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君想讓士兵徹底變成鎮北軍，而不是當自己白王軍、燕王軍這些，妾身能明白。”
    “可夫君自己也是皇帝冊封的蒼北伯，又是朝廷的鎮北大將軍，並非平民百姓啊。”
    蕭青璿皺眉道：“若士兵們隻忠於百姓，那肯定不會全心全意，為夫君而戰啊。”
    “所以呢？”
    林逍反問道：“娘子覺得，為夫內心深處，是希望鎮北軍隻為我而戰？全都隻忠於我林逍？”
    “難道……不應該嗎？”蕭青璿奇怪道。
    林逍歎氣，“娘子，你覺得鎮北軍該忠於我，是因為現在的我，值得他們追隨。”
    “可若有一天，我沉迷享樂，橫征暴斂，窮兵黷武……那將士們，還要忠於我林逍嗎？”
    蕭青璿有些生氣：“胡說！我夫君怎會變成那樣？夫君文韜武略，胸懷蒼生，是妾身心目中真正的英雄！”
    “娘子，你冷靜一點，仔細想想，人……真的不會變嗎？”
    林逍目光深邃看著女人。
    蕭青璿攥緊素手，陷入了沉默。
    她自幼熟讀曆史，不僅是西蜀，還有前大徵朝等，曆代帝王能臣，都了然於胸。
    曆史上，剛登基時勵精圖治，廣納諫言的皇帝，不在少數。
    可往往到了執政中後期，就會陷入剛愎自用，奸佞當道的窘境。
    曆朝曆代，都很難避免這樣的輪回。
    猶記得自己父皇，早期也不納妃嬪，和自己母後恩愛有加。
    可等她及笄後，父皇每年都要選秀女，在母後宮中一年也難得留宿一晚。
    她登基時，西蜀就是一個爛攤子，千瘡百孔，貪官汙吏鬧得民怨沸騰。
    所以才會被南嶺王輕易打到了西京城，落得國破家亡……
    “夫君是說……人心，遲早都會變？”
    蕭青璿眼眶紅紅的，難道遲早有一天，自己也會失寵嗎？
    林逍意識到，這個問題對她而言太殘酷了。
    他急忙上去握住女人的手，正色道：
    “娘子，這天地運轉，四季更迭，萬物在無時無刻變化，何況人心呢？”
    “我們要做的，不就是要往美好的方向變，而不要變成醜陋的樣子嗎？”
    一旁的穆婉瑩和趙采薇，也沒心思吃棗子了，也都陷入了思考。
    蕭青璿感受到男人手上的溫熱，看著林逍那溫柔的眼神，情緒也慢慢穩定了不少。
    “是妾身失態了，夫君是對的，世上最善變的，自古就是人心。”
    林逍鬆了口氣，女人能說得通就好。
    “娘子，隻要我們堅持為百姓謀福，那將士們自然而然，就會擁護我們！”
    “說白了，誰讓他們有吃，有住，有軍餉，他們自然會敬畏、愛戴。”
    “將士們的眼睛是雪亮的，誰對他們好，他們就跟著誰，這是明擺著的事！”
    “而我們自己，也能時刻警惕，不至於權勢熏天後，淪為李嗣白那樣的醜惡之輩。”
    林逍語重心長道：“娘子，民為水，水可載舟，亦可覆舟啊！”
    聽到最後，蕭青璿嬌軀一震，宛如醍醐灌頂，豁然開朗！
    “水可載舟……亦可……覆舟……”
    她仿佛看到了一個從未見過的廣袤世界，很多以前想不通的事，都有了答案。
    “夫君真乃神人，我和婉瑩還擔心，今日這麽做，會讓軍心不穩。”
    趙采薇感慨道：“是我們見識淺薄了。”
    “是啊，誰對百姓好，對士兵好，他們自然會支持誰。”
    穆婉瑩會心一笑：“這麽簡單的道理，我們竟然沒想明白。”
    三女心中都解開了困惑，如釋重負。
    “雖然我們懂了，可大多數士兵，畢竟沒念過什麽書，甚至大字不識一個。”
    蕭青璿搖頭道：“夫君想靠短短數日，讓他們明白這些，怕是困難重重。”
    “無妨！”
    林逍擺擺手道：“我這一次，隻想選出一些火種，紮根進了基層士兵中，遲早能形成燎原之火！”
    看著林逍那意氣風發的俊朗模樣，三女都是美眸異彩連連。
    她們隱隱感覺到，自家男人在做一件非常了不起的事，甚至比一統山河，更加偉大！
    “對了，今晚咱四個怎麽睡？”
    林逍突然話鋒一轉，笑嘻嘻道：“幾位夫人，不如擠一擠？”
    “采薇，你來後還未單獨陪過夫君，我和婉瑩今日睡馬車。”
    蕭青璿卻早有安排，直接把趙采薇推進了林逍懷中，自己拉著穆婉瑩跑出去了。
    林逍固然可惜，但也是很久沒跟趙采薇切磋了。
    “采薇，今晚為夫教你一些新招如何？”
    “聽夫君的……”
    趙采薇嬌靨如桃紅，冷美人一旦情動，更是如寒冬臘梅，沁人心脾。
    勞逸結合。
    接下來的兩天，林逍帶著一幫背書小能手，在雙溪溝開墾了數百畝田。
    而所有人的名字，也都在村長的提議下，先記錄在了土地廟，將來會慢慢都刻在石壁上。
    當天傍晚，林逍也收到了數百份“答卷”。
    將士們回到兵營後，懷著忐忑的心，等到了第二天。
    隨即，劉同光等八十多名將士，被召集到了大校場的點將台。
    林逍親自給他們發了任命文書，鎮北軍從此多了一個前所未有的九品官職——“督導校尉”。
    等回到營裏，劉同光立刻被徐照等幾個老戰友圍住。
    “行啊！老劉！這督導校尉能拿多少餉銀？”
    劉同光也忍不住笑容：“每個月多拿兩貫錢！”
    “哎呀！這督導校尉幹什麽的？拿這麽多錢？”
    劉同光傲然道：“林將軍說，我們目前的主要任務，就是讓全營能背誦‘十一條’，並且監督士兵遵守這些軍規。”
    “不僅如此，我們還有特權，可以跳過上級，直接給林將軍匯報違規之事！”
    一聽這話，徐照等人都眼前放光，透出濃濃的羨慕。
    “那不就是說……將軍們都怕你？”
    劉同光道：“將軍們若是恪守十一條，幹嘛怕我們督導校尉？同理，我們若犯錯，一樣會被軍法處置！”
    眾人一聽，卻是這個道理，這限製其實是相互的。
    “老劉，你那答案到底寫了什麽啊？怎麽混上這好差事的？”旁邊也有人好奇。
    劉同光深呼吸一口氣，說出了自己熬了一整宿，才決定的答案：
    “我們軍人，該忠於大乾百姓。”
    ……
    “忠於百姓？”
    寒鐵衣的營帳內。
    趙雲霆喝著茶，聽完趙采薇所說的“督導校尉”一事，老眼透出一絲深邃的精芒。
    “我這個女婿，果真是膽大包天啊。”
    趙采薇給父親倒茶，“父親覺得，夫君此舉不妥？”
    “為父隻會帶兵打仗，治國安邦，並不懂多少。”
    “可治軍需從嚴，必須等級分明，才能令行禁止。將軍要往北，士兵就不得往南，不然還怎麽打仗？”
    趙采薇笑道：“父親不必憂心，不如多給夫君一些時間，看看成果再說？”
    “嗬，我都這把年紀了，自然不會去多嘴，哪怕為了你，我也得忍著。”
    趙雲霆壓低嗓音道：“采薇，林將軍身邊那幾女，都不是吃素的，你本就來得晚，更得抓把勁，趁早生個一兒半女。”
    趙采薇俏臉通紅，低著頭囁嚅：“父親……您怎麽提這些了……”
    “唉……為父老了，何況你娘不在了，我不提，誰提啊？”
    趙采薇咬著花唇，心裏嘀咕：給林逍生孩子，哪有這麽容易？
    其她姐妹早來半年的，都沒反應呢……
    ……
    與此同時。
    雍州城城門口。
    “多謝陸大帥一路護送。”
    謝仝在馬車上，抱拳跟一旁的陸三川道謝。
    一直到了雍州城附近，陸三川才帶人出現，道明了是林逍讓他過來的。
    “謝尚書客氣了，能護送欽差，乃末將榮幸。”
    “那本官先行一步。”
    “大人慢走！”
    兩人也不多說什麽，彼此畢竟也不熟，多說無益。
    等謝仝馬車進城，一名銀甲軍騎兵，來到了陸三川身邊，遞上了一份報告。
    陸三川看完後，皺了皺眉，又表情玩味地一笑。
    “十一條……督導校尉？就這些？林將軍沒有提撤銷番號，改軍銜，改編軍隊的事情？”
    士兵回稟：“並沒有。林將軍隻說，不能白拿軍餉，擇日要派大軍前往各郡縣，開始修建全北境的水泥路。”
    “修路？”
    陸三川一頭霧水，一時間都不知道該說林逍心大，還是說他什麽也不懂。
    二十萬大軍，各立山頭，你不先去籠絡將領，穩定軍心，讓他們效忠於你，還敢讓士兵們去大冷天的修路！？
    他當這些百中挑一的精銳鐵騎，是什麽挑夫苦力不成？
    陸三川越想越覺得如鯁在喉，自己要跟隨的是一代雄主，這樣下去可不行啊！
    “林將軍現在何處？”
    他得去諫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