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5章 師父在上,請受徒兒一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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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雲宗。
    往日熱鬧繁華的青雲宗如今一片縞素,放眼望去全是穿著素白麻衣、頭係白巾的弟子。
    平時少人的山門,也有好幾隊弟子嚴密看守著。
    聞梨恍惚走在主峰,路上遇到的弟子全都紅著眼睛。
    她來到主峰的祠堂,站在了兩間靜室外麵。
    門外掛著純白的花,就像落雪之巔的雪一樣白。
    其中一間門外坐著的是放下一切公務趕來的謝卿,她此時正坐在台階上抹眼淚。
    在她背後的房間裏麵,能聽到少年隱忍的哭泣聲,就像半夜杜鵑的啼哭,無端酸人眼眶。
    隱約還能聽到葉舞安慰的聲音。
    聞梨輕輕推開了門,房間內的兩個人轉頭看來,兩個人眼睛都是紅紅的。
    玄晶冰棺內,紅衣刀修靜靜躺著。
    聞梨走過去點燃清香,作了三個揖。
    葉舞在她耳邊輕聲說:“這裏有我看著,你去看看他吧。”
    聞梨輕輕點了下頭,然後離開了房間。
    她站在另一間門外,裏麵什麽聲音都沒有,安靜得令人心驚。
    她深呼吸一口氣,推開了門。
    少年一身白衣,頭戴白巾,跪在玄晶棺槨前麵,脊背挺得筆直,低垂著頭。
    沒有哭泣,但是那微微佝僂的肩頭,卻泄露了那不堪重負的悲傷。
    全棲遲站在旁邊擦眼淚,幾欲開口,但不善安慰的她半天也隻能喊出一句:“小師叔……”
    她聽到開門聲轉頭看到聞梨,像是看到了救星。
    聞梨對她點下頭,全棲遲揉著眼睛出門,輕輕將門帶上。
    聞梨腳步輕緩地走過去,跪在裴行之身邊。
    棺槨中,躺著的是他如師如父的人,是青雲宗最放蕩不羈的太上長老,風華。
    聞梨喉嚨發苦,“對不起。”
    裴行之轉頭看著她,臉上閃過幾分迷茫,聲音嘶啞:“你為什麽要說對不起?”
    聞梨的眼淚止不住,“是因為我,小風叔叔才……”
    “不是因為你。”裴行之打斷她,“就像師姐不是隻為了虞子嘉,師父他也不隻是為了你,他們是為了所有弟子,不是因為某一個人。”
    聞梨眼淚落得更凶,裴行之平靜的反應令她更難受。
    她寧願他像之前那樣大哭,也不想看到他現在這樣。
    ……
    在祠堂裏陷入沉重的悲傷時,主峰的議事殿發生了劇烈的爭吵。
    一長老說:“渡化修為?這不行,一但失敗,後果不堪設想!”
    另一客卿長老附議:“我們已經損失兩位長老了,藥長老你可不能再出事。”
    “我隻是通知,不是和你們商量。”藥玄冷冷道。
    那客卿長老還想說什麽,被全衡打斷。
    “全掌門,難不成你同意他?”
    全衡揉了揉眉頭,沉聲說:“那是他徒弟,唯一的徒弟。”
    客卿長老道:“他現在也是青雲宗唯一的化神圓滿,唯一有希望突破渡劫的人,掌門可別忘了,若論實力,現在混元宗已經超過青雲宗了。”
    文柔不耐煩道:“那你去混元宗吧。”
    “你……”客卿長老指著她,氣得漲紅。
    藥玄對文柔說:“這幾天麻煩師姐幫我照顧好小白。”
    “我會的,你放心吧。”文柔點頭。
    藥玄淡淡一揮手:“走了。”
    那目中無人,全然不顧青雲宗現今狀況的態度,氣得客卿長老拂袖而去。
    藥玄來到藥圃,將藥圃中珍藏的年份頂尖的那一批靈藥摘了個幹淨。
    此次他要煉製的丹藥是天階丹藥中的頂尖之一,名叫太一歸真丹。
    此丹能令修士回歸本源,重塑真我,解決掉身體遭受的反噬。
    隻是此丹煉製難度極高,往前千餘年,能煉製出太一歸真丹的丹修不超過一手數,且無一不是渡劫修為。
    藥玄拿到丹方的時候它還是殘缺的,這些年的種種實驗,才漸漸將丹方補充完整。
    不過此丹雖能救回雲既白的命,但是他因為強行跨越的境界數太多,以及之後不管不顧地破陣,靈根已經碎成了渣,活了也隻能終生卡在元嬰境。
    唯一的辦法,就是用修為渡丹,將他的虧空填上,他才有後續晉升的機會。
    煉丹房內,藥玄看著麵前跳躍的火焰,無端想起自己第一次為雲既白煉丹的場景。
    思緒一下就回到最初見到他的時候。
    小孩因與族人切磋武藝,卻被對方下狠手毀掉了經脈根基,扔出了大門。
    那時藥玄路過,對巷子裏躺在地上髒兮兮、黑漆漆的小孩視而不見。
    小孩卻看出了他身上易容術的靈韻,一把抓住了他的衣擺。
    “前輩,求你……救救我。”
    藥玄停下腳步,摸著下巴打量他,搖頭道:“經脈毀了大半,有點慘,不過我憑什麽要救你?我又不是那些懸壺濟世的大善人。”
    小孩狼狽極了,眼睛卻黑得發亮,“我當您徒弟,能給您端茶倒水,上刀山下火海也行。”
    又想他救他,又想當他徒弟。
    藥玄沉默半晌,“小小年紀臉皮卻厚如城牆。”
    “師父在上,請受徒兒一拜!”
    小孩見他沒拒絕,立馬跪下連嗑三個響頭。
    藥玄見這小孩如此機靈,問道:“叫什麽名字?”
    “我叫……”他想到了自己已經被親族拋棄,改口說,“沒有名字,請師父賜名。”
    藥玄也不在意,隨意道:“那就叫小白吧。”
    小孩傻眼:“沒有……大名嗎?”
    “這名還不夠大?”
    藥玄頓時脾氣上來了,惱道:“我看你這麽黑,給你取個名字對衝一下,去去你的晦氣,你還挑上了。”
    他忙說:“師父用心良苦。”
    藥玄瞥了他一眼,又抬頭看了看頭頂的藍天白雲,略微思索了兩秒,“大名雲既白,就這個,愛要不要。”
    小雲既白立馬恩謝:“多謝師父賜名。”
    “進去吧。”藥玄皺著臉喚出一尊藥鼎,實在有些嫌棄麵前的小孩,那血液和泥巴凝結成一綹綹的破布,太髒了。
    小雲既白費力扒著那巨大的藥鼎,努力了半天,身上沒有力氣,根本上不去。
    “真是個麻煩,”藥玄嫌棄地揪著他的領子將人十分隨意地丟進去。“髒死了。”
    叮當一聲,小雲既白沒有防備地摔在藥鼎裏,頭撞到了藥鼎邊緣,當場暈了過去。
    藥玄還在旁邊嫌棄地擦手,一回頭發現那小孩已經閉上眼睛了,感慨:
    “你這小破孩倒真是心大,倒頭就睡。”
    “走吧,帶你回家。”
    ……
    思緒收攏,藥玄凝著眼前鼎下熾熱糾纏的異火。
    “這次,你給我倒一輩子茶都還不清,不過誰讓我是你師父呢。”
    他微微搖頭笑著,“做你師父也忒倒黴了些,等你醒了得給你用柚子葉去去晦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