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秉正。
    朱元璋太熟悉這名字了。
    其奏書對“天狗食日”見解實在，勸他順天命，盡人事，完全不是眾臣千篇一律的馬屁。
    發掘對方是個人才，他今日才下令調來京師任職。
    且設置通政司，也是他剛做出的決定，外人壓根無法得知。
    難道…
    這小子真是後世之人？
    朱元璋越想越驚恐。
    若真是那樣，難道大明真的因他而亡？
    任賊分裂朕屍…
    勿傷百姓一人？
    朱元璋甚至能想象，京師狼煙四起，那位崇禎皇帝悲壯無力，自縊而亡的畫麵。
    古往今來，因昏君亡國的朝代比比皆是。
    但拚盡全力，無力挽狂瀾於既倒，最後上吊自盡，該是何等的絕望？
    能說出那句話的殉國之君，又豈會是昏君？
    “到底是老朱家的種，沒給咱朱家丟臉！”
    朱元璋心頭冷冷哼道，眼瞳不知不覺間酸紅。
    每每想到是自己造成這一切，朱元璋便心如刀絞。
    難道天狗食日…
    真是上蒼預警，在規勸於他？
    朱元璋眼神晦暗難明，不知在想些什麽。
    “難道重八他不算好皇帝嗎？”
    殿內，馬皇後嚴肅的聲音忽然響起。
    唰！
    朱元璋瞬間將耳朵貼緊門縫，神情顯得有些局促。
    不知不覺間。
    他已然對許易後世之人的身份信了七八分。
    朱元璋是個好皇帝嗎？
    這問題對穿越者許易而言，並不難回答。
    “瑕不掩瑜。”
    許易語氣深沉，鄭重解釋道：
    “盡管你家老朱許多地方令人詬病，但他功績實在太大。”
    “驅逐韃虜，恢複中華，再造華夏衣冠！”
    “他在文明混亂分裂的時代，以一己之力重整河山，將古老的文明拉回正軌，並得以延續。”
    “光是這一條那就是萬世之功，後代莫不稱頌。”
    語氣頓了頓，許易接著繼續說道：
    “雖然他殺人如麻，但出發點都是為了朱家天下，想造福底層百姓。”
    “不可否認，他是一個在意親情、對子女自私的好父親，同時也是一個有血有肉的好皇帝。”
    “他開創了一個不和親、不賠款、不割地、不納貢、強硬有骨氣的大明！”
    “縱觀曆朝曆代的那些皇帝，明太祖朱元璋的地位絕對能排進前五。”
    馬皇後狠狠鬆了一口氣，美眸瑩瑩奪萃，在為自家男人自豪。
    “這小子，總算眼睛不瞎！”
    一股電流透過身體，淚水模糊了朱元璋的虎眸，他嘴角揚起的笑容難以下壓。
    再造華夏？！
    帝王前五？！
    後世對他評價這麽高？
    “好——”朱元璋頓感揚眉吐氣，心頭陰霾一掃而空。
    若是大明真能如此…
    死後背負罵名又有何懼？
    他朱元璋本泥腿子出身，不怕身上再髒點。
    煌煌後世會理解，也會為他正名。
    大明會在曆史長河中開出絢爛一頁。
    天子守國門，君王死社稷。
    大明有此殊榮，雖亡，夫複何求？
    殿內，大風大浪過來的馬皇後快速穩定心神。
    注意到許易眼裏閃過的炙色，不禁喜道：
    “許易，看得出來你也是喜歡大明的，對吧？”
    許易沒有否認，大明是漢家最後的王朝，也是古國慢慢落後世界的轉折點，太過讓人遺憾。
    溫柔的目光泛起懇切和期待，馬皇後鄭重起身。
    “有你在，大明一定能變得更好，何不考慮嚐試一番？”
    馬皇後著急接著道，“你放心，有我在，重八絕不敢對你如何，我可以保你一輩子平安富貴。”
    許易遲疑了兩秒，但遲疑過後還是選擇搖頭。
    “不瞞你說，哪怕穿越南宋當武將，我都有選擇黃袍加身，打造一個百姓吃得飽、穿得暖，幸福美滿的新王朝。”
    “在大明，尤其洪武朝，我沒有半點改變它的勇氣。”
    許易的笑容有些苦澀，卻又顯得無比坦蕩。
    “不瞞您說，我這次回去，下次估計就不會選擇來洪武朝了。”
    “洪武一朝太過壓抑，太過殘酷，你家老朱殺心太重，視眾臣如驢馬，視萬民為家奴，他本身又是頭倔驢，想改變他根本不可能。”
    許易無奈攤手，“你也許會說我膽小，是臨陣脫逃的懦夫…”
    “好吧，我承認，我確實沒那麽大的誌向。”
    “為了一個不切實際的美好願景，把命賣給你們老朱家，就圖一個青史留名？抱歉，我做不到。”
    “我許家就我一個，我想活著，娶妻生子，安享晚年。”
    “我去大明其他任何一朝，也能混得風生水起，何必在洪武一朝折騰？”
    “我隻是圖財，沒必要把命丟在古代，您說是吧？”
    聞言，馬皇後臉色慘淡到了極點。
    她看得出來許易是喜歡大明的，而且他一定生活在一個幸福的國度。
    連他都不願再來這裏，那洪武朝該有多麽淒慘？
    “重八他，殺了很多人，是嗎？”
    馬皇後聲音在顫抖。
    許易眼瞳一凝，緩緩點頭。
    明明聲音很沉重，可聽在馬皇後耳中，卻如惡魘之聲在回蕩。
    “洪武年間四大案，殺了不下十萬人，其中有貪官汙吏，也不乏被連坐冤死的。”
    “殺人如同殺雞宰羊，百官上朝如赴刑場。”
    “您活著，太子朱標活著，他手裏的刀還能收得住一些。”
    “你們一去世，你家老朱猜忌、焦慮、極端化，誰都不信任，殺人不講情理，甚至到了隨心所欲的地步。”
    “洪武一朝的老人，幾乎快被他清洗完了。”
    這導致後來朱棣造反，都找不到可用的將領。
    建文帝朱允炆隻得讓65歲的耿炳文為征虜大將軍。
    “……”。
    馬皇後越聽臉色越白，看不到半點血色。
    忽然，似嗅到了哪裏不對勁，馬皇後眼裏的驚恐宛如爆開的火星。
    “你…你剛才說…”
    “標兒…他…死了？”
    “而且死在重八前頭？”
    嘩啦——
    朱元璋也呆愣在原地，大腦幾乎要炸開，眼瞳瞬間赤紅如血。
    標兒死了…？
    他白發人送黑發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