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文武助興,柳女驚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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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會氣氛正酣,趙元朗見眾人情緒高漲,心中一動,朗聲笑道:“今日群賢畢至,光是飲酒未免單調。不如增設文鬥、武鬥兩項,以助酒興!凡能拔得頭籌者,本城主賞黃金百兩,良駒一匹!”
此言一出,立刻引來一片叫好聲。在座不乏想要表現的年輕人,對此自然大感興趣。
“好!就依城主所言!”
“正該如此,讓我等也活動活動筋骨!”
趙元朗笑道:“那便先來文鬥!題目不限,詩詞歌賦皆可,要的就是一個痛快!一炷香為限,請諸位才俊一展文采!”
立刻有仆從搬上桌案,備好紙墨筆硯。香爐中點起一炷細香,青煙嫋嫋。
席間幾位自詡才子的年輕公子哥頓時摩拳擦掌,尤其是那幾個剛剛被趙元朗敲打過的家族子弟,更是將此視為挽回顏麵、重新露臉的好機會。他們紛紛離席,走到案前,抓耳撓腮,苦思冥想。
一炷香很快燃盡。
幾位公子呈上自己的作品。由一位嗓門洪亮的軍官當眾誦讀。
“我先來!”陳公子昂首挺胸,“《詠雪》:天上下白麵,下到鍋裏能下麵。若是下得多,夠吃一整年!”
眾人一愣,隨即爆發出哄堂大笑。
“哈哈哈,陳公子實在!”
“妙啊,民以食為天!”
接著是李公子的《望月》:“月亮圓又圓,像個大燒餅。看得到,吃不著,饞得直流涎。”
又是一陣大笑。
“李公子真性情!”
“形象,太形象了!”
張公子不甘示弱,獻上《自嘲》:“讀書三十年,還是窮光蛋。不如去養豬,天天有肉吃。”
這下連趙元朗都忍不住笑出了聲,廳內氣氛愈發活躍。這幾首打油詩雖然粗淺,但貴在直白有趣,貼合實際,在這邊塞之地反而顯得親切,引得眾人連連稱讚。那幾位公子哥麵露得色,挑釁似的瞥了一眼一直安靜坐在方雲身旁的柳如意——這位容貌絕美的“侍女”,從始至終都未曾正眼看過他們。
趙元朗笑著擦了擦笑出的眼淚,轉頭看向方雲:“方先生,您看這幾首詩如何?雖不登大雅之堂,卻也別有趣味,不妨點評一二?”
方雲聞言,淡然一笑,並未直接回答,而是微微側身,對身旁的柳如意輕聲道:“如意,你覺得呢?不妨說說看。”
眾人皆是一愣。讓一個侍女來點評公子們的詩作?這……幾位公子哥臉色頓時一沉,感覺受到了侮辱。
柳如意抬起眼簾,清冷的目光掃過那幾張寫著詩作的宣紙,絕美的容顏上沒有任何表情,朱唇輕啟,聲音如同玉珠落盤,卻帶著一絲毫不掩飾的淡漠:
“堆砌俗語,無病呻吟。”
短短八個字,如同冰水潑入油鍋,瞬間讓熱鬧的宴會廳安靜下來!
所有人都難以置信地看著柳如意。那幾位公子哥更是瞬間漲紅了臉,為首的陳公子猛地站起身,指著柳如意怒道:“你……你一個侍女,懂得什麽詩詞?竟敢在此大放厥詞!我們說雪像白麵,月亮像燒餅,讀書不如養豬,這都是大實話!怎麽就是無病呻吟了?難道非要之乎者也才算好詩嗎?”
“就是!有本事你寫一首不俗的出來讓我們開開眼啊!”其他幾人也紛紛附和,義憤填膺。
“放肆!”趙元朗臉色一沉,嗬斥道。方雲卻擺了擺手,示意無妨,他饒有興致地看著柳如意,想看看她如何應對。
柳如意麵對群情激奮,神色依舊平靜,甚至嘴角還勾起一抹若有若無的譏誚。她並未動怒,隻是淡淡地看了那幾位公子一眼,那眼神仿佛在看幾個不懂事的孩子。
“既然你們想聽,”柳如意站起身,走到案前,素手執筆,略一沉吟,便在那上好的宣紙上揮毫潑墨。她下筆極快,姿態優雅,不見絲毫遲疑。
片刻,一首詩便已寫成。她並未吟誦,隻是將詩作輕輕拿起,展示給眾人。
隻見紙上字跡清秀靈動,卻帶著一股難言的鋒銳之氣,寫的是:
**“北風卷地啃骨頭,**
**胡馬啾啾鬧不休。**
**爺們城頭撒泡尿,**
**澆他個屁滾尿流!”**
靜!
死一般的寂靜!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著那首詩,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這……這比剛才那幾首打油詩還要粗俗直白!什麽“啃骨頭”、“撒泡尿”、“屁滾尿流”……這些字眼出現在這宴席的詩作上,簡直是……
那幾個公子哥先是愕然,隨即爆發出更大的哄笑,臉上充滿了鄙夷和“果然如此”的神情。
“哈哈哈!我當是什麽高論,原來自己也隻會寫這等粗鄙之語!”
“簡直汙人耳目!不堪入目!不堪入耳!”
“城主,此女分明是在搗亂,羞辱我等,羞辱這宴席!”
陳公子更是得意洋洋,對著方雲和趙元朗拱手道:“城主,方先生,非是我等無禮,實在是此女……太過荒唐!她這詩,比我們的又如何?”
趙元朗也皺起了眉頭,不解地看向方雲。
就在滿堂嘲諷之聲鼎沸之時,席間幾位一直沉默的軍中老將,卻猛地瞪大了眼睛,死死盯著那首詩,胸膛開始劇烈起伏。
一位滿臉虯髯、身上帶著數道傷疤的老將軍猛地一拍桌子,震得杯盤亂響,他虎目含淚,聲音洪鍾般響起:
“放你娘的屁!你們這些娃娃懂個卵!”
他激動地站起身,指著柳如意那首詩,對著那幾個公子哥吼道:“‘北風卷地啃骨頭’!你們以為那是說著玩的?那是老子們冬天守城,臉被風刮得開裂流血的滋味!‘胡馬啾啾鬧不休’!那是他娘的胡人年年叩邊,殺人放火,讓我們睡不了一個安穩覺的恨!”
老將軍走到柳如意麵前,竟是對著那首詩和柳如意抱拳一禮,聲音哽咽卻又無比洪亮:“‘爺們城頭撒泡尿,澆他個屁滾尿流’!說得好!說到了老子們的心坎裏!這才是咱當兵的人該有的血氣!該有的痛快!老子就想著哪天能把那群狗娘養的胡人打得屁滾尿流!這詩,比你們那些不痛不癢的燒餅、白麵、養豬,強過千倍!萬倍!”
老將軍一番擲地有聲、帶著濃重血腥味的言語,如同驚雷炸響在每個人耳邊!
那些原本還在嘲笑的公子哥,笑容僵在臉上,臉色由紅轉白,再由白轉青。他們看著老將軍激動的神情,看著其他將領紛紛點頭、眼眶發紅的樣子,再仔細品味那首粗俗的詩……雖然用語不堪,但其中蘊含的那種切身的痛、刻骨的恨、以及用最直接方式發泄出來的磅礴氣勢和與敵人死磕到底的決心,確實讓他們那些停留在生活表麵趣味的打油詩,顯得輕浮無比,如同兒戲!
宴會廳內的風向瞬間逆轉!嘲諷變成了肅然,鄙夷變成了敬佩!所有人都用全新的目光看著那位清冷的“侍女”。
柳如意依舊神色平靜,仿佛剛才引起軒然大波的並非是她。她對著那位老將軍微微頷首,然後目光掃過那幾個麵如土色的公子哥,淡淡地說了一句:“詩,貴在真情實感,而非辭藻堆砌。無病呻吟,終究空洞。”
這一次,再無人敢出聲反駁。
陳公子等人羞愧難當,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趙元朗深吸一口氣,看向柳如意的目光充滿了驚歎,他對方雲低聲道:“殿下,柳小姐……真乃奇女子也!”
方雲微微一笑,看著柳如意的側影,眼中閃過一絲欣賞。他知道,經此一事,柳如意雖未暴露身份,但其不凡的見識和氣度,已然深入人心。這場宴席,收獲遠超預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