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當蟲族在最近兩天數量呈指數級暴漲，如同無盡黑暗般湧來時...
    他就知道，防線承受的壓力不僅來自於外部的物理衝擊，更來自於內部精神的徹底崩潰!
    古韋爾站在那艘名為堅定號的期間艦橋上，此時已然麵容枯槁，眼窩深陷。
    他看著全息星圖上，代表蟲族的猩紅潮水以無可阻擋之勢淹沒一個個哨站，吞噬一片片區域。
    “命令不屈者戰爭平台，向K7區集火！側翼漏了！”古韋爾的聲音沙啞，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
    這樣說，不過是安慰前線們到了臨界點即將崩潰的軍心罷了。
    他能看到，這並不是他們漏的...
    而是因為蟲族數量太多，剛剛打完就被填滿而顯示出來的！
    但是，讓他絕望的事情還是發生了，有通訊傳回，聽聲音哪怕沒看到麵容，古韋爾都能聽到其恐懼！
    “不屈者平台回報，其內部發生騷亂！部分炮組人員拒絕進入崗位！”通訊官的聲音帶著絕望。
    但這僅僅是其一。
    類似的報告正從防線的各個節點傳來。
    “報告！側翼利刃號驅逐艦未經允許，擅自脫離陣位，試圖跳躍逃離！”
    “機甲大隊失去聯絡，偵測到其母艦內部發生爆炸！”
    “淨化者陣列充能緩慢！C區能源中心報告！有船員破壞反應堆控製係統，已被按照戰時條例執行處決！”
    聽到有人執行戰時條例，而且還是在淨化者陣列區域，古韋爾臉色驟變。
    淨化者陣列，是一套恒星級武器係統！
    陣列之上，搭載六尊恒星級武器，每次爆發威能都極為恐怖！而充能緩慢，意味著需要更多的戰略縱深來等待它充能！
    但現在，已經沒空間了！
    同時，執行戰時條例，就已經意味著情況失控了！
    而有的地方在堅守，有的地方已經發生逃離嘩變。
    隨著越來越多人執行戰時條例，混亂也在快速蔓延！
    恐慌如同最致命的病毒，在通訊頻道裏蔓延，在每一艘艦船，每一座平台的走廊裏滋生！
    這段時間的高壓，對蟲族的恐懼，對勝利的絕望，在此刻蟲族絕對的數量優勢麵前，徹底擊垮了絕大部分人的神經！
    看著防線各處出現異常狀況，不斷閃爍的紅芒，古韋爾頹然的坐下去。
    他們不是被摧毀的，他們是自己先碎了。
    古韋爾能看到，遠處一艘重型巡洋艦在被蟲族登艦後，沒有按照規程啟動內部防禦或嚐試自毀。
    反而像無頭蒼蠅般瘋狂轉向，撞入了旁邊一座戰爭平台的引力場，引發了一場絢爛而愚蠢的連環爆炸！
    機甲部隊的出擊率斷崖式下跌，少數出擊的機甲，動作也充滿了猶豫和混亂，很快就被蟲海淹沒！
    他想挽救...
    挽救這個雖然很爛，但也是他最喜歡的家鄉！
    古韋爾用盡一切辦法，試圖激勵已經潰敗的軍心，又或者強製命令，到最後甚至懇求！
    “這裏是總指揮古韋爾！守住你們的陣位！我們身後是億萬同胞！”
    “我援軍正在路上！重複，堅持住！”
    “任何擅自撤退者，軍法從事！”
    但他的聲音，淹沒在越來越混亂的通訊雜音和越來越近的爆炸聲中，指揮頻道已然一片混亂！
    總指揮頻道尚且如此，往下的子頻道狀況可想而知！
    他發布的命令，大多石沉大海，或者被敷衍了事地執行！
    此時的古韋爾感覺自己不是在指揮一支艦隊...
    而是在用在自己張開的手掌，企圖抵擋那快速崩塌的堤壩！
    “淨化者陣列充能即將完成！”一名操作員嘶聲喊道，這是唯一的好消息！
    古韋爾眼中燃起最後一絲希望，淨化者陣列中安排的人，是他的心腹！
    隻要能成功發射，或許還能…
    然而，殘酷的現實，瞬間掐滅了這絲希望。
    隻見巨大的全息屏幕上，代表淨化者核心陣列的區域，突然爆發出數十個刺眼的紅色故障警報！
    “報告！陣列B區發生劇烈爆炸！能量回路過載！”
    “C區失去連接！偵測到內部交火信號！”
    古韋爾臉色瞬間蒼白！
    淨化者核心陣列，這兩天就已經處於一個高強度的使用狀態，在蟲族數量暴漲之後，還能抵擋兩天，它功不可沒！
    現在起內部還發生暴亂，本就到極限的陣列，又如何撐得住？
    “完了…他們自己炸掉了…”負責對接淨化者陣列的操作員癱倒在座位上，喃喃自語。
    古韋爾僵住了。
    他看著那象征著人類最終力量的超級武器陣列，在內部叛亂和破壞中，接連不斷地爆發出火光，最終徹底黯淡下去。
    最後一根支柱，斷了。
    淨化者陣列的啟動失敗，使得他們最後的戰略縱深快速填滿各種蟲族！
    防線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土崩瓦解！
    這時候，大規模的潰逃開始了，艦船互相碰撞，為了爭奪跳躍通道而向曾經的友軍開火！
    戰爭平台一個接一個地沉默，被蟲族覆蓋肢解。
    古韋爾失去了最後一絲力氣。
    深知這支艦隊軍心狀況的他清楚的知道，在潰逃開始的瞬間，便已然無法改變。
    這一刻，他忽然無比羨慕好友空中，東籬的艦隊。
    在好友的描述中，東籬星域的艦隊哪怕麵對絕望，也會堅定的執行最後一個命令。
    他想起了自己聽到的攬月之海一戰。
    在他們這些指揮官的眼中，攬月之海一戰，不僅僅是其總指揮如手術刀般精準的指揮。
    還有著那宛如中子星材料般堅定的軍心，以及那足以讓任何指揮官都羨慕的眼紅的後勤調度！
    古韋爾看著舷窗外，無盡的蟲族淹沒了艦隊，所有的防線...
    他輸了。
    或許這本就是一場無法勝利的戰爭。
    但是古韋爾知道，哪怕防線遲早會崩潰，也不會是因為此時蟲族絕對的數量，是因為早已喪失的鬥誌和人心！
    堅定號的艦橋被巨大的陰影籠罩，一頭馬格德雷克級蟲族巨獸撞碎了裝甲，將它的口器伸了進來。
    這種巨獸，是新出現的巨獸，人們稱之為馬格德雷克級別。
    古韋爾最後看到的，是那張布滿利齒，深不見底的巨口。
    他閉上了雙眼，腦海中卻閃過了無數思緒。
    從軍事學院中嶄露頭角，開始各處星域遊曆，看到了比他更強，更厲害的天才...
    以及，在遇到東籬星域那些人時，那段時光。
    “林，如果那時候，我答應你去東籬星域看看就好了...”
    “那裏一定很美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