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戒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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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被破了禪機界的老僧亂了心緒,眸子裏染上黑白,亦正亦邪。
    他周身氣機變得混亂,體內的正邪力量相互交織,爭奪著身體的控製權。
    蘇北陌向後退了兩步,心裏泛起一絲狐疑。
    死在自己手裏的悟通就是這樣融合正邪兩種力量。
    如今的老僧也一樣。
    這滿院子的和尚不會都是佛魔同修吧?
    唯一不同的是悟通已被邪道駕馭,本身墜入邪道,正道之氣隻流淌在經脈裏,再與本性無關。
    老和尚則不同,他似乎仍有意識,並未被邪氣侵染。
    隻不過這意識相互矛盾,連他自己也弄不清楚哪個才是對。
    之前倒是誤會了老和尚,本以為他問了那個模棱兩可的問題是要將自己永遠留在禪機界。
    現在看來,他是真的不清楚,要從自己這得到答案。
    如今已經有了答案。
    可他似乎無力接受。
    老和尚體內原本處於微妙平衡的正邪力量瞬間傾斜,展開劇烈交鋒。
    頭腦時而被正氣占據,時而又被邪氣左右。
    蘇北陌趕緊退到一旁,生怕被波及。
    老和尚現在的狀態十分不好,保不齊頭腦混亂下就對自己動了殺機。
    “啊——”老僧仰天發出一聲怒吼。
    兩撇垂落下顎的長眉齊根崩斷,雙目已經血紅一片。
    “毀滅,毀滅一切,便不再有正邪!”
    可怕的氣勢從他身上轟然狂湧而出。
    蘇北陌臉色大變。
    走火入魔!
    老僧雙目間的黑白色已經消失,化為妖異的血紅,瘋狂、暴虐的氣息攀升到頂點。
    他看向了蘇北陌,殺機滾滾衝出。
    “阿彌陀佛。”
    淡淡的佛號傳來,身穿白衣的年輕僧人自佛像後踏出。
    他先是複雜地看了蘇北陌一眼,單薄的身軀向前一步,擋在老僧和蘇北陌之間。
    平靜的目光迎上老僧瘋充滿殺機的眸子。
    翻滾的殺氣撞在他胸口。
    年輕僧人咬牙忍住,半步不退,嘴角有一絲血跡沁出。
    “師父……”
    聽到這個稱呼,老僧眼裏的紅色光芒淡了幾分。
    表情也變得有些掙紮。
    年輕僧人跪倒在地,雪白的僧衣上鮮血斑斑,說不出的觸目驚心。
    蘇北陌目光閃爍,這年輕和尚也是燃燈境,比起老僧差了不止一星半點。
    可他周身的氣息似乎對老僧影響很大。
    明顯看到老僧朝向自己衝來的殺氣,在這小和尚介入後變弱了許多。
    即便失去了理性。
    老僧還是下意識地保護著這個弟子。
    虎毒不食子,就是這個道理。
    年輕僧人身上的氣息像是和煦的春風,所過之處一片祥和。
    趁著老僧恢複了一些意識,他掌心湧出金色佛光。
    渾厚的佛光純淨柔和,將老僧整個裹在其中。
    老僧扭曲的麵孔漸漸恢複,他看了看自己手掌,又看了看年輕的弟子身上的血跡,頓時明白了怎麽回事。
    “戒色!”老僧顫巍巍地上前幾步扶起弟子。
    戒色?
    明知這場合有些不合時宜,蘇北陌還是有點想笑。
    “師父,正邪在心,這位小施主給出了正確答案。”年輕僧人平靜道。
    老僧歉然看向蘇北陌。
    雙手合十,朝向他躬身行了一禮。
    “對不住了小施主,老衲心智不堅,險些釀成大禍。”
    老和尚的道歉很誠懇,讓原本對雲隱寺沒有什麽好印象的蘇北陌反倒有些意外。
    看來凡事沒有絕對。
    從老僧的衣著看,應該與悟通那些的和尚不是一夥。
    否則以他的實力和修為,穩穩進入雲隱寺最高層的核心圈,不必被排擠在外。
    隻能深夜無人時進入佛堂參拜。
    “大師言重了,先前言語得罪,望大師勿怪。”蘇北陌釋然。
    恢複神智的老僧沒了之前的咄咄逼人,蘇北陌也難得的放鬆下來。
    老和尚朝向門外看了一眼,柔聲道:“讓你的朋友也進來吧,外麵冷。”
    蘇北陌將木門拉開一道縫隙。
    挺著尾巴的雪貓驕傲的邁步踏入。
    它懶洋洋的看了一眼老和尚。
    然後跳到蘇北陌的肩膀坐了下來。
    爪子在他腦袋上拍了兩下,似乎不滿意讓它在外麵等了這麽久。
    蘇北陌歉然捋了捋它光亮的後背。
    雪貓這才不耐煩地揮爪蕩開他的手,閉目養神。
    “小施主之前說無懼,真正的原因想必就是它吧?”
    老和尚笑眯眯地說道。
    這隻雪貓看似人畜無害,但卻有一種讓他心悸的感覺。
    奇了怪了。
    蘇北陌撓了撓腦袋:“從小過慣了提心吊膽的日子,所以沒把握的事不會冒險。”
    老僧微點了點頭,謹慎一點是對的。
    但隻身攪亂了雲隱寺,這事做的可沒怎麽謹慎。
    想到這,臉上閃過幾分凝重:“施主摧毀了護法神像,我的那些師兄弟怕是要發瘋了,攢了那麽久的生魂盡數逸散,這損失他們承擔不起。”
    “那些生魂,是給誰準備的?”蘇北陌問道。
    老僧歎了口氣:“望仙城的少城主。”
    “哪個少城主?”
    望仙城那麽多少城主,這個稱呼太廣泛,確定不了到底是誰。
    這次冒險闖進雲隱寺,就是為了調查其背後的少城主。
    能從老和尚這得到些線索也不錯。
    可惜老僧低頭不語。
    似乎有什麽難言之隱。
    年輕僧人向前走了兩步,朝著他行了一個佛禮,柔聲道:“是我在凡塵的義兄,也是城主的第一義子謝天涯。”
    蘇北陌聞言上下打量了一下年輕僧人。
    想不到眼前這個小和尚竟也是城主的義子之一,還真是人不可貌相。
    他年紀與自己相仿,雖然剃了光頭,眉清目秀倒像個書生。
    身上自然而然流露出的氣息祥和平靜。
    是精純的佛力。
    怪不得整個雲隱寺幾乎都被邪氣侵染,唯有這對師徒幸免。
    年輕和尚應該是某種特殊體質,與自己的命火一樣,天然克製那些邪氣。
    老和尚能處在這樣一個狀態,很大程度是他的功勞。
    “我這弟子戒色,是城主最小的義子。”
    說與不說是弟子的選擇,聽到年輕和尚沒有隱瞞,老和尚也如實道:“當年謝少城主為了追求力量入了劫,險些讓望仙城陷入萬劫不複的境地,後來遠在天通苑修行的老三率領天通苑弟子趕來,雙方打得難解難分,為了避免生靈塗炭,隻能將望仙城一分為二,分別管理。”
    “我這弟子那時還是個黃口小兒,因為從小體弱多病一直留在雲隱寺修養。”
    “再後來,謝少城主控製了雲隱寺,原本的佛門聖地就此淪落。”
    老和尚看了一眼沉吟不許的蘇北陌。
    “小施主聰慧之極,想來也能看出,我這弟子身上佛力的精純,若非他,老衲恐怕早淪為邪道的鷹犬。”
    老和尚的情緒有些低落。
    蘇北陌卻看了一眼平靜如水的年輕和尚,怎麽聽都有點臨終托孤的意思。
    果然,老僧帶著懇求的目光朝著自己投遞過來:“這孩子本性純良,是受到萬佛眷顧的天選之人,如今我受邪氣影響日益加深,恐怕用不了多久就會失去本心。”
    “一旦我失了理智,我這弟子怕是立刻會被那些格格不入的邪僧針對,再加上他的身份,恐怕無法在這亂世生存。”
    “大師……”
    蘇北陌苦笑,要進城尋母更是危機重重,帶了蘇槐他們三個已經是意外。
    本就沒幾分希望的事。
    如果再帶上這小和尚,怕是連一分希望都沒有了。
    小和尚身份特殊,帶在身邊不僅危險性增加,更容易暴露行蹤,成為眾矢之的。
    他隻能打斷老僧的話,歉然道:“不是我不願意帶他離開,此番前來望仙城是有要事,本就九死一生,若小師父隨我前去,豈不等於直接跳進了火坑?”
    聽到他的話,老僧果然猶豫了。
    年輕的和尚臉上閃過一絲少有的急迫,雙手合十道:“倘若真有危險,那也是命,貧僧無怨無悔。”
    從蘇北陌走進佛堂,他一直都在佛像後觀望。
    一直到他破開禪機界,引得師父走火入魔。
    年輕和尚總感覺這個少年身上的氣息對他有種莫名的吸引力。
    如今站在他對麵,體內佛力竟有種歡呼雀躍的感覺。
    這種感覺從小到大從未有過。
    所以才生出跟隨的念頭。
    蘇北陌無奈地搖頭。
    “小師父,你的身份會對我的計劃有所影響,雖然你從小在雲隱寺長大,見過你的人不多,但總歸不能確保沒人知道。”
    “與我一起的還有幾個同伴,都是與我並肩生死的兄弟,我不為自己考慮,也不能因為自己的一時心軟,將他們帶入萬劫不複。”
    “所以還請小師父見諒。”
    這小和尚身上的氣息清爽幹淨,沒有一絲邪氣入侵。
    在這種環境下能做到如此的,身上必有過人之處。
    如果平時倒是不介意帶著他離開。
    然而正如他先前所說。
    不敢拿著舒棠他們的性命去賭這一場。
    老僧搖頭歎了口氣。
    年輕和尚似乎並未放棄,努力做出了最後的爭取:“施主去望仙城的事,或許貧僧可以相助。”
    看著他白皙的臉上泛起淡淡紅暈。
    蘇北陌不明白這有啥不好意思的,於是問道:“小師父在城裏還有親信?”
    如果真是這樣,的確比他們幾個漫無目的的尋找要方便許多。
    年輕僧人皺了皺眉,搖頭道:“那倒沒有。”
    在蘇北陌有些失望的目光中,小和尚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自己的光頭“是我從小定的一門親事。”
    蘇北陌愕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