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人設多少有點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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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選擇上這艘光華巨輪的人,不算多,也不算少。
    不多是相比於港口上停駐的人。
    能上這艘船、敢上這艘船的,基本都是掌印勢力,又或是對掌印勢力虎視眈眈,預備頂替的家族。
    這部分人送家族推舉入宮,瞄準的都是道宮百席之位,自然會借著入宮前這段夜宴航行,試探各族推舉的實力。
    不少是因為,所有掌印勢力,九洲三國,一般是默認上船。總共十二個勢力的推舉加上隨行者,本身就是一個不小的數目。
    不過默認中也會有例外,譬如三國。三國國土龐大,人才眾多,每界道宮入選,都有諸多佼佼者,穩穩占據百席之位。
    世人對強者總是包容,三國的人不上船,會被理解為保存實力,不喜紛爭,低調觀望。
    而掌印世家需要承受的審視目光就更多些。掌印之中有強有弱,個別家族,連掌印權力都搖搖欲墜。
    弱者難以避免會被挑剔苛責,上船還是不上船,都免不了閑話。
    應天港口,眉心墜著鬆綠額飾的少女對身旁長者開口。
    “爺爺,我們不上船嗎?”
    長者頭發已經泛白,目光卻精碩,搖頭。“何必去參與那樣的義氣之爭。”
    風瑤說:“可這樣,各族一定會認為我風家無人,之後入宮,各方試探接踵而來,並不會因為此刻的低調而減少。”
    在風瑤看來,風家在掌印世家中確實不強,可越弱,就越要裝出底氣來,不然此時低調入宮,不是明擺著告訴別人你怕了嗎。
    長者凝眉遲疑,正要說話,卻見天邊驚現一柄巨劍。
    風瑤瞪大眼:“爺爺,那是……”
    “一線天。”長者凝重道,“楚岱熙的十八仙劍之一,楚家上船了。”
    楚家。風瑤眼珠轉了轉,楚家的形勢也不比風家好哪去,如今楚家高調上船,那……
    她去看爺爺的臉色,果然天邊的劍光像給了他刺激,掙紮一番後,咬牙道:“我們也上。”
    楚家能上,風家為何不能?倒叫他看看,楚家今年擺弄的什麽名堂。
    寶船甲板上,站立的人群看見上空斬落的巨劍,紛紛皺眉避散。
    巨劍劈下,像斬開天空一角,留下一道明顯的金色線痕。觸碰到甲板,卻陡然收力。
    寶船甲板不知是施了陣法還是用特殊材質製成,發出嗡鳴的響聲,紋絲不破。
    劍氣掀動宮鈴震響,每一層的宮鈴都搖動起來。
    鈴鈴的脆響不絕於耳。
    頂層茶室,分別坐著道宮派遣下來鎮守樓船的令主,還有負責夜宴的執事。
    令主姓方,剛拎起茶壺,就聽見外麵宮鈴震響,瞄了一眼,發覺是劍氣,抬頭,窗邊一道金線般的刻痕尤未消散。眼中閃過明悟。
    執壺的手紋絲不動,穩穩倒了杯茶遞到嘴邊,喝完才說:“是一線天。”
    “楚家人這麽年,風格真是一點沒變啊。”嘴角噙著絲看好戲的笑意。
    執事哦了身,起身站到窗邊往下看:“楚家今年帶了四個人?都是推舉嗎?”
    目光飛快一掃,在楚岱熙身後一人身上停住,若有所思地說:“楚家一名後輩,腰懸紅穗。”
    方令主想了想,想起一件事:“楚家這屆似乎有推舉,還是兩個,負責給楚家推舉檢驗的,是希如令主,回來後跟我提過一嘴,看見了個不錯的小家夥。”
    伸手敲敲桌子,篤定道:“那是希如令主的穗。”
    執事看著甲板,視線在那個女孩額間金印一掃而過,嘴中道:“有意思了。”
    能讓天院院長親自贈穗,百席爭奪必有其位。
    楚家這屆,看起來有希望了。
    六層。
    溟氏長老收回目光,眸中閃過一絲厭惡。
    “楚氏……最會嘩眾取寵。”
    七層。
    百裏與商氏兩族高層坐在一起。
    商氏的人笑嗬嗬地說:“楚家今年這麽高調?她們家上代族長還在迷霧海待著吧。這是找著希望了?”
    百裏家的人有種事不關己的漠然,評價道:“楚岱熙多年來一直如此。”
    商氏族人點頭:“確實,楚家就是敗了,楚岱熙也能笑嗬嗬地執劍殺了那些嘲笑她的人,鬧上個天翻地覆。”
    百裏氏說:“楚家今年有個推舉,聽說是楚岱熙的女兒。”
    “那倒奇了。”商氏族人嘀咕一句。
    八層。
    炁洲晏氏。
    青衣男子站在窗邊,對楚家行事沒有點評,倒是評了一句楚岱熙的劍術。
    “她的劍術又進益了,難道找到了進三轉的契機?”
    旁邊女子說:“不像,如果楚岱熙天賦三轉,今日她將船劈了都有可能。”
    男子似乎被女子的話逗笑:“確實。”
    如果楚岱熙劍術三轉,今日就不會這麽“低調”,僅僅隻是象征性地劃了個劍痕,少說也得劈上幾個溟家人才對。
    甲板上,四散的人群看著在甲板中心站立的人,神色驚疑不定。
    楚岱熙慢悠悠收了劍,唇角翹起:“乖崽,怎樣,沒驚著吧。”
    望舒理理裙子,抿嘴淺笑:“還可以啊。娘,剛剛我感受到許多視線,都來自樓船高層。”
    剛剛那一下子,不說三位數,大幾十道靈識掃過,肯定是有的。
    望舒還感到,一些人的視線在她身上多晃了幾圈。
    楚岱熙哦一聲,輕描淡寫地說:“上了樓船,各族帶隊的長輩與小輩是分開的,我們都在五樓往上,你們在五樓之下。”
    “一會兒會有侍者引我上樓,我們這就要分開了,直至明天早上,天光微亮,夜宴結束。”
    望舒眨眨眼,迎上楚岱熙的目光:“娘放心,我會見機行事的。”
    搞事還是縮著,她要再看看。
    不多時,果然有腰間懸鈴的侍者引楚岱熙楚茗煙上樓,恭敬道:“林氏族長有請。”
    望舒看著娘和五長老對她們擺擺手後走遠,突然朝甲板右側看。
    那裏站著一老一小,老者穿著灰色道袍,小輩是個戴了額飾,風格比較小眾的靈動女孩。
    這倆人,好像盯著她有一會兒了。
    隻不過,她看過去的時候,老者已經收回目光。
    “爺?”風瑤詢問。
    老者皺眉:“很敏銳。那額頭的印子,不好說。”
    老者很快也被侍者請上樓去,留在甲板上的全是小輩。
    “妹,我們幹啥?”楚清河說,“這宴會什麽時候開始啊。”
    望舒:“大概要等天黑吧,娘也說了,我們可以在五層以下活動,先找個房間吧。”
    扭頭看妙櫻,看她臉上還帶著餘驚:“妙櫻,你還好吧?”
    許妙櫻搖頭,桃花簪上垂墜的米珠微微搖晃:“剛剛……好多人在看我們,稍微緊張了一下。”
    陸琪撓撓頭,笑著打招呼:“望舒,清河,好久不見。”
    視線偷偷在望舒臉上打轉,看一會兒晃走,過一會兒又忍不住晃回來。
    楚清河立馬就跟他聊上了:“哇你小子,現在長挺高嘛!”
    幾人往船艙裏麵走。
    一樓船艙麵積最大,用鏤空雕花屏風分隔出了許多區域,每一塊區域都設有雅座,席簾全部卷起,能看到碧藍無波的大海,日光灑落一片碎金。
    望舒找到一個空的雅座,正要過去,過道上迎麵走來一個藍袍男子,走路略有些不穩,臉頰泛起酡紅,看起來像是喝醉了。
    望舒聞到酒氣,正要側身讓開,卻不想男子直直往她的方向栽倒。
    黑眸飛快劃過一絲冷意,袖中指尖結印,卻看到男子正盯著她看,眼眸有金芒閃過。
    手停住,望舒故意讓自己展露驚愕又厭惡的神情。
    男子剛倒下一半,肩膀卻突然停了一隻手,把他整個身子摁住,轉頭,看見楚清河瞪著他,眉毛倒豎,一副“你小子活膩了”的神情。
    男子剛要開腔辯解,楚清河單手發力,直接一舉將他從左邊掀飛到右邊。
    鏤空屏風哐當一下倒塌,發出巨響,屏風後麵的茶具被蹭翻,稀裏嘩啦的瓷器碎了一地。
    對麵屏風的男男女女全部站起,皺眉盯著這邊。
    無數目光巡視而來。
    許妙櫻和陸琪對視一眼,並列站在楚清河旁邊,一起將望舒護在身後。
    清河已經拿出了槍,槍尖懟著男子的臉比劃。
    “嗯?不會走路是吧,身子往哪兒歪呢?”
    男子掩臉,低聲說:“抱歉,我有酒了。”
    “有酒?”清河差點被氣笑了,“嗯,我現在喝上一杯把你手剁了,跟你說有酒你同意不?”
    二樓,靈識徘徊在這裏的溟宸看見場麵即將鬧大,眉頭皺得死緊。
    這個蠢貨!
    正要派人平了這場鬧劇,卻看見一個綠衣女子出來勸架,暫且按耐下來。
    “這位姐姐,我看他也沒碰到什麽,又確實喝醉了,不如就這樣算了吧。”
    望舒抬眸,看見是之前那位眉心戴著墜飾,打扮讓她感覺很奇特的女子。
    楚清河有些不快,誰在這裏當好人?她妹在外頭差點被欺負了她還能隨便放過去不成。
    正要駁回去,卻聽一道隱秘的傳音。“他是溟家派來的人。”
    溟家。眼珠一轉,收了槍。
    藍袍男子以為這是放過了,悶不吭聲爬起來,拱拱手,就要離去。
    清河看著他的背影,淡淡道:“再有髒東西敢黏上來,不止是你,連你身後的人,腿也一並打斷。”
    藍袍男子背影一頓,疾步而走。
    二樓,杜枚剛上樓,一個瓷碗就碎在他腳邊。
    啪!
    溟宸怒道:“我隻是叫你去試探,你弄什麽醉酒往人姑娘身上倒的把戲!”
    這是什麽場合?他們是去道宮爭奪百席!
    都是家族精心培養出來的推舉,誰還會在酒色上犯這種錯誤!
    這種拙劣到被人一眼看穿的把戲,簡直丟盡了他的臉!
    藍袍男子名杜枚,是淵洲掌印世家溟氏的附屬小族,覺醒的天賦是比較少見的查探類。
    剛剛被溟宸派去試探楚家人,哪想出師不利。
    他小聲辯解:“我怕直接動手,事情會鬧大,隻是想裝作腳滑,碰她一下,這樣才能看清。哪知道……”
    哪知道另一個楚家姑娘脾氣竟然那麽大,一胳膊就把他撅飛了。
    溟宸怒罵一聲。
    剛剛杜枚問他試探哪個楚家人,這次楚家隊伍,上船的一共有四個小輩,三女一男。
    溟宸先是一眼看向楚清河。不用說,這一定是楚家人。
    楚氏女子全部都是鼻孔朝天不好惹的類型。楚清河完美對應楚家人的刻板印象。
    按理說剩下還有三人,可溟宸就是感覺望舒最不對勁。
    當然不僅是因為她漂亮到出彩。是那種看著所有人都平淡淺笑的樣子,讓溟宸感到隱隱的威脅。
    溟宸十分相信自己的直覺,於是在杜枚問他時,咬牙說:“試那個眉心有金印的。”
    美貌,一定是楚氏女人的陰謀詭計!
    結果一試試了個大烏龍。
    杜枚這會兒也後悔,想不通為什麽走了一步臭棋,鬱悶地說:“你叫我試的人,我看除了一張臉,也沒什麽特別的。”
    剛剛還差點被他嚇到。
    杜枚腦中閃過一雙黝黑幹淨的眼眸因驚訝顫顫睜大的樣子,又在心中補充,好吧,美得很特別,跟畫冊上說的仙女似的。
    可這年頭,誰還看臉。他們都是講實力的。
    杜枚把腦中的畫麵搖去,又說:“反倒是另一個楚家人,那力氣……她的天賦應該介於紫級靈種到金級靈種之間。”
    溟宸皺眉,難道真是他看走眼了?
    樓下雅間,打抱不平的女子笑盈盈地介紹了自己。
    “我叫風瑤,朔州風氏。”
    朔州氣候苦寒,風氏的實力,在十二掌印勢力中,屬於它爭倒二,沒人敢爭倒一的程度。
    楚氏目前在倒二到倒三之間徘徊。
    這位風瑤出手幫她們一把,頗有點我們是難姐難妹的意思。
    朔州確實很偏很遠,清河好奇地說:“你是風家的推舉嗎?”
    風瑤羞澀地搖頭:“我們朔州哪有錢養什麽推舉,能不被道宮篩下來就不錯了。”
    坐在她們對麵的望舒眨眨眼,推了杯茶過去。
    她尋思,自己現在走的人設路線是不是太大眾了,怎麽隨便遇到一個人都能撞設。
    她剛用天賦看了眼。
    這位來自苦寒之地,據說連推舉都不是的風姑娘,竟然有著不輸金色靈種級別的造化天賦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