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5章北境告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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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錢福坤的身體僵在原地。
    那名斥候嘶啞的聲音,每一個字都像一記重錘,砸在他的天靈蓋上。
    突厥兵臨雁門關!
    割地!賠款!獻上萬名女子!
    還要……淩遲處死葉夫人!
    錢福坤的腦子裏“嗡”的一聲,幾乎站立不穩。他當官一輩子,見過的風浪不少,可沒有哪一次,比這一次更讓他感到恐懼。
    葉夫人是誰?
    那是木大將軍木子定國不惜血洗草原也要找回來的女人!是那位殺神唯一的執念!
    這已經不是簡單的邊境衝突,這是在刨大唐的根,是在逼那位發瘋!
    “大……大人?”斥候見錢福坤臉色慘白,毫無反應,不由得催促了一聲。
    錢福坤一個激靈,猛地回過神來。
    他看了一眼斥候手中那份幾乎被血浸透的軍報,又看了看皇宮的方向,額頭上的冷汗瞬間冒了出來。
    送進宮?
    不!
    不行!
    這封軍報若是直接送到陛下麵前,以陛下的性子,必然龍顏大怒,當場就要下旨北伐。可如今國庫空虛,新兵未成,拿什麽去打?
    更可怕的是,這消息要是傳到了那位還在城外大營裏、煞氣未消的木大將軍耳朵裏……錢福坤不敢想下去了。
    他一把奪過那份軍報。
    “此事,還有誰知道?”他壓低了聲音,死死盯著斥候。
    “回大人,此乃八百裏絕密軍情,一式兩份,另一份……另一份應該已經由‘鷹吠’的渠道,送往陛下麵前了。”斥候顫聲回答。
    錢福坤的心,沉到了穀底。
    完了!
    他幾乎能想象到禦書房裏即將掀起的雷霆之怒。
    “你,留在這裏,哪也不許去!”錢福坤指著斥候,厲聲下令。
    隨後,他轉身衝向府內的馬廄,連官帽歪了都顧不上。
    “備馬!快備馬!”
    他沒有去皇宮。
    他知道,現在唯一能控製住局麵的人,隻有一個。
    天下兵馬大元帥,木子於!
    ……
    渭水河畔,皇家農莊。
    木子於正站在田埂上,看著眼前那片綠色的奇跡。
    不過短短一天時間,那些金黃色的稻種,已經長成了半尺高的秧苗,綠油油的一片,充滿了蓬勃的生機。
    按照這個速度,不出三日,便可育出第一批稻穗。
    到那時,他便有了足夠的種子,可以播種整個關中。
    糧食,才是一切的根基。
    就在這時,一陣急促的馬蹄聲由遠及近。
    木子於抬起頭,看到一騎快馬正沿著河岸瘋狂地向這邊衝來,馬上的人影他認得,是京兆尹錢福坤。
    錢福坤翻身下馬,幾乎是滾到了木子於麵前,那身嶄新的官袍上,已經沾滿了泥土和草屑。
    “元……元帥!”錢福坤上氣不接下氣,從懷裏掏出那份被體溫捂熱的血色軍報,雙手奉上。
    “北境,八百裏加急!”
    木子於的眼神沒有絲毫變化。
    他接過軍報,展開。
    上麵的每一個字,都帶著血腥味。
    【……突厥聯軍兵臨雁門關。其可汗阿史那·羅遣使叫陣,言必讓葉賊衛青割讓雲、燕、代三州,賠款白銀千萬,獻上大唐女子一萬。
    否則,三日後,午時三刻,於陣前,將逆賊木子定國之妻葉氏,千刀萬剮,淩遲處死,懸屍關外,以儆效尤!】
    “還有誰知道?”木子於的聲音很平靜,聽不出任何情緒。
    錢福坤渾身一顫,連忙回答:“回元帥,此乃一式兩份,另一份,按規矩,此刻應該已經……送到了陛下麵前。”
    話音剛落。
    木子於的身影已經從原地消失。
    他甚至沒有跟任何人打招呼,直接躍上了錢福坤騎來的那匹還在喘著粗氣的戰馬。
    “駕!”
    一聲低喝。
    戰馬如同離弦之箭,卷起一道煙塵,向著長安城的方向,狂奔而去。
    隻留下錢福坤和那二十名羽林衛老兵,呆呆地看著那片正在創造神跡的稻田,和那個絕塵而去的背影。
    風,吹過秧苗,發出一陣“沙沙”的聲響。
    天地間,一片肅殺。
    ......
    皇宮,禦書房。
    “豈有此理!欺人太甚!”
    葉衛青一腳踹翻了麵前的龍案,奏折、筆墨、硯台散落一地。
    那份來自北境的血色軍報,被他死死地攥在手裏,指節因為過度用力而發白。
    “朕要親征!朕要踏平他突厥王庭!朕要將那阿史那·羅碎屍萬段!”
    他的眼睛裏布滿血絲,整個人像一頭被激怒的雄獅,在禦書房內來回踱步。
    恥辱!
    前所未有的恥辱!
    他登基以來,先是關中叛亂,再是趙無言作祟,如今,連戰敗的突厥都敢在他頭上動土!
    還指名道姓,要用他兄弟的女人,來威脅他這個大唐天子!
    “張忠賢!”
    “奴才在!”張忠賢“噗通”一聲跪倒在地,頭埋得低低的。
    “傳朕旨意!命木子定國……”
    他的話還沒說完,一道黑色的身影,便如同一陣風,卷進了禦書房。
    “陛下。”
    木子於站在門口,身上還帶著渭水河畔的泥土氣息。
    “元帥?”葉衛青看到他,愣了一下,“你來得正好!你看看!看看這些草原蠻子,他們把我們當成什麽了?”
    他將那份已經揉成一團的軍報,狠狠地砸向對麵
    木子於沒有接,任由那紙團掉落在腳下。
    “此事,我已知曉。”他的聲音,像一口不起波瀾的古井。
    “知道?”葉衛青的怒火找到了宣泄口,“知道你還如此鎮定?那是你兄長的妻子!是你的弟妹!”
    “陛下,”木子於抬起眼,直視著葉衛青那雙燃燒著怒火的眼睛,“敢問陛下,此事可曾告知我兄長?”
    葉衛青一滯。
    “朕……正要傳旨於他!朕要讓他率領先鋒,隨朕一同北上,洗刷此等奇恥大辱!”
    “萬萬不可。”木子於吐出四個字,斬釘截鐵。
    “為何不可?”葉衛青不解,“難道要讓他眼睜睜看著自己的妻子受辱而無動於衷嗎?”
    “陛下,”木子於緩步走到葉衛青麵前,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入他的耳中,“您真的以為,阿史那·羅那頭老狼,敢殺了葉雪清嗎?”
    葉衛青愣住了。
    “一個活著的葉雪清,是他們手中最有價值的籌碼,可以用來談判,可以用來要挾。
    可一個死了的葉雪清,除了能激起我兄長不死不休的複仇,還能有什麽用?”
    “阿史那·羅剛剛經曆大敗,威信掃地,他需要一場勝利來穩固自己的地位,而不是一場會把整個突厥拖入毀滅深淵的血戰。他不是傻子。”
    木子於的每一句話,都像一盆冰水,澆在葉衛青滾燙的頭腦上。
    是啊。
    他光想著恥辱和憤怒,卻忘了最基本的邏輯。
    “那他此舉……意欲何為?”葉衛青的聲音,漸漸冷靜下來。
    “他不敢殺葉雪清,但他敢殺另一個人。”木子於的目光,變得銳利起來。
    “他想殺的,是我的兄長,木子定國。”
    “火燒白狼山,十萬王帳親衛灰飛煙滅。這一戰,已經讓我兄長在草原上的名聲,變成了可以止小兒夜啼的魔王。阿史那·羅怕他,整個草原都怕他。”
    “所以,他們用葉雪清做誘餌,擺下鴻門宴,就是想用最卑劣的手段,引我兄長孤身犯險,然後用一場所謂的‘公平決鬥’或是無恥的圍殺,來除掉這個讓他們夜不能寐的噩夢。”
    葉衛青的後背,滲出了一層冷汗。
    他終於明白了這封血書背後,隱藏的真正殺機。
    “如果……如果他知道了……”
    “他會去。”木子於打斷他,語氣不容置疑,“他會一個人,一杆槍,殺進那大軍之中。然後,他會死。”
    “他一死,葉雪清這個籌碼,就失去了最後的價值。為了挽回顏麵,阿史那·羅一定會殺了她。”
    “到那時,我們,將一無所有。”
    禦書房內,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
    葉衛青癱坐在龍椅上,隻覺得一陣陣後怕。
    他差一點,就親手,將自己最鋒利的戰刀,送到了敵人的屠刀之下。
    “那……那我們該怎麽辦?”他看著木子於,第一次,在一個臣子麵前,露出了無助的神色。
    “很簡單。”木子於走到龍案前,將散落的奏折,一本一本撿起,放回原處。
    “第一,封鎖消息。此事,除了你我,絕不能讓第三個人知道,尤其是我兄長。”
    “第二,派使者去。跟他們談。”
    “談?”葉衛青皺眉,“談什麽?答應他們的條件嗎?”
    “不。”木子於的嘴角,勾起一絲冰冷的弧度。
    “我們跟他們談天氣,談草場,談牛羊的配種。我們為了一州一縣的歸屬,可以跟他們吵上十天半月。
    為了一萬兩白銀的賠款,可以派出一百個賬房先生,跟他們算到明年開春。”
    “總之,一個字,拖。”
    “他們不是想演戲嗎?我們就陪他們演。隻要葉雪清還活著,主動權,就在我們手上。”
    “我們要做的,就是用這些無關痛癢的談判,為我們自己,爭取最寶貴的時間。”
    葉衛青的眼睛,亮了起來。
    他明白了。
    這是一場陽謀。
    “時間……”他喃喃自語,“你需要多少時間?”
    木子於伸出了一根手指。
    “一個月。”
    “一個月後,軍器監的第一批燧發槍,必須列裝部隊。”
    “一個月後,渭水河畔的‘神種’,必須成熟,讓關中糧倉充盈。”
    “到那時,”木子於轉過身,看著葉衛青,眼中閃爍著駭人的光芒。
    “當我們的士兵,人手一支打不濕的火銃。當我們的糧草,足夠支撐五十萬大軍北伐三年。”
    “陛下,”
    “我們就不需要談判了。”
    “我們,去給他們定規矩。”
    葉衛青看著眼前的木子於,這個平日裏冷得像一塊冰的男人,此刻,卻像一團燃燒的烈火。
    他猛地一拍龍椅扶手!
    “好!”
    “就這麽辦!”
    他站起身,走到木子於身邊,拍了拍他的肩膀。
    “賢弟,這場豪賭,朕,陪你一起下注!”
    葉衛青立刻喚來張忠賢。
    “傳旨,命禮部尚書為正使,鴻臚寺卿為副使,即刻啟程,前往雁門關,與突厥議和。”
    “告訴他們,朕隻有一個要求,”葉衛青的眼中,閃過一絲狡黠,“無論如何,給朕……拖上一個月!”
    “派誰去?”
    “一個足夠貪財,足夠怕死,又足夠聰明的胖子。”木子於的回答毫不遲疑。
    葉衛青秒懂。
    “張忠賢。”
    “陛下,奴才在。”胖太監從門外連滾帶爬地進來,他一直在偷聽。
    “朕不派你去。”葉衛青擺擺手,“你去,太明顯了。”
    他看向門外,聲音提高了幾分:“傳,京兆尹錢福坤,即刻覲見!”
    半個時辰後。
    京兆府尹錢福坤,這位靠著精準一跪換來潑天富貴的胖子,此刻正跪在禦書房冰冷的地板上。
    他的麵前,放著一份措辭強硬的國書。
    “錢愛卿,此事,非你莫屬。”葉衛青坐在龍椅上,語氣溫和。
    錢福坤快哭了。
    出使突厥?去那個殺人不眨眼的狼窩?跟那群要割讓三州之地、索要千萬白銀的蠻子談判?
    這不是要他的命嗎?
    “陛……陛下……臣……臣隻是一個京兆尹,手無縛雞之力,恐……恐有辱國體啊……”錢福坤的聲音帶著哭腔。
    “就是要你手無縛雞之力。”木子於從一旁的書架後走出,手裏拿著一本地理圖誌。
    “你去了,才能向他們證明,我大唐是真的‘怕了’,是真的有‘誠意’在談判。”
    錢福坤看著這位鐵血元帥,腿肚子抽筋抽得更厲害了。
    “可……可是……”
    “沒有可是。”木子於將圖誌合上,放在他麵前,“這是鴻臚寺繪製的草原地圖,上麵標注了所有部落的位置和風土人情。你此去,代表的是大唐天子。”
    葉衛青接口道:“朕封你為從二品鴻臚寺卿,賞黃金千兩,錦緞百匹。你家人的安全,朕會派禦林軍親自看護。”
    “你隻有一個任務。”木子於的目光落在錢福坤臉上,“拖。”
    “想盡一切辦法拖延時間。跟他們為了一個銀礦的歸屬吵上三天,為了一座草場的劃分扯皮五天。”
    “你就告訴他們,我大唐地大物博,這些事都要層層上報,皇帝一個人說了不算。”
    “總之,你要讓他們相信,我們真的在認真考慮他們的條件。”
    胡蘿卜加大棒。
    錢福坤看著眼前的君臣二人,一個唱紅臉,一個唱白臉,他知道自己沒得選。
    他看著那本地圖,又看了看皇帝許諾的官位和賞賜,眼中那點對死亡的恐懼,漸漸被貪婪所取代。
    賭了!
    富貴險中求!
    “臣……臣領旨!”錢福坤一咬牙,重重磕下一個頭,“臣縱然粉身碎骨,也定不負陛下和元帥所托!”
    “去吧。”葉衛青揮揮手,“明日就出發。”
    錢福坤走後,禦書房內再次陷入安靜。
    “一個月。”葉衛青看向木子於,“真的夠嗎?”
    “夠。”
    木子於轉身,離開了禦書房。
    葉衛青看著他的背影,沒有再問。
    他抓起龍案上那張畫著燧發槍的圖紙,頭也不回地走向了城南的軍器監。
    而木子於,則翻身上馬,朝著相反的方向,渭水河畔的皇家農莊,疾馳而去。
    一個主工,一個主農。
    一個負責鑄造殺人的劍,一個負責打造活人的盾。
    兩個來自異世的靈魂,在這座風雨飄搖的長安城,開始了一場與時間的瘋狂賽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