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古代科學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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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弘文館對著老太傅的之乎者也打了半個時辰的盹後,林晚楓終於尋了個“五穀輪回之所急需拜訪”的由頭,帶著典雄和紅薯金蟬脫殼,溜到了同福客棧。
時近中午,客棧內人聲鼎沸,但今日的喧囂卻並非全因美食。幾桌食客正圍在一起,交頭接耳,神色間混合著敬畏與好奇。
“聽說了嗎?城南來了個萬順教,有位李成福老神仙,法力無邊!”
“可不是!能光腳踏火炭而毫發無傷,請來的神像還能憑空冒汗,更能以黃符驅使鬼神!”
“說是供奉香火就能消災解難,連府尹夫人都去上貢了,把府尹大人氣得夠嗆……”
“怪不得王捕頭前幾日奉命去查,這萬順教的黃符貼得滿街都是,可凡人哪敢真跟神仙較勁?”
林晚楓聽著這些議論,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容。赤足踏火?神像出汗?黃符抓鬼?這套路,怎麽透著一股熟悉的“江湖科學”味道?“走,”他來了興致,對典雄和紅薯道,“帶你們去瞧瞧這位‘老神仙’的本事。”
城南空地上,早已人山人海。一座法壇高築,香煙繚繞,氣味奇特,隱隱帶著一絲甜膩。林晚楓剛靠近,便微微蹙眉——那香火的氣味有些異常,似乎摻雜了別的東西。他仔細分辨,心中了然:曼陀羅花?這東西聞久了能致幻,讓人意識模糊,便於操控。
“先去旁邊攤子買幾碗醋來。”林晚楓低聲吩咐。典雄和紅薯雖不明所以,還是照辦了。林晚楓解釋道:“這香裏有料,喝點醋能緩解。”三人仰頭喝下,酸得紅薯小臉皺成一團。
再擠進人群,隻見那李成福幹瘦精悍,披著八卦道袍,手持拂塵,倒真有幾分仙風道骨。他先是閉目念咒,忽地雙目圓睜,大喝一聲:“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火神借道,諸邪避易!”
話音未落,他竟一把扯下鞋襪,赤著雙腳,在眾目睽睽之下,一步一頓地踏上了那燒得通紅、滋滋作響的炭火之路!每一步落下,都似有青煙冒起,圍觀眾人驚得屏住呼吸,一些婦人甚至閉眼不敢直視。然而,李成福行走其上,如履平地,麵色如常,走到盡頭後,還將雙腳抬起示眾,竟是毫發無傷,連個水泡都沒有!
“神仙!真是活神仙啊!”人群瞬間炸開了鍋,驚呼跪拜者不在少數。
緊接著,他又請出那座一尺來高的泥塑神像。隻見他圍著神像念念有詞,最後並指如劍,在神像頭頂虛畫一圈,大喝一聲:“請神顯聖,汗透法身!”神奇的一幕發生了,那泥塑神像的表麵,竟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滲出了細密的水珠,如同人在出汗一般!
最後是壓軸的“黃符抓鬼”。李成福取出一張畫滿朱砂符文的黃紙,在空中揮舞,口中咒語愈急。突然,他將黃符往空中一拋,那符紙竟無火自燃,化作一團幽藍色的火焰!火焰燃盡,灰燼飄落,地上赫然顯現出一個扭曲的、用黑色線條勾勒出的恐怖鬼影!
一套把戲下來,圍觀民眾已被震懾,紛紛欲掏錢供奉。林晚楓卻在人群中發現了幾個熟悉的身影——喬裝打扮的府尹公子王如玉,以及他身邊幾個精幹漢子,想必是府衙的捕快,為首的應是王捕頭。他們似乎也受了曼陀羅花香的影響,眼神有些恍惚。
眼看一名混在人群中的吏房同伴竟也要掏錢,王如玉猛地一咬舌尖,劇痛讓他清醒幾分,他讀書多,隱約猜到可能中了迷藥,大喝一聲:“妖人妖言惑眾!迅速拿下!”衙役們一擁而上。
李成福雖被按住,卻昂著脖子喊冤:“貧道施展的乃是三清正法!爾等官府破不了我的法術,便來汙蔑!天理何在!”
他這一喊,那些被“仙法”震懾、又受了些許迷香影響的民眾頓時騷動起來,紛紛為“老神仙”鳴不平:
“官府憑什麽抓人!”
“對啊!有本事就破了老神仙的法術!”
“破不了就是真的,不能抓人!”
群情洶湧,衙役們一時也難以彈壓,場麵眼看就要失控。王如玉和王捕頭額頭見汗,他們雖知有詐,但苦於無法當場揭穿,處境極為尷尬。
就在此時,一個清朗而帶著幾分慵懶的聲音穿透了嘈雜:
“嗬,‘三清正法’?依我看,不過是些上不得台麵的江湖戲法罷了!”
眾人循聲望去,隻見一位身著錦袍、氣度不凡的年輕公子,排眾而出,不是林晚楓又是誰?
王如玉見到他,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急忙上前低聲道:“陸公子?你知道這其中蹊蹺?”
林晚楓衝他淡然一笑,目光掃過激憤的民眾和一臉“你能奈我何”的李成福,朗聲道:“我不僅知道,還可當場將這‘仙法’一一演示,讓諸位看清,他們是如何裝神弄鬼的!”他先走到那炭火前,目光掃過眾人:“此乃‘踏火不傷’之術,看似凶險,實則取巧。”他讓人取來一盆清水和一把鐵鉗。“諸位請看,這炭火之下,是否鋪著一層不易察覺的白色晶粒?此乃粗鹽與明礬石混合之物,看似與炭火一體,實則導熱極差,如同在火中鋪了一層隔熱的石板。”
說著,他用鐵鉗撥開表層灼熱的炭火,露出了底下那層不易察覺的白色混合物。“諸位請看,奧秘便在此處。此乃粗鹽與明礬石混合之物,看似與炭火一體,實則導熱極差,如同在滾油中投入一塊濕木,難以瞬間傳熱。”
他頓了頓,目光轉向麵如死灰的李成福:“至於腳底,想必是提前塗抹了用硼砂、鬆香等物調製的秘製藥水,能在刹那間形成一層無形護膜,加之行走時如蜻蜓點水,速度極快,與炭火接觸不過瞬息之間,自然無恙。”
話音未落,林晚楓竟開始彎腰解自己的鞋襪!
“王……公子不可!”紅薯嚇得魂飛魄散,也顧不得掩飾稱呼,一把抓住他的衣袖,聲音帶著哭腔,“萬一……萬一有個閃失怎麽辦!讓典雄去,或者讓那妖道自己去走!”
典雄更是直接跨前一步,鐵塔般的身軀擋在林晚楓麵前,抱拳沉聲道:“公子,讓屬下來!”他眼神堅定,顯然已做好替林晚楓踏火的準備。
林晚楓看著焦急萬分的紅薯和忠心耿耿的典雄,心中暖流湧過,卻隻是給了他們一個安撫的眼神,低聲道:“放心,公子我心中有數。若不親自走這一遭,如何能讓眾人心服口服?”他輕輕推開典雄,拍了拍紅薯緊抓著他衣袖的手。
紅薯見他心意已決,急得直跺腳,眼圈瞬間就紅了,卻也隻能眼睜睜看著。
眾目睽睽之下,林晚楓脫下鞋襪,露出腳掌。他深吸一口氣,回想了一下李成福的步伐和節奏,不再猶豫,身形一動,腳步迅疾而輕盈地踏上了那猶自散發著高溫的炭火之路!
他的動作不如李成福那般裝神弄鬼,卻更快、更穩!每一步都精準地落在鋪設了混合物的區域,腳尖點地即起,如同靈雀躍枝,玄色衣袂翻飛間,竟帶出一種別樣的瀟灑姿態。
幾乎是一眨眼的功夫,他已從炭火這頭走到了那頭。
雙腳落地,林晚楓心中也是暗暗鬆了口氣,‘理論知識再足,親身實踐還是頭一遭,幸虧穿越後沒落下功夫,身法和速度都練出來了,不然今天可真要變烤豬蹄了。’
他壓下心中那絲後怕,抬起頭,先是給了快要哭出來的紅薯一個“你看,沒事吧”的安心笑容,然後才坦然地將自己的雙腳抬起,向四周展示。
那雙腳掌之上,除了沾染了些許炭黑,竟是完好無損,連半點紅腫燙傷的痕跡都無!
“看!真的沒事!”
“原來如此!果然是騙術!”
接著,林晚楓信步走向那尊被奉為神跡的“出汗”泥塑。他目光如炬,掃過神像,嘴角帶著一絲洞悉一切的笑意。
“至於這尊‘顯聖’的神像,”他聲音清朗,確保每個人都能聽見,“不過是利用了‘石膏汲水,遇熱則吐’的特性,此乃自然之理,與鬼神無涉。”
他轉向一旁仍處於震驚中的王如玉,語氣從容:“王公子,有勞差人取一盆清水,再尋一塊幹燥的布巾來。”
王如玉此刻對林晚楓已是心服口服,聞言立刻指派手下衙役前去準備。
趁此間隙,林晚楓繼續向眾人解釋,言辭深入淺出:“諸位可以想想,那海邊礁石,白日被太陽曬得滾燙,入夜後卻常常凝結露水。此乃熱氣驅趕內部濕寒,遇冷外顯之理,與這神像‘出汗’異曲同工。此神像主要用料乃是石膏,此物看似堅實,內裏卻如同吸飽水的密實海綿。”
此時,清水與布巾已然備好。林晚楓挽起袖子,親手將神像的底座部分浸入清水中,同時解釋道:“此刻,它正在‘飲水’。”他並未浸泡太久,片刻後便將神像取出,用布巾輕輕擦幹表麵明顯的水跡。然後,他手捧神像,將其麵向眾人。
“諸位請看,此刻神像表麵是否幹燥?”
眾人瞪大眼睛,紛紛稱是。
林晚楓微微一笑,不再多言,隻是用手掌覆蓋在神像未曾浸水的背部,緩緩摩擦,以其體溫為其“加熱”。不過須臾之間,在無數道目光的注視下,那原本幹燥的神像背部,竟真的開始滲出細密的水珠,先是點點濕潤,繼而匯聚成流,緩緩滑落!
“出汗了!真的又出汗了!”
“天啊!不用念咒,不用做法,就這麽……就這麽搓出來的?!”
“果然是假的!全是假的!”
林晚楓將“汗流浹背”的神像示於眾人,聲音平和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量:“看,無需三清法旨,不必鬼神之力,我也僅憑這凡人之手,亦可讓它‘顯聖’。此等伎倆,如何稱得上仙法?”
最後,他拾起那張顯現鬼影的符紙灰燼。“至於這‘黃符抓鬼’,更是簡單的‘藥水顯形’之術。”他拿起一張新的黃紙,向眾人展示,“這種黃紙,事先用硝石水畫過符咒,硝石遇熱極易燃燒,且火焰溫度不高,故能看似無火自燃,符紙燒盡,卻不會立刻引燃他物。”
他又指向地上的鬼影:“而這鬼影,則是提前用石灰水在地上畫好,幹後無形。符紙燃燒後的灰燼裏,混有薑黃汁。灰燼飄落,與地上無形的堿水圖案接觸,便顯出了這黑色的‘鬼影’。”
為了讓眾人心服口服,林晚楓決定將這最後一道“鬼影”也徹底破解。他轉向王如玉,眼中帶著一絲戲謔:“王公子,煩請差人去府衙庫房,取些粉牆用的上好生石灰來,再尋些藥鋪常見的薑黃粉。”
王如玉雖不明所以,但此刻對林晚楓已是言聽計從,立刻命人快馬去辦。不多時,兩樣東西便已送到。
在眾人好奇的目光注視下,林晚楓親自動手。他先將少量生石灰置於碗中,加水化開,製成澄清的石灰水。隨後,他手持一根細木棍,蘸取石灰水,在青石地板上看似隨意地畫了幾下,勾勒出一個線條簡單、卻活靈活現的烏龜圖案。石灰水無色,畫在地上幾乎看不見痕跡。
“諸位看好,此地此刻,可有異樣?”林晚楓問道。
眾人紛紛搖頭,隻看到地麵有些許濕痕,並無他物。
接著,他又將薑黃粉用少量清水調成濃稠的黃色汁液,均勻地灑在一些普通的紙錢灰燼上,攪拌均勻。
“看好,這便是‘請神驅鬼’的符灰了。”林晚楓嘴角噙著一抹意味深長的笑容,手捧那捧沾染了薑黃汁的紙灰,朗聲道:“太上老君虧克雷,虧克雷,biu biu biu!王八精,此時不現形,更待何時!”
話音未落,他手腕一揚,將手中紙灰猛地撒向地上那看似空無一物的濕痕區域!
神奇的一幕發生了!
就在紙灰觸及地麵的瞬間,一個清晰無比、線條分明的黑色烏龜圖案,赫然顯現出來!那烏龜昂首蹬腿,栩栩如生,仿佛剛從地底鑽出一般!
“顯靈了!真的顯形了!”
“是隻王八!真的是王八精?!”
人群瞬間炸開了鍋,驚呼聲四起。
林晚楓看著地上那隻“王八精”,忍俊不禁,拍了拍手,用一種既好笑又無奈的口氣對眾人說道:“看,我這一介凡人的‘道法’如何?隨手一揮,便從這地底下,拘來了一隻活靈活現的‘王八精’!”
他頓了頓,環視四周目瞪口呆的百姓,這才揭曉謎底:“諸位,看明白了嗎?這地上的‘王八’,乃是用石灰水所畫,幹後無形。而這紙灰,沾染了薑黃汁。石灰水乃堿性,薑黃遇堿則會變為紅褐色乃至黑色!兩者相遇,這‘鬼影’——哦不,這‘王八精’,自然就無所遁形了!李成福不過是提前用堿水畫好鬼影,用硝石水畫符確保其能自燃,灰燼中混入薑黃或其他遇堿變色的植物汁液,這‘黃符抓鬼’的戲法,就成了!”
他踢了踢地上那隻黑色的“王八精”,調侃道:“此等小術,也隻配抓抓這等貨色了。”
“哈哈哈……”
“原來如此!真是太可笑了!”
“這妖道,裝神弄鬼,把我們當傻子糊弄!”
民眾們看著地上那隻滑稽的“王八精”,再回想自己先前對這“鬼影”的恐懼與敬畏,頓時爆發出哄堂大笑,羞慚與憤怒之情更甚。笑聲是最好的淨化劑,徹底驅散了縈繞在眾人心頭的最後一絲恐懼和迷信。
真相大白,民眾嘩然,紛紛唾棄李成福等人。王如玉和王捕頭指揮手下將麵如死灰的騙子們牢牢鎖拿,心中對這位神秘公子充滿了感激與好奇。
事畢,林晚楓並未久留,便帶著典雄紅薯悄然離去。
府尹書房內,檀香嫋嫋。金陵府尹王明遠手持書卷,正沉浸在聖賢之道中。突然,下人匆匆來報,聲音帶著一絲急切:“老爺,門外有位‘陸公子’求見,說是有急事。”
“啪嗒!”
王明遠手一抖,珍貴的古籍險些滑落,被他慌忙接住按在胸口。心跳如擂鼓,他麵上卻強作鎮定,對下人揮手道:“知道了,速請...不,我親自去迎!”
起身時,一股涼意自尾椎骨直竄而上。“這位小祖宗怎麽又找上門來了?”王明遠腦海中瞬間閃過三年前那個雨夜——
那時他還是個剛上任的新官,同樣是個傍晚,大雨滂沱。下人通報有“陸公子”求見,他還當是哪個不知禮數的紈絝子弟,頗有些不耐。直到推開書房門,看見那個披著墨色鬥篷、渾身濕透卻難掩貴氣的少年,以及身後鐵塔般的護衛,他才驚覺這位“陸公子”的真實身份。
那一夜,六皇子為典雄的案子而來。看似一樁普通命案,最後卻牽扯出整個縣衙的貪腐窩案,掀翻了金陵官場半壁江山。至今他還記得,那位年輕的王爺坐在他現在的位置上,慢條斯理地說:“王大人,既然要做官,就要做個明白官。”
王明遠不自覺地打了個寒顫。這次這位王爺微服前來,不知又要掀起怎樣的風波。他深吸一口氣,快步往二門走去,心裏七上八下:“這次可千萬別又是什麽捅破天的大事...”行至二門,他甚至下意識地整理了一下腰間玉帶,確保萬無一失。
一見麵,王明遠便要行大禮,被林晚楓抬手攔住:“府尹大人不必多禮。今日叨擾,是為萬順教之事,需私下交代幾句。”
恰在此時,書房門“吱呀”一聲被推開,王如玉興衝衝地闖了進來,連聲喊道:“父親!父親!您可知今日街上出了一位奇人!三下五除二就把那萬順教的騙術給……”
他話說到一半,目光終於適應了書房內稍暗的光線,看清了端坐在主位上的那人——青衫玉帶,眉眼含笑,那不正是今日在街頭談笑間連破三法的高人,又是畫舫上一詩奪魁的“陸不平”嗎?!
王如玉猛地刹住腳步,眼睛瞬間瞪得滾圓,手指下意識地指向林晚楓,脫口而出:“對!對!就是他!咦?你、你怎麽會在這裏?!”
話一出口,他才猛然意識到不對勁。這人為何會端坐在父親的主位之上?為何父親侍立一旁,姿態竟是那般恭敬?一個荒謬而驚悚的念頭如同冰水澆頭,讓他渾身一僵。
“孽障!休得無禮!”王明遠嚇得魂飛魄散,厲聲嗬斥,“還不快跪下!這位是六皇子殿下!”
王如玉瞬間石化,眼睛瞪得如銅鈴,嘴巴張得能塞進雞蛋。畫舫上才華橫溢的“陸不平”,今日手段通天的破法高人,竟然是當朝六皇子!想起自己當初還想找“陸不平”的麻煩,他後背瞬間被冷汗浸濕,臉色由紅轉白,又由白轉青,精彩紛呈。
“你...您...您是...六...六...”他舌頭打結,身子一軟就要跪下去。
林晚楓被他這反應逗樂了,虛扶一下,笑道:“王公子不必多禮。本王微服在外,那些虛禮就免了。今日之事,王公子能明辨是非,果斷出手,頗有乃父之風。”
王明遠看著兒子這副呆若木雞的模樣,又是好氣又是好笑,連忙嗬斥:“孽障!還不快謝過殿下誇讚!”
王如玉這才如夢初醒,慌忙躬身作揖,聲音仍在發顫:“多...多謝殿下謬讚!臣...臣之前有眼無珠,衝撞了殿下,還請殿下恕罪!”
在林晚楓的要求下,王明遠親自陪同他來到府衙大牢。
昏暗的牢房內,李成福蜷縮在角落,神色灰敗,以為必死無疑。
林晚楓屏退左右,隻留王府尹、王如玉、紅薯和典雄在場。
“李成福,”林晚楓開口道,“這些戲法,是你自己想出來的?”
李成福抬起頭,看到是揭穿他的那位年輕貴人,苦澀地點點頭:“是……是小人自己琢磨的。小人……小人原本是個走街串巷的雜耍藝人,偶然發現了這些門道……”
林晚楓眼中閃過一絲讚賞,對王明遠等人說道:“你們看,他能無師自通,懂得利用硝石易燃、石膏蓄水、酸堿變色、鹽礬隔熱之理,雖不知其深層奧妙,卻能憑經驗摸索出應用之法。此等心思之巧,動手之能,豈是尋常匠人可比?”
王明遠遲疑道:“殿下,此等人心思詭譎,恐非正道……”
林晚楓微微一笑,目光掃過眾人,最後落在李成福身上:“何為正道?何為左道?火藥出自煉丹方士之手,如今卻是軍中利器;指南針源於風水堪輿,如今指引舟船航向。術無正邪,唯人所用。”
他看向李成福,語氣變得嚴肅而充滿誘惑力:“李成福,爾等以此術行騙,按律當懲。但本王念你是個人才,隻是明珠暗投。可願洗心革麵,跟隨本王?本王給你一個平台,讓你這些‘機巧’之術,不再用於蠱惑人心,而是去探索萬物之理,去研製利於國計民生的新物。”
你可曾想過,”林晚楓的聲音帶著引導,“那遇熱即燃的硝石,若與其他之物精心配比,能否製成開山裂石、威力無窮的火藥?那看似平凡的炭石,若經反複燒煉,能否得到更耐燒、更熾熱的焦炭,用以冶煉出強度遠超凡鐵的精鋼?”
李成福聞言,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本是待罪之身,以為難逃一劫,沒想到竟峰回路轉,而且這位貴人似乎比他更懂他那些“門道”的價值!他幾乎是連滾帶爬地撲到柵欄前,涕淚橫流,連連磕頭,聲音哽咽:“願意!小人願意!王爺慧眼識珠,恩同再造!小人李成福發誓,此生願為王爺效犬馬之勞,肝腦塗地,在所不辭!若有二心,天誅地滅!”
林晚楓吩咐王明遠:“此案按律處置,首惡懲戒,脅從教育。李成福及其核心弟子,本王帶走了。對外便稱……已流放邊陲。”
離開府衙時,已是黃昏。夕陽給金陵城披上一層柔和的金紗。馬車行駛在漸沉的暮色裏,車廂內,驚魂甫定的紅薯終於忍不住開口,聲音裏帶著未散的後怕:“殿下……您以後萬萬不能再像今日這樣,親身去蹈那火海了……”她回想起那灼熱的炭火,聲音微顫,“您走上去時,奴婢的心都停跳了……”
林晚楓見她眼圈泛紅,是真被嚇著了,心中微軟,伸手將她輕輕攬到身側,溫聲安撫道:“好了,莫怕,本王這不是好好的?今日之事特殊,往後定會多加思量,不再讓你如此擔憂。”
前麵架車的典雄,將車廂內細微的對話聽在耳中,那向來嚴肅的唇邊不禁掠過一絲幾不可察的笑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