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隆隆”
    黑塔寨大門重新打開，兩隊士兵跑出來，熊召走在最中間，被一眾親衛簇擁著，依舊威風凜凜，親自前來迎接。
    王術腰杆筆直，持弓而立，黝黑雙眸，掃視著眾人。
    熊召看著他的目光，滿是欣賞。
    “你叫什麽名字？”
    “王術。”
    “王術？當真是個好名字。”
    熊召上下打量，眼神越發火熱，就像發現了稀世珍寶。
    王術被他盯的有點不自在。
    此時，大門旁的木牆下，包明達等人爬起來，見蠻軍被擊退，長舒一口氣。
    而且很快發現，王術被熊召等人簇擁著，場麵非常隆重。
    “這是怎麽了？”
    “還能咋，肯定立功了唄。”
    “也是，憑他的身手，立功是遲早的事。”
    “我第一天看見這孩子，就覺得他並非池中之物。”
    包明達老臉笑嗬嗬。
    同時心裏犯嘀咕，等以後見麵……該不會得叫王大人了吧？
    果不其然。
    熊召開口道。
    “小兄弟身手了得，也不知哪個募官眼瞎，招你去做雜役。你可想要當兵？不如來我麾下做一名弓手如何？”
    周圍眾人聞言，不禁有些羨慕，得到熊大人賞識，弓手隻是起步，以後伍長、什長、卒長，肯定節節高升。
    王術神態平靜。
    “當兵我倒是願意，可熊大人為抵抗蠻人，將我等關至寨門外。”
    “雖然這麽做是正確之舉，在下能夠理解，但終究是沒顧我等死活，若非有些身手，恐怕我現在已是一具屍體。”
    “所以，若是以後有機會，我還是投奔其他夫長麾下吧。”
    “哎？你……”
    熊召眼眸圓瞪，被噎的啞口無言。
    周圍士兵更是不忿。
    熊大人賞識他，他竟然這般態度？
    “咳！”
    熊召輕咳一聲，重新端起姿態，“行！你小子有原則，有底線，不愧是我大乾鐵骨兒郎。”
    “對於剛才一事，熊某先向你道個歉，你如果心裏還是過不去，可以提出些條件作，就當是對你的補償。”
    “那……我就不客氣了。”
    王術覺得這人還不錯，沒什麽官架子，加入其麾下，不失為一種選擇。
    “我想住單獨的營帳，以後頓頓有白饅頭，而且隨便吃，嗯……最好還能來點肉！”
    “就這些？”
    熊召忽然哈哈大笑起來，笑聲很粗獷，發現這小子有點原則，但是不多...
    “沒問題，我答應你。”
    “空口無憑，你得給我寫個手諭。”
    王術心裏打起了小算盤。
    萬一回到嘯馬關，別人不信怎麽辦？再者說熊召要是在戰場上嘎了，人走茶涼，以後肯定沒人給自己兌現。
    留下白紙黑字，無論何時都有證據。
    “行！我這就給你寫。”
    熊召不知其所想，爽快的答應下來。
    王術有些迫不及待，肚子早就餓的咕咕直叫，胃部隱隱抽搐作痛，馬上就要吃到大白饅頭了。
    對此，他惦念已久
    今天終於能吃頓飽飯！
    聽聞二者剛才的對話，包明達為王術感到開心，金鱗豈是池中物，一遇風雲變化龍，他得到了官老爺的賞識。
    見熊召等人即將返回寨子，他連忙小跑上前。
    “熊大人，您看，我們這...”
    “行啊，你們也別走了，正好留下來清理下屍體，先回寨子裏吃個飯吧。”
    “謝謝！多謝熊大人！”
    雜役們麵露喜色，連連道謝，看樣子似乎能沾點光，吃上一頓白麵饅頭。
    誰知，熊召很快吩咐道。
    “通知炊事房，去熬一大鍋糠米粥來！”
    “這...”
    眾雜役神情苦澀。
    而此時的王術，憑借熊召手諭，端出來盆大白饅頭，足有十多個。
    他直接左右手開弓，不斷往嘴裏塞。
    陣陣白麵香氣，湧入鼻腔。
    空虛的胃裏，傳來久違的踏實感。
    他已經想不起...
    自己有多少年沒吃上一頓飽飯了。
    王術含著大口饅頭，忽然有些淚目。
    這時，炊事房的士兵端來個木碗，麵帶微笑道。
    “小哥，你慢著點吃，咱們這還有菜呢。”
    王術鼻息嗅了嗅，濃鬱肉香湧入鼻腔，低眸看去，發現那碗裏竟有幾根骨棒，連接著肥瘦相間的肉塊，顯得格外誘人。
    “肉！居然有肉肉！”
    “這是咱們在山裏自己打的野豬，清燉扇子骨。”
    那人笑著說。
    王術食指大動，拿起骨頭開啃，肉香在味蕾間發散，肥而不膩，直衝頭皮。
    味真足！
    “……”
    天空中，不知何時飄來朵烏雲，陣陣冷風吹過，下起了綿綿細雨。
    黑塔寨變得泥濘，水窪遍地。
    雨水淋在戰死的屍體上，衝刷下片片猩紅，流入下方濕泥裏。
    泥土的腥氣，混合著血腥味，變的更加的刺鼻。
    “唉~~~”
    包明達長歎口氣。
    他們一眾雜役，喝完糠米粥之後，冒雨前來清理屍體。
    幾人已被澆成落湯雞，雨水落在臉上，讓人睜不開眼，腳底沾著厚厚淤泥，每邁出一步，都要廢好大力氣。
    搬運屍體時候，經常有人滑到，摔的滿身狼藉。
    “包瘸子，二狗行啊，人家現在成了兵爺，不跟著你一起遭罪了。”一名雜役邊幹活邊閑聊。
    “什麽二狗，人家叫王術。”包明達說。
    “哎，老包，你就沒啥感想？”
    “我能有啥感想？這不挺好的麽，雨越下越大，抓緊幹活吧，少說點廢話。”
    包明達不願和他多言語。
    他拖住一具屍體，奮力向後拽去，腳下泥濘的土地打滑。肩膀處箭傷未愈，傳來陣陣鑽心的痛，再加上腿腳本來就不好，很快失去重心，一屁股跌倒在水窪裏。
    原本濕透的麻衣，沾染了更多汙泥。
    “唉~~~”
    包明達坐在冰冷地麵，任憑雨水淋濕，猶如一條敗犬，心中唏噓不已。
    如今王術得到百夫長賞識。
    從此以後，便是兩個世界的人，恐怕再難有交集。
    “包叔！”
    忽然間，一個少年聲音，從後方雨幕響起。
    包明達猛然回頭，看見一張消瘦的臉。
    王術同樣被雨水淋濕，眯著眼睛，露出兩排牙齒，麵帶盈盈笑意。
    “二...哦不，王大人，您怎麽來了？”包明達連忙站起身。
    王術嗬嗬一笑，道：“我跟熊大人打過招呼了，出來幫你們清理屍體。”
    “你...你這……”
    包明達感動至極，眼眶泛紅，淚水忍不住的湧出。
    如今他成為兵爺，卻沒忘了自己，在這吃人的年代，此般情分實在難得。
    “包叔，你怎麽了？”王術問。
    “沒...沒什麽？”
    包明達轉過頭去，用袖子抹了把眼睛，“這雨下得真大，淋我眼睛癢癢。”
    “哦。”
    王術應一聲，倒也沒多想什麽。
    自己出來幹活，主要因為搬屍體能增加血氣。螞蚱再小也是肉，當然不能錯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