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溪心頭一緊，這幾天她住在將軍府，對林逍的了解又多了一些。
    作為草原上有名的美人，她對自己的命運，其實也有所心理準備。
    “林將軍，此戰關乎西羌一族生死存亡，您想要什麽，不妨直言。”
    給這種戰神一樣的男人做情人，孟溪覺得也不虧。
    可林逍卻突然問道：“孟溪公主，你真覺得，本將軍若不出手，西羌會滅亡嗎？”
    孟溪蹙眉，“將軍何意？”
    “北蠻之所以會入侵西羌，無非是這個冬天不好過，他們不敢入侵北境，自然隻好去你們西羌劫掠。”
    “畢竟你們靠著邊境貿易，賺了他們大筆錢財牛羊，如今正是最值得搶的時候。”
    “但吉倫可汗也不傻，真把你們西羌一族逼到了生死存亡關頭，必然也會遭到反噬。”
    “北蠻肯定會盡最大可能，保存自己的戰力，以免被我們鎮北軍、契丹人撿了便宜。”
    林逍哂然道：“簡而言之，就算我們不出兵，西羌也滅不了，無非死傷慘重一些。”
    “孟溪公主，你真正在意的，並不是西羌族人，而是……你自己在西羌的地位。”
    孟溪不服氣道：“是，我的確擔心，父王一旦倒下，我就無法在族中立足。”
    “兄長們不管誰奪權，都會想辦法將我嫁出去和親，甚至將我處死！我不甘心就這麽結束！”
    “可我跑來求將軍出兵，不也能救更多子民嗎？這有衝突嗎？”
    林逍笑了笑：“是沒有衝突，可對我而言，你的想法，關係到作戰的策略。”
    孟溪怔然，露出疑惑之色。
    林逍豎起兩根手指：“我有兩條路，給你選。”
    “其一，我們出兵西羌，替你們趕走北蠻軍，助你奪下西羌王座。”
    “一旦事成，你西羌的牛羊馬匹，需要交出三成給我鎮北軍。”
    “達爾罕草場，包括附近的三個鐵礦，需要給我鎮北軍使用十年。”
    “當然，北方商盟跟你們的貿易會更緊密，你不用擔心缺錢。”
    “而且，我鎮北軍將常駐達爾罕，北蠻想去入侵你們，可沒那麽容易。”
    孟溪俏臉發白，心裏暗罵林逍卑鄙，真是趁火打劫！
    要知道達爾罕可是西羌水草最豐美的草原，更別說還有鐵礦了。
    一旦被鎮北軍拿下，等於是門口蹲了一群獅子，頭上懸了一把利劍！
    她就算當了女王，也會受製於林逍。
    至於“十年”約定，十年後……鬼知道什麽情況！？
    “那……第二條路線呢？”孟溪好奇道。
    林逍眼中閃過一絲冷意，“不去西羌，趁著北蠻元帥蘇赫帶兵出征，我們直取北蠻的心髒，騰格裏草原！”
    孟溪聽了渾身顫栗，雙眸猛地圓睜！
    “你……你要去攻打金帳王庭？！”
    林逍雲淡風輕道：“不錯，用你們西羌子民的血，換北蠻王族的血！”
    “殺了吉倫可汗，北蠻將再次瓦解，各大部落必然紛爭不斷！”
    “雖然你們西羌會死更多人，但……長久來看，西羌反而更安全。”
    孟溪心說這家夥真是瘋子。
    可一旦北蠻陷入內亂，那真是不敢想象的美好！
    畢竟，混亂之中，才能重塑新的格局！
    “那……第二條路，我需要付出什麽？”
    林逍笑了，可這笑容，卻讓孟溪感覺渾身一哆嗦！
    “采薇，把條款拿給公主。”
    趙采薇點頭，騎馬上前，掏出了一卷羊皮紙。
    “這上麵所記載的，就是我的條件，你可以看看。”
    孟溪隱隱覺得不太妙，當打開一看，更是目瞪口呆，竟然有十幾條！？
    她通曉中原文化，隨口默念出第一條，就臉色驟變！
    “常年駐軍達爾罕以北、騰格裏以西，設‘定西都護府’，‘定北都護府’！？”
    孟溪血都涼了！
    這兩處位置，是西羌和北蠻的重要“水源地”，也是僅有的可以耕種耐寒農物的地域！
    一旦常駐了鎮北軍，那等於是讓鎮北軍掌握了草原人、畜的命脈！
    再往下，西羌不得私自“煉鐵”、“製鹽”，鹽鐵將由鎮北軍管控。
    在石堡等三個邊城，建立自由貿易區，確保草原常年和中原互通商貿。
    各大部落，派駐督軍，兩年一輪換，新任族長任免，需由鎮北參軍處審核通過……
    ……
    諸如此類的各種條款，看得孟溪雙手瑟瑟發抖！
    “豈有此理！這不是讓我出賣西羌百姓嗎！？你讓我賣國！？”
    她剛要用力撕，卻發現這是羊皮，竟然還撕不開！？
    該死！他連這個都考慮到了！
    林逍笑吟吟道：“孟溪公主，我勸你冷靜一點，你真覺得……這上麵的條款，對西羌來說是壞事嗎？”
    “恕我直言，西羌百姓想要的，無非是吃得飽，穿得暖，安穩地過日子。”
    “他們喜歡我們北方商盟的產品，不就是因為，你們西羌太窮，太苦，太貧瘠了嗎？”
    “隻要交出了軍權，也就不需要再打仗了。”
    “我們中原人，自古受聖人教化，有仁德之心，不會搞滅族的那一套。”
    “如同大乾的百越，那麽多少數部落，他們不也活得好好的嗎？”
    “與其說，你是出賣西羌，不如說，你是出賣了西羌王室的利益。”
    “但對於西羌普通的百姓來說，你若讓他們過上衣食無憂的好日子，反而會成為他們心目中的英雄。”
    孟溪目露錯愕，陷入沉思。
    雖然不願承認，但她知道，林逍說的可能是真的。
    西羌的底層百姓，最痛苦的時候，就是征兵的時候。
    最痛恨的人，並不是中原人，而是西羌的部落貴族們。
    貴族們平日裏，也不把底層當人，甚至都不如一頭牛，一匹馬來得重視。
    取底層百姓的頭骨做裝飾，剝皮做畫布，用活人當祭品，奪走少女的初夜權……
    西羌貴族殺掉的西羌人，遠比中原人殺的多。
    她身為王族，看在眼裏，卻也改變不了，畢竟西羌族世世代代就是這麽過來的。
    深吸一口氣，孟溪讓自己冷靜下來，反問道：
    “林將軍，就算我能答應這些條件，可你真能殺死吉倫可汗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