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辦公室，方弘毅的思緒仍久久不能平靜。
    換誰一下接受了這麽多信息，都不可能做到心如止水。
    尤其是事關自己的事情，那就更是如此了。
    一般情況下，一個副廳級領導崗位的變動，會造成一係列的連鎖反應。
    就拿秦長青來說。
    一旦他上任承山市市委秘書長，各個科室的一二把手，尤其是之前跟著李忠文的那幫人，肯定不可能繼續用了。
    這是體製內的正常人事規則，換誰來也是一樣的。
    當然，方弘毅因其特殊的身份和職務，秦長青哪怕對他再不喜，也隻能采取拉攏、示好的手段。
    就比如剛剛那一幕。
    隻要陳高峰和方弘毅之間不出現隔閡，他的位置就穩如泰山。
    可對於方弘毅來說，這種自己掌握不了自己命運的局麵，也著實憋屈得很。
    外人看領導的專職秘書風光無限，權力無限。
    可隻有身在局中的人才明白，這其中每一步都是小心翼翼，行差將錯的結局就是萬劫不複。
    除此以外，還有一點讓方弘毅想不明白。
    秦長青都已經被陳高峰借調過來了，為何已經上會通過的齊飛，卻遲遲不來承山市履職呢。
    甚至連省委的任命文件到現在也沒有下達。
    如果不是這周跟著陳高峰去了趟省城，方弘毅都不知道齊飛要來承山市履職的消息。
    相信整個承山市官場大多數人也並不知道這個事情。
    省裏麵在等什麽？
    會上通過的事情，不可能存在什麽阻力。
    那麽以陳高峰和齊飛的關係，按理說齊飛越早來承山市上任，對陳高峰的幫助就會越大。
    別的不說，起碼書記辦公會上，陳高峰將會牢牢掌握主動權。
    方弘毅此時此刻終於明白了，什麽叫知道的越多疑惑就越多。
    之前什麽都不了解，反而覺得自己活得通透，能看明白一切。
    現在接觸的消息越來越多後，才自知自己是個井底之蛙。
    省一級的部署安排，根本就不是自己一個科級幹部能洞悉的。
    下午3點50分，市長楊國濤提前十分鍾來到了陳高峰的辦公室。
    讓方弘毅詫異的是，市委常委、紀委書記周思遠也跟著楊國濤一起來了。
    之前李忠文通知方弘毅時，並沒有提及周思遠。
    是周思遠臨時起意，還是說楊國濤刻意安排？
    “弘毅，你喊長青同誌過來一下。”
    方弘毅把楊國濤和周思遠請進門後，陳高峰忽然對他說道：“嗯，還有李忠文，把他也叫過來。”
    這種層級的會議，哪怕是方弘毅也沒有參與的資格。
    李忠文過來應該是負責會議記錄，幾乎沒啥發言權，可秦長青來幹什麽？
    就算他已經和方弘毅打了明牌，但畢竟還沒有正式任命。
    這個時候讓秦長青出現在這種場合，一旦被人抓住把柄，對陳高峰是極其不利的。
    雖然方弘毅沒參會，可心早就飛進了陳高峰的辦公室。
    市委大院各個部門，仍在各自的軌道上有條不紊地平穩運營著。
    沒有人知道，市委書記陳高峰的辦公室內早已大佬雲集。
    關乎著承山市未來發展走向的會議，正在悄然召開。
    時間一分一秒緩慢流逝。
    直到晚上7點一刻，陳高峰辦公室的房門終於被推開。
    方弘毅第一時間站起身，他知道會議結束了。
    三個多小時的時間裏，連添水都是秦長青親自來做，方弘毅就這麽一直在自己的辦公室內守著。
    現在，一切的一切似乎都要有所結果了。
    紀委書記周思遠是第一個出來的。
    方弘毅敏感地察覺到，周思遠的腳步要比來的時候輕快不少，臉上也難得有了笑容。
    自從方弘毅上任秘書一科科長後，就鮮少見這位紀委書記笑過。
    當然，可能和他經曆的事情有關係。
    先是許語菡出事，整個市委人心惶惶。
    緊接著順藤摸瓜查出了趙興文，當天市委常委、副市長劉曉秋就跳樓了。
    這一樁樁一件件事，壓力大多數都在周思遠身上的。
    現在的周書記神色泰然，步伐輕快，那就隻有一種解釋，縈繞在他心頭的壓力，終於都解決了。
    其次出來的是秦長青和李忠文。
    二人一改上午見麵時話不投機半句多的常態，尤其是李忠文，一張老臉都快笑成花了。
    最讓人大跌眼鏡的是，方弘毅竟然看到陳高峰親自把市長楊國濤送了出來。
    自陳高峰來到承山市履職至今，就和楊國濤一直不對付。
    當然了，主要是楊國濤一直在找陳高峰的麻煩。
    這一點是整個承山市體製內都知道的秘密。
    可今天，方弘毅竟然看到兩位領導冰釋前嫌，握手言歡。
    這要是傳出去，怕是整個承山市官場都得炸鍋。
    “弘毅同誌，我們聊了這麽久，辛苦你等到現在。”
    楊國濤難得主動和方弘毅打招呼，“一會兒我要請陳書記吃飯，你也一起去。”
    “楊市長，這…”
    方弘毅還沒來得及拒絕，陳高峰便笑著開口打斷。
    “弘毅，聽國濤市長的安排吧，咱們一起過去。”
    既然老板都發話了，方弘毅除了答應還能怎麽辦。
    在路上，方弘毅聽到了一個震驚的消息。
    市委常委、紀委書記周思遠主動和市委請辭。
    明天市委將會召開常委會，初步同意周思遠的辭職申請，並送省委決定。
    這一瞬間，方弘毅感覺自己的頭都是懵的。
    周思遠今年剛剛五十出頭，正是年富力強的時候，搞不好還能在臨退休前搏一個實權正廳。
    要知道這兩者的差距太大了。
    按照體製內的慣例，退休前都會提半級。
    如果周思遠現在退，臨了就是享受正廳級退休待遇。
    可如果搏一下，在正廳級的位置上退休，那享受的就是副部級退休待遇。
    在華夏大地，廳局級和省部級完全是天壤之別。
    省部級是中管幹部，正兒八經的黨的高級領導，各方麵的待遇完全不是廳局級所能比擬的。
    而現在，周思遠就這麽輕飄飄地放棄了這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