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北疆僵局,朝堂風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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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鐵壁城三十裏外,胡人大營,金帳之內。
    牛油火把將帳內照得亮如白晝,卻驅不散彌漫在空氣中的凝重與壓抑。
    大可汗兀魯術端坐在虎皮大椅上,粗壯的眉毛緊緊擰成一個疙瘩,手指無意識地敲擊著包金的扶手,發出沉悶的聲響。下方,各部族的首領和將領們分列兩旁,不少人臉上都帶著焦躁和不耐。
    “大汗!”一個性情火爆的萬夫長終於忍不住,出列嚷道,“我們已經在這裏耗了十幾天了!兒郎們天天看著那鐵壁城,卻不能進攻,士氣都要耗光了!那支漢人的鬼騎兵說不定早就跑了,或者根本就是漢人虛張聲勢!我們二十萬大軍,難道就被一百個騎兵嚇住了嗎?請大汗下令攻城吧!”
    “是啊,大汗!”
    “攻城吧!”
    幾個主戰的將領紛紛附和。
    兀魯術抬起眼皮,冷冷地掃了那萬夫長一眼,聲音低沉:“攻城?怎麽攻?像兀術一樣,被人直插中軍,差點把腦袋留在戰場上嗎?”
    他站起身,走到懸掛的粗糙地圖前,指著鐵壁城周邊複雜的地形:“那支七品騎兵,來去如風,戰力驚人。他們現在藏在哪?是躲在城裏?還是就埋伏在我們周圍的某處山穀、密林裏?我們一旦全力攻城,陣型展開,後方空虛,他們若突然殺出,直取本汗所在,或者衝擊我們的攻城部隊側翼,誰來抵擋?你嗎?”他銳利的目光盯向那萬夫長。
    萬夫長被他看得頭皮發麻,囁嚅著不敢再言。兀術大將軍的慘狀和那支騎兵的恐怖,早已在軍中傳開,誰也不敢打包票能擋住那種級別的突襲。
    “還有那支‘鐵浮屠’,”兀魯術繼續道,語氣沉重,“根據潰兵描述,人馬俱覆重甲,衝鋒起來如同移動的山巒,威力恐怕更在那支七品騎兵之上!他們至今未曾露麵,必然是在等待一擊致命的機會!”
    他重重一拳捶在地圖上鐵壁城的位置,無奈又憤懣:“漢人狡猾!他們就是縮在殼裏的烏龜,卻藏著兩顆能咬死人的毒牙!我們找不到那兩顆毒牙,拔不掉它們,貿然攻城,就是自尋死路!”
    帳內陷入一片沉默。所有人都明白可汗的顧慮是對的,但這樣僵持下去,二十萬大軍的每日消耗是一個天文數字,而且時間拖得越久,變數越多,軍心也越容易渙散。
    “傳令下去,”兀魯術最終做出了決定,“加固營寨,多派遊騎斥候,給本汗把方圓五十裏翻個底朝天!一定要找出那支騎兵的藏身之處!同時,繼續對鐵壁城施加壓力,斷其外援,擾其民心,本汗倒要看看,他們能龜縮到幾時!”
    他采取了最穩妥,也最考驗耐心的策略——圍困與搜索。一場激烈的攻城戰,暫時演變成了雙方意誌與後勤的漫長較量。
    ……
    千裏之外,大梁皇朝,金鑾殿。
    莊嚴肅穆的朝會正在進行,然而今日的氣氛卻與往日不同,隱隱透著一股劍拔弩張的味道。文武百官分列兩旁,龍椅上,年近五旬的皇帝梁惠帝麵色沉靜,看不出喜怒,但微微蹙起的眉頭顯示他心緒並不平靜。
    殿中央,風塵仆仆卻依舊挺直脊梁的,正是被召入京的北風城主趙元朗。他剛剛陳述完北疆最新的緊急軍情——胡人二十萬大軍壓境,鐵壁城危在旦夕。
    然而,還沒等皇帝開口,站在百官前列的太子梁恒便迫不及待地站了出來,他年輕的麵龐上帶著一絲刻意營造的威嚴和怒意,直接對著趙元朗發難:
    “趙城主!北疆軍情固然緊急,但在此之前,你是否該向父皇,向滿朝文武解釋另一件事?!”
    太子聲音高昂,瞬間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本宮接到彈劾,你在北風城,濫用職權,未經朝廷核準,便擅自處死了李氏滿門!那李氏雖是商賈,卻也是我大梁子民!你如此濫殺無辜,可是視國法如無物?你手握北疆重兵,如今又行此酷烈之事,莫非是想擁兵自重,圖謀不軌嗎?!”
    “擁兵自重”、“圖謀不軌”!這兩個詞如同驚雷,在金鑾殿上炸響,所有大臣都屏住了呼吸,目光齊刷刷地聚焦在趙元朗身上。這是誅心之論,也是極其嚴重的指控!
    皇帝的目光也落在了趙元朗身上,帶著審視。
    麵對太子的咄咄逼人,趙元朗臉上並無懼色,反而露出一抹悲憤和坦然。他深深吸了一口氣,對著皇帝躬身道:“陛下!太子殿下所言,實乃顛倒黑白,汙蔑忠良!臣殺李氏,並非濫殺無辜,而是依法處置通敵叛國的國賊!”
    “胡說八道!”太子厲聲打斷,“李氏世代經商,安分守己,何來通敵之說?分明是你構陷!”
    “臣有證據!”趙元朗聲音洪亮,毫不退讓,“請陛下準許臣呈上人證物證!”
    皇帝微微頷首:“準。”
    早已等候在殿外的幾名趙元朗的親信,立刻捧著幾個箱子和幾名被嚴密看守的人走了進來。那幾個人衣衫襤褸,麵色惶恐,正是被俘的胡人細作以及李氏商隊中幡然醒悟、願意作證的管事。
    趙元朗指著那些物證——與胡人往來的密信,上麵詳細記錄了向胡人輸送鐵器、鹽巴、甚至北疆布防情報的內容、李家賬本上隱秘的巨額不明資金往來、以及從李家密室搜出的胡人信物。
    他一條條,一樁樁,清晰地將李氏如何利用商隊掩護,與胡人勾結,走私違禁物資,販賣情報的罪行公之於眾。
    那些密信中,甚至提到了朝中有人為其提供庇護,暗示其能量通天!
    隨著證據一件件呈現,尤其是當那幾名胡人細作和李家管事在威嚴的金鑾殿上,戰戰兢兢地指認、交代,甚至為了活命,不由自主地將背後一些牽連到的官員名字都抖落出來時,整個朝堂一片嘩然!
    太子的臉色從最初的義正辭嚴,逐漸變得難看,再到後麵,已是麵色鐵青,眼神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慌亂。
    因為那些被牽連到的官員中,有好幾位都是他的親信,甚至是東宮屬官!而最後,那名李家核心管事在極度恐懼下,更是脫口說出了“李禦史大夫也曾收受李家賄賂,為其打點關係,遮掩罪行……”
    “李禦史大夫”五個字一出,如同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這位李禦史大夫,正是太子一黨的核心成員,也是此次彈劾趙元朗最積極的推動者之一!
    “住口!休得胡言亂語,攀誣朝臣!”太子又驚又怒,厲聲嗬斥那名管事,甚至有些失態。
    然而,證據鏈完整,人證物證俱在,此刻他的嗬斥顯得如此蒼白無力。滿朝文武看向太子的眼神都變了,充滿了懷疑、審視,甚至幸災樂禍。
    趙元朗適時地跪伏在地,聲音沉痛而懇切:“陛下!北疆將士在前線浴血奮戰,保家衛國!而這些國之蛀蟲,卻在後方通敵賣國,腐蝕朝綱,甚至將手伸向了軍隊,意圖斷我邊疆根基!臣殺李氏,是為國除奸,為死去的將士討還公道!絕無半點私心!臣之心,天地可鑒!若臣有半句虛言,或存半分不臣之心,甘受五雷轟頂之刑!”
    他一番話擲地有聲,配合著鐵一般的證據,徹底扭轉了局麵。
    龍椅上,梁惠帝的臉色已經陰沉得能滴出水來。他先是深深看了一眼跪伏在地的趙元朗,眼中閃過一絲複雜,隨即,那冰冷的目光便轉向了臉色慘白、呆立當場的太子。
    “太子!”皇帝的聲音不高,卻帶著帝王的威嚴和深深的失望,“你,還有何話說?”
    “父…父皇…兒臣…兒臣是被蒙蔽的…”太子語無倫次,試圖辯解。
    “蒙蔽?”皇帝冷哼一聲,“身為一國儲君,不辨忠奸,聽信讒言,險些冤殺忠良,縱容包庇(甚至可能參與)通敵叛國之行!你太讓朕失望了!”
    他不再給太子解釋的機會,直接下達了旨意:
    “太子梁恒,禦下不嚴,識人不明,即日起,禁足東宮,無朕旨意,不得外出!閉門思過!”
    “著三司會審,嚴查李禦史大夫及所有與李氏通敵案有牽連之官員!無論涉及到誰,一查到底,絕不姑息!”
    “北風城主趙元朗,忠勇可嘉,為國除奸,雖有擅專之嫌,然事急從權,功過相抵,暫留京城,協調查處此案!”
    皇帝的處置,雷厲風行。此刻的太子,早已沒有了最初的咄咄逼人。
    他臉色慘白,嘴唇哆嗦著想要辯解,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那副狼狽模樣,與方才意氣風發的儲君形象判若兩人。
    他被當場剝奪了監國之權,禁足東宮,其黨羽更是麵臨清洗。而趙元朗,雖然未能立刻返回北疆,但危機暫時解除,並且獲得了“協調查案”的權力,這無疑給了他周旋和反擊的機會。
    朝會在一片詭異的氣氛中結束。趙元朗走出金鑾殿,望著京城灰蒙蒙的天空,心中卻沒有多少輕鬆。
    “明軒…殿下…你們一定要堅持住…”他握緊了拳頭,知道京城的鬥爭,才剛剛開始。而北疆的勝負,將直接影響著朝堂的格局,乃至整個天下的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