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村裏首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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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羽抬頭,愕然:“是你?”
眼前人正是那天掀開窗簾的少女,她身材高挑,身上穿了一件有些發舊的灰色滬裘,白色毛領已經失去蓬鬆光澤。
一張小臉縮在毛領中,白色的肌膚掩映的毛領都生動了起來,眉眼彎彎裏藏著一抹失落。
她的手上拎著一個精致的瓷瓶,露出袖子外的手白白嫩嫩猶如蔥節。
她低著頭,不敢看陸羽,腳尖在地上使勁碾著,仿佛和大地有什麽深仇大恨一樣。
孟汀蘭飛快抬頭看了陸羽一眼又低下:“你認識我?”
陸羽搖搖頭,笑道:“不認識,隻是那天見過你。”
孟汀蘭向後退了幾步,有點害怕地捂緊衣服,她聽母親說過,村裏的潑皮很少見過女人,被他們惦記上,就會暗中下手。
陸羽的話讓她心生警覺。
“你......你記住我了?”
孟汀蘭聲音都有些顫抖。
陸羽點點頭:“是啊,村裏就那麽幾個年輕人。”
孟汀蘭又往後退了幾步,想起這次的任務,不得不硬著頭皮走到跟前:“你的鹿血賣嗎,我娘生病需要鹿血,我......可以多出錢的......”
“要買多少?”
陸羽皺眉,鹿血可是好東西,可以入藥,能激發人體陽氣。
練習伏魔刀法有了鹿血,能大大提高修習速度。
劉長武腿腳酸軟,也需要鹿血強壯筋骨。
剛才是迫於形勢才送了兩斤給羅慕。
眼前的少女漂亮是漂亮,可陸羽不是舔狗,還沒到見了女人就把鹿血拱手相送的地步。
孟汀蘭牙齒咬著嘴唇,指著陶罐:“所有的鹿血我都買。”
“那不行,我家還要留著......”
陸羽話還沒說完,一邊的李秀蘭已經一把將他拉開,滿臉含笑的對孟汀蘭說:
“姑娘,你別聽他瞎說,我們窮人喝什麽鹿血。”
“對了姑娘,你這模樣,十裏八村打著燈籠都找不到,叫什麽名字?”
陸羽嘴角抽搐,娘,你比我還著急啊。
孟汀蘭臉上飛起一朵紅雲,低聲說道:“大嬸,我叫孟汀蘭。”
李秀蘭一拍手:“真是好名字,人也好,名字也好,一聽就是好人家出身的。”
不是,娘,你能明白別人的名字的典故嗎,就叫好?
這下輪到陸羽憋著笑用腳尖在地上畫圓。
李秀蘭目光在孟汀蘭身上上下打量,越看越喜歡:“汀蘭,你是不是遇到什麽大事了,大嬸給你說,鹿血可不能隨便喝,好人喝了渾身燥熱,你給大嬸說,家裏什麽人要用?”
一句話將孟汀蘭的心理防線攻破,她眼眶裏猛然充滿淚水,小嘴一癟:“我娘......心悸失眠......大夫說需要鹿血等滋補藥品,我買不著......”
陸羽明白了,清源縣畢竟是小城,藥鋪裏能提供的滋補藥材有限,尤其是鹿血,屬於可遇而不可求的上等補品。
難怪這位孟姑娘要一次買這麽多。
“孩子不哭,在雙溪村,遇到事情有大嬸給你撐著!”
李秀蘭輕拍孟汀蘭的肩膀,手腳麻利地將罐子放到孟汀蘭的手裏。
“汀蘭,大嬸幫不到你,這些鹿血你拿去給你娘喝.”
孟汀蘭抱著瓦罐,一時間難以相信,看了看陸羽,低聲問李秀蘭:“大嬸,剛才他不是說你家也需要嗎......”
李秀蘭白了陸羽一眼,笑嗬嗬的看著孟汀蘭:“他一個大小夥子,缺的是女人,喝鹿血不是更想嗎?”
陸羽驚呆了,話可也說的這麽直白?
這一下,陸羽和孟汀蘭兩個人同時臉紅。
陸羽服氣了,自己一現代靈魂,都被李秀蘭說的害羞。
可想而知,這句話對處於封閉狀態的孟汀蘭衝擊有多大。
好半天,孟汀蘭臉上的紅暈才消失,從懷裏摸出一個東西遞給李秀蘭,低聲說道:“大嬸,我不能白要你的東西,這個銀簪就當買鹿血的錢,可以嗎?”
陸羽轉頭看,那支銀簪有食指長,前端尖尖,簪子上銀絲纏繞形成花枝狀,簪尾上鑲嵌了一顆半個小拇指大小的小珍珠。
光看形製,就知道出自大家門戶,絕非縣城裏金銀鋪的匠人們能打造出來。
看來孟家的家境不妙啊。
陸羽起初見孟汀蘭獨自來買鹿血,沒有丫鬟相陪就覺得不太正常。
現在看來孟家連積蓄都用盡,隻能靠變賣首飾過活。
李秀蘭接過銀簪,眼神熱切,拿在手裏仔細看了又看。
最終,才將銀簪放在了孟汀蘭的手裏。
孟汀蘭臉上一陣失望:“大嬸,我沒糧食,隻有這個......真不能換嗎?”
李秀蘭將孟汀蘭握簪子的手合攏,笑嗬嗬地說道:“傻丫頭,你家遇到事情了,大嬸怎麽還能要你的錢,更何況這是你的貼身之物,鹿血你先拿去喝,以後有錢了再給大嬸也一樣。”
“大嬸,這樣不可以的。”
孟汀蘭堅持要給,李秀蘭攔住她,對著陸羽一努嘴:“汀蘭,就這樣定了,你快拿回去給你娘喝,不要耽誤治病,村子裏不太平,讓小羽送送你。”
孟汀蘭立定,向著李秀蘭鞠了一躬,身子還一抽一抽的。
“走吧,我送你回去。”
陸羽抱起瓦罐,走到孟汀蘭左側一米五的距離。
村子裏閑人多,小姑娘又對自己有成見,陸羽自覺的要離開距離。
走了十幾米,距離廟遠了,孟汀蘭看了看陸羽:“其實你今天編的故事還好,你讀過私塾?”
編故事?
陸羽腦筋一轉,明白了是給羅慕說的季布一諾的故事。
敢情自己忙活了半天,所有人都認為自己在現場編故事?
陸羽鬱悶的點點頭:“讀過一點,但不是很多......”
“其實你更適合讀書,你今天說的話很有條理,村裏人是說不出來的......”
孟汀蘭的臉又紅了。
陸羽微微一笑:“那是我忽悠羅公子的,你別信。”
孟汀蘭歪著頭:“你們這些......這些人,都這麽能說會道嗎?”
陸羽翻了個白眼,孟汀蘭說的這些人可不是指讀書人,而是潑皮。
“你是生氣了嗎?”
看陸羽臉色有點不好,孟汀蘭停住腳抱歉地看著陸羽。
陸羽搖頭:“潑皮是不會生氣的,隻會使壞。”
孟汀蘭嚇了一跳,退了幾步,看陸羽沒有進一步的動作,才微微一笑:
“你和大嬸是一家的,大嬸那麽熱心善良,我不相信你......能有多壞......”
她相貌本來就極美,這一笑如同蠟梅綻放,動人心魄。
陸羽腦袋一陣迷糊,多美的小姑娘,就是不會聊天,哪壺不開提哪壺。
這時,孟家的宅院已經出現在麵前,一座農家小院,本來是陸羽想要購買的,被孟家搶了先。
陸羽將瓦罐遞給孟汀蘭:“到了,你快回去吧,記得,村子裏要提防周順,胡剛,他們是真正的壞人。”
孟汀蘭接過,詫異地看著陸羽:“你心裏真是這樣想的嗎?”
“是啊,防人之心不可無。”
陸羽不明所以地看著孟汀蘭。
“但是村正說村裏首害是你......”
孟汀蘭說完抱著瓦罐轉身進了院子。
刹那間,陸羽明白自己剛才有多可笑,老虎給小白兔說要提防狼和狐狸,小白兔那不是更害怕了嗎?
你大爺的陳有田,天天像女人一樣在背後嚼耳根。
陸羽嘴裏咒罵著,向著財神廟走去。
孟汀蘭抱著瓦罐進了院子,直接進了內室。
內室光線暗淡,擺放了一張和院子極不相稱的檀木書桌。
桌子上有一疊書,筆墨紙硯。
一個四十來歲的婦人斜躺在床上,臉上蒼白,微閉著眼睛。
見到孟汀蘭進來,朱靜儀的眼睛睜開,目光落在孟汀蘭手裏抱著的瓦罐,眉頭漸漸皺起。
“娘,你看,我帶回來什麽?”
孟汀蘭將瓦罐放在桌子上,打開蓋子。
立刻,一股濃重的血腥氣彌補了整個室內。
“鹿血?你去什麽地方買的?”
朱靜儀聞到熟悉的味道,眼睛一亮,強撐著走下床。
孟汀蘭手腳利索的拿出一個小碗,抱著瓦罐倒了一些鹿血在碗裏,然後加入溫水,一小塊黑色的糖塊,用勺子攪勻端到朱靜儀麵前。
朱靜儀端起碗一飲而盡,抹了抹嘴角殘餘的血跡。
幾分鍾後,她蒼白的臉色漸漸有了一些血色,眼睛也仿佛明亮了許多。
“鹿血果然有效。”
看到變化,孟汀蘭臉上露出喜色。
朱靜儀身子暖和起來,臉上也有了笑容,她盯著那罐鹿血看了半晌,又看向孟汀蘭:
“這罐鹿血有八斤,怕不是要七八兩銀子,你是在哪搞到的?”
“娘,我聽說村裏人有人獵到鹿,就去買鹿血,想給娘入藥,結果......”
孟汀蘭不擅長撒謊,說到最後說不下去了。
朱靜儀眼神如電在孟汀蘭頭上一掃:“你是拿銀簪去換,他們不認貨是嗎?”
孟汀蘭搖頭:“那倒不是,是那位大嬸聽說娘需要鹿血治病,將鹿血都送給了我。”
“什麽?還有這樣的事?”
朱靜儀坐在椅子上想了半天,也沒想到原因。
村民愚昧也沒愚昧到不知道鹿血珍貴的地步,忽然她眼光落在孟汀蘭臉上,心裏一動。
“是哪家?娘要去謝謝人家。”
“就是......就是陸羽他娘......”
孟汀蘭吞吞吐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