入宮議事。"
    木子於翻身上馬。
    "走。"
    .......
    皇宮,禦書房。
    葉衛青正在看奏折。
    看到的全是彈劾木子於的內容。
    說他在扶風濫殺,說他擁兵自重,說他目無君上。
    葉衛青把奏折扔在地上。
    "一群廢物!"
    他站起身,在禦書房裏來回踱步。
    張忠賢站在一旁,大氣不敢出。
    "陛下息怒。"
    "息怒?"葉衛青冷笑,"他們在後方動嘴皮子,前線的人在拚命!"
    "這幫人就會窩裏鬥!"
    張忠賢低著頭,不敢接話。
    就在這時,門外傳來通報聲。
    "陛下,木元帥求見。"
    葉衛青眼睛一亮。
    "快宣!"
    木子於走進禦書房,行禮。
    "臣參見陛下。"
    "免禮免禮。"葉衛青連忙上前,拉住他的手。
    "賢弟,你終於回來了!"
    "朕還以為你要在扶風待到過年呢。"
    木子於抽回手。
    "臣回來有事稟報。"
    葉衛青收起笑容。
    "說。"
    "突厥王庭派使者來了。"
    葉衛青臉色一變。
    "他們要幹什麽?"
    "要和朝廷談判。"木子於把突厥的條件說了一遍。
    葉衛青聽完,臉色鐵青。
    "他們這是想用一個女人,換朕大將軍的命?!"
    木子於沒說話。
    葉衛青在禦書房裏走了幾圈,猛地停下。
    "賢弟,你說該怎麽辦?"
    "不答應。"
    "可木子定國那邊……"
    "他會等。"木子於打斷他,"臣會說服他。"
    葉衛青盯著他看了好一會兒。
    "你真能說服他?"
    "能。"
    "好。"葉衛青一拍桌子,"那就不答應!"
    "朕就不信,突厥人真敢殺人質!"
    張忠賢跪在一旁,頭埋得更深,恨不得把自己縮進地縫裏。
    這種天真的話,也就隻有這位特殊的陛下才說得出口了。
    木子於沒有說話,他隻是走到一旁的書架前,取下一卷關於北境地理的圖誌,自顧自地展開。
    他的沉默,比任何反駁都更具壓迫感。
    葉衛青胸口起伏,他盯著木子於的背影,怒氣漸漸被一種不安所取代。
    “賢弟,你為何不說話?”
    “陛下,規矩是強者給弱者定的。”
    木子於轉過身,目光平靜無波。
    “現在,在草原上,我們不是強者。”
    葉衛青的眉頭擰成一個川字:“藍田大捷,扶風城破,我們連戰連捷!怎麽就不是強者?”
    “我們贏了戰鬥,但輸了態勢。”木子於走到地圖前,指向北平城的位置,“北平城下,阿史那·羅損失慘重,但他跑了。他百萬大軍的主力還在。”
    “他丟了白狼山,丟了十萬王帳親衛,他被我那個兄弟追得像條狗。陛下覺得,草原上那十七個部落,現在會怎麽看他?”
    葉衛青順著他的話思索,臉色慢慢變了。
    “他們會覺得他是個廢物。”
    “沒錯。”木子於點頭,“一個連後勤都保不住、被人數倍少於自己的敵人打得丟盔棄甲的廢物。草原隻崇拜強者,沒人會追隨一個廢物。”
    “所以,他需要重新證明自己。”
    “怎麽證明?”
    木子於的目光轉向葉衛青,一字一句地開口:“殺戮。用最殘忍的殺戮,來洗刷恥辱,重新豎立威嚴。”
    “還有什麽,比當著所有部落的麵,殺死大唐戰神的妻子,更能震懾人心的?”
    葉衛青的身體晃了一下,靠在了龍案上。
    他引以為傲的心理學知識,在這一刻顯得蒼白無力。
    他能分析人的行為模式,卻無法理解這種根植於蠻荒生存法則的血腥邏輯。
    “他會殺了她。”木子於陳述著一個冰冷的事實,“不僅會殺,他還會舉辦一場盛大的儀式。”
    “他會邀請所有部落的首領,讓他們親眼看著,大唐元帥的女人,是如何在他腳下哀嚎、死去的。”
    “他要用她的血,告訴整個草原——我,阿史那·羅,還是這片土地的主人。”
    “我能讓大唐的英雄,眼睜睜看著自己的妻子被折磨致死卻無能為力。”
    “這,就是他要的道義。”
    “鐺!”
    葉衛青手中的一枚玉佩,滑落,摔在金磚上,碎成幾塊。
    他看著木子於,嘴唇動了動,卻發不出任何聲音。
    “陛下。”木子於的聲音將他從冰冷的地獄中拉回,“現在不是憤怒的時候。”
    “那該怎麽辦?!”葉衛青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樣看著他,“出兵?集結全國兵力,現在就北伐!”
    “不行。”木子於搖頭,幹脆利落,“南有倭寇,西有吐蕃,長安城內的世家心懷鬼胎。”
    “現在傾國北伐,等於把後背賣給所有人。大唐會瞬間分崩離析。”
    絕望,更深的絕望攫住了葉衛青。
    他發現自己就像一個被困在棋盤上的王,四麵八方,全是敵人的棋子,每走一步,都是死局。
    “那我們就看著她死嗎?!”他嘶吼道,帝王的儀態蕩然無存。
    “等。”
    木子於吐出一個字。
    “等?!”葉衛青無法理解,“等什麽?等他們把人頭送過來嗎?”
    “等他們犯錯。”木子於的臉上,第一次出現了一種近乎於殘忍的冷靜,“阿史那·羅急於立威,但他更怕死。他尤其怕我那個不要命的兄弟。”
    “所以,他才提出這種‘單人赴會’的可笑條件,他想用最小的代價,除掉最大的威脅。”
    “我們不答應,他就殺不了木子定國。殺不了木子定國,他就寢食難安。隻要他還怕,他就暫時不敢動人質。”
    “人質,是他手裏唯一的護身符。”
    木子於重新走到地圖前。
    “我們要做的,就是拖。”
    “派一個使者去。”他手指在地圖上一點,“一個無關緊要的文官。讓他去草原,告訴阿史那·羅,朝廷願意談。但具體條件,需要商議。”
    “讓他去扯皮,去討價還價。今天說贖金太高,明天說交換地點不安全。能拖一天,是一天。”
    葉衛青的呼吸漸漸平複,他明白了木子於的意圖。
    用陽謀,對付陽謀。
    “這個辦法能拖多久?”
    “一周,或許兩周。”木子於道,“足夠了。”
    “足夠做什麽?”
    “足夠我們掃平西邊的白龍軍餘孽,整合兵力。足夠陛下您,說服那些哭窮的世家,再從他們身上刮下三層油,湊出北伐的軍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