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增正打算叫住降央時，他已經牽動韁繩駛向另一條道，很快就消失不見了。
    丹增自嘲的笑了笑。
    在這裏一連等了好幾天都不見心上人的身影。
    這會兒看誰都像她。
    自己大概真的是相思成疾。
    小戰士有些看不下去了：“團長，您身上的傷還沒好呢，咱們還是回部隊休息吧。”
    “我有種預感，她就在康巴，而且跟我越來越近了。”
    小戰士小聲嘀咕，團長一定是魔障了。
    果然是英雄難過美人關，可團長這關不是一般的難過啊，隻知道人家的名字，卻不知道人家住在哪兒，每天隻守在人家曾經經過的路上。
    那萬一人家就經過一次，或者改道了呢，豈不是白白浪費時間？
    照顧德莫的女人是帕拉的遠房表姐，按照輩分，降央要叫對方一聲阿妮（姑姑）。
    措姆長得又高又胖，身上的三色邦典都快捆不住腰了，站在她身邊的是五個孩子。
    大的有八九歲 ，小的有三四歲，個個胖嘟嘟的，像個小地蛋一樣堵在門口。
    蘇糖拽了拽降央小聲問道：“哪個是德莫？”
    降央跟措姆打過招呼後，往她身後瞧了瞧：“阿妮，德莫呢？”
    措姆半點沒有讓開的意思：“德莫生病了，根本起不來床，還是在這裏養好身體再說吧，別把孩子折騰壞了。”
    降央頓時沉了臉：“阿妮，我這次一定要把德莫帶走。”
    措姆頓時扯開嗓子：“你什麽意思啊，是嫌棄我照顧不好嗎？我可把德莫當成自己的親兒子，你不心疼，我還心疼呢。”
    降央正想說什麽，蘇糖把他拽到了身後。
    在跟女人打交道這方麵，降央很容易衝動，根本不是對方的對手。
    蘇糖笑道：“阿妮，我們不是不信任你，而是害怕德莫把病氣過給你的孩子，更何況我是曼巴，可以幫德莫看看病。”
    一聽到蘇糖竟然是醫生，眾人看向她的眼神頓時多了一絲敬意。
    措姆似乎也沒有了強留德莫的借口，頓時扭頭跟兒子說了一聲。
    幾個小家夥回屋去叫人。
    措姆雙手叉腰：“人你們可以帶走，但要是有什麽三長兩短可不關我的事兒了，以後要再想把人送來，我可不收了！”
    隻見一個瘦弱的男孩被那幾個孩子推搡出來。
    跟措姆的孩子相比，德莫簡直像個小紙片人，好像風一吹就跑了，小臉蒼白，頭發像枯草一樣。
    但令蘇糖驚歎的是德莫長得像極了混血兒，五官立體，尤其是那雙棕灰色的眼眸，漂亮的不像話。
    她忍不住在心裏感慨，帕拉阿克還真會撿孩子，無論是降央還是德莫，五官都這麽出挑。
    蘇糖正想抱住德莫，卻被措姆粗壯的身軀攔住了：“你們想要帶走德莫，至少要問一下孩子的意思。”
    降央頓時對德莫道：“德莫，阿爸很想你，跟我們回家。”
    德莫看到前來接他的是二哥還有一個漂亮女人，頓時毫不猶豫的朝著他們奔過來。
    措姆顯然有些意外，頓時握緊手指惡狠狠道：“你們可以把人帶走，但得把德莫這幾個月額外超出的營養費付了！”
    這時候康巴地區的經濟水平相對落後，一家人一個月的生活費也就二十多塊，帕拉給了十八塊，已經足夠多了，沒想到對方貪心不足。
    蘇糖問道：“德莫，你吃的很多嗎？”
    德莫似是怯生生的掃了措姆一眼，而後眼淚撲簌撲簌的落下來：“他們不讓我上桌，隻讓我吃他們剩下的，還要給他們擠牛奶、洗衣服，做不好就要打我。”
    他擼起袖子，隻見骨瘦如柴的小胳膊上滿是交錯的傷口。
    蘇糖看到那些傷口時眼眸微閃，這些傷口是剛剛添的，德莫說了謊，但她並沒有揭穿。
    降央氣的要拿馬鞭抽對方，對方立馬把家裏的男人們都喊了過來，直呼冤枉：
    “在我們康巴，哪個孩子不是打小就幹活，我這是培養他的動手能力，幫你們教育好了，以後回家也能挑大梁，但在吃穿方麵我可沒短了他的！”
    降央吼道：“德莫身子弱，我們家就是舍不得他幹活，怕照顧不好才出錢讓你們照顧的，你們就是這樣照顧他的？！”
    看熱鬧的人越聚越多。
    蘇糖繼續問道：“那你生病了，他們給你買藥吃嗎？”
    德莫的眼淚流的更凶了：“不給的，有的時候是故意讓我生病的，每次阿爸來看我，他們就讓我在外麵凍一夜，等阿爸來了，措姆就趁機給阿爸多要醫藥費。”
    眾人頓時嘩然：“難怪德莫總生病呢，原來是你們搞的鬼啊。”
    “你們的心也太狠了，怎麽能這麽對一個小孩子！”
    措姆瞠目結舌的看著德莫：“說話要講良心的，我要是動過你一根手指頭不得好死，這些年我照顧你，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啊！”
    蘇糖冷冷道：“把好好的一個孩子照顧成這副模樣，你也好意思說自己有功勞，這樣，要麽把錢還回來，要麽就報公安，追究你虐待小孩！”
    村民們看著可憐兮兮的德莫頓時義憤填膺。
    措姆生怕被公安抓走，這才咬牙拿出了五百塊，末了還放狠話：“這孩子就是個天生的壞種，你們以後就知道了！”
    降央帶著蘇糖跟弟弟離開。
    小德莫都被折騰成了這副樣子，要再送回來，他才成魔鬼了。
    德莫的睫羽下垂，掩住眼底的算計，心裏輕輕的舒了一口氣，終於可以回家了。
    夕陽的金輝揉碎在青藏高原的脊背，溫度急速下降，在冷熱交替的瞬間凝結出一層薄薄的霜霧。
    丹增掐掉手裏的最後一支煙，轉身鑽進了車裏。
    因為沒有等到自己的心上人，他的情緒有些低落，就連養好傷的虎子回到部隊的消息都沒有激起他的情緒。
    虎子沒有察覺到他的情緒，聒噪不停：
    “團長，你看，我已經完全康複了，另外公安那邊還給我指派了一個任務，讓我把一封信捎給一個女孩子。”
    “我看她的地址正好是您的家鄉，要不您回家的時候一道送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