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什麽時代也得蹭流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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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心中的成見是一座大山。
    這是鍾山今天第二次提醒自己。
    一開始,他以為跟自己相親的是個愛胡鬧的瘋丫頭,結果發現是個溫婉柔媚的高挑美人。
    緊接著,他以為對方根本看不上自己,結果這娘們兒是根本看不上男人!
    直到此時,他才深刻理解了自己後媽當時那副表情的深刻含義。
    原來不是女孩子脾氣不好,而是她早就知道這相親不可能成功,估計就是拿自己還了個人情。
    再看看不遠處假小子一樣的柳葉青,這下鍾山恍然大悟。
    原來我是你們play的一環啊!
    他有些無語地看著蕭楚楠,“你倆愛玩那個,你們自己玩兒不就行了,非得拿我尋開心嗎?”
    “不是不是……我是她不是,哎呀……”
    蕭楚楠越說越亂,幹脆直接攤牌。
    “這妹妹是通信兵大院的,我想跟人套瓷(拉近關係),所以借口讓她來陪我相親,你走了,我不就沒戲唱了?”
    鍾山這才明白,原來自己這位相親對象其實是來跟別人約會的。
    瞧這份亂勁兒。
    話都說到這個份兒上了,蕭楚楠拽著鍾山的胳膊,親熱道:“兄嘚,幫幫我,以後哥們兒要是成了,你就是我恩人!”
    “別介!”
    鍾山把蕭楚楠的手扒拉到一邊,似笑非笑地問她,
    “你這不是第一回拍婆子(泡妞)了吧?以前成功過嗎?”
    “沒有,一開始這些人都拿我當好姐妹,可到了見真章的時候,就都跑了。”
    “廢話,”鍾山批評道,“你從謊言出發,怎麽能收獲真誠呢?”
    蕭楚楠聞言腦袋頓時耷拉下去。
    “那你這檔子事兒,家裏知道嗎?”
    “知道。”
    “然後呢?”
    “送過精神病院,後來我差點把醫院點了,就出來了。”
    蕭楚楠歎了口氣,“我看見漂亮姑娘我就忍不住想多看兩眼,我能怎麽辦?你能忍嗎?”
    鍾山表示那確實忍不了。
    蕭楚楠自嘲道,“所以啊,隻恨自己少個把兒唄!”
    鍾山打量一番蕭楚楠的核心出裝,搖搖頭,“鐵T不是這麽當滴,你根本就不懂!”
    眼看蕭楚楠根本沒聽懂的樣子,鍾山幹脆好人做到底。
    “算了,今天哥們兒舍命陪君子,不過我可有言在先,念經僅限這麽一回啊!”
    蕭楚楠頓時大喜過望,倆人一前一後的回了長椅,開始有意識地說說笑笑。
    很快,在湖邊散步的人群中就出現了兩女一男的奇怪組合。
    既然以相親為名,鍾山因此了解到了不少蕭楚楠的情報。
    這姐們兒論年齡比自己還大兩歲,出身總後大院,據說也是名門之後,家裏就這麽一個閨女。
    不知道是不是親爹望子成龍的心態太重,還是從小到大身邊全是男人的原因,她愣是對男人提不起勁,反倒是對小姑娘見一個愛一個。
    這些年蕭楚楠沒少相親,隻不過自從被親爹送進精神病院一回之後,她這拉拉屬性在圈子裏就成了公開的秘密,別看打扮得大家閨秀,但往往開口就跟男人們稱兄道弟,大院裏的姑娘們都躲著她走,生怕被傳染。
    所以最近蕭楚楠基本都是跑去其他大院找姑娘們玩耍。
    鍾山聽著蕭楚楠的情況,隻覺得被蒙在鼓裏的柳葉青早晚也要嚇跑。
    一晃到了上午十一點,氣溫漸漸升高,鍾山眼看蕭楚楠跟一旁的柳葉青有說有笑,跟自己話題漸漸稀少,這才提出了告辭。
    望著他離去的身影,柳葉青埋怨道,“都快中午了,怎麽也不一起吃個飯。”
    蕭楚楠勸道,“算了算了,咱倆吃嘛!”
    柳葉青點點頭,走了幾步,又笑著說,“你還別說,跟你相親的這個鍾山說話挺有意思!”
    蕭楚楠頓時沒來由的酸了起來。
    “你提他幹嘛呀,吃飯去、吃飯去!”
    ……
    鍾山中午也沒回家。
    心裏惦記著還沒寫完的稿子,他幹脆坐上車一路向北,來到了首都劇場。
    從後門經過的時候,他瞥了一眼演出安排。
    現如今複排的《雷雨》還沒有公演,《茶館》最後一場演完,目前劇場上演的是去年排出來的《丹心譜》。
    鍾山對這出戲印象一般,也沒關注,拐彎上樓,鑽進劇本組,就開始埋頭寫稿子。
    去無人在意的角落內卷,然後在眾目睽睽之下閃亮登場,這兩件事兒實際上是一體兩麵的。
    裝逼嘛,不寒磣。
    鍾山此時正在創作的劇本叫作《夕照街》,是以夕照寺之名為靈感虛擬的一條燕京胡同。
    京城大胡同三千,小胡同多如牛毛,胡同的故事幾乎就是接地氣的最直接表現。
    而鍾山這部《夕照街》則是取材於前世看過的同名老電影。
    劇情講述的是夕照街幾個大雜院裏待業青年們在街坊老鄭的帶領下,搞起大聯社,賣起老豆腐,自力更生的故事。
    這部電影說實話藝術價值並不特別高,後來被人廣泛回憶,一方麵是因為當時的電影主演遲至強後來的傳奇人生,另一方麵則是被認定為陳小二“二子宇宙”的序幕作品——裏麵甚至還有二子吃麵條的戲份呢。
    這中間除了最關注的待業青年問題,還穿插了街巷拆遷改造、港商投資、出國熱潮、恢複名譽等一係列時下最熱點的話題,可以說是符合時代風物的作品。
    而鍾山也是看中了這一點,才打算把它改編成話劇。
    沒辦法,什麽時代也得蹭流量啊!
    原本這部電影是講述了三個大雜院裏十幾戶人家的故事,情節散漫,核心人物也很淡薄,這種情況在話劇上就顯得戲劇衝突不夠。
    於是鍾山把核心故事內容提煉出來,改成了一個時長一個半小時左右的三幕話劇,
    按話劇的體量來說,這個時長勉強能夠上大型話劇的邊。
    電影和話劇在表現形式上區別是巨大的。
    隻要能夠為劇情服務,電影可以隨意更換場景,設計橋段,但是話劇的舞台就隻有這麽大一塊,場景也極其有限,所有的矛盾衝突就都要集中爆發。
    對於一部原本是電影結構的《夕照街》,鍾山進行了大刀闊斧的修改。
    所以創作的速度明顯比當初寫《法源寺》慢了不少。
    下午五點,通常的下班時間,鍾山攏了攏稿子放進包裏,推門離開辦公室。
    下到二樓的時候,一個熟悉的身影在樓道裏抽煙,湊近一看正是林釗華,鍾山湊過去招呼。
    “怎麽在這兒抽煙?”
    林釗華眼看是他,掐了煙卷,抱怨道,“《丹心譜》今天重演啊,我是導演,跑的了誰也跑不了我呀!”
    這態度讓鍾山有些奇怪,明明是自己導演的作品,怎麽一副嫌棄樣子?
    不過下班時間,聊工作就有點過分了,他擺擺手丟下一句“明兒見”,就溜下了樓。
    回到家的時候,已經快六點半了,路過公共廚房,偏頭跟裏麵正炒菜的王蘊如招呼一聲,鍾山推門進屋。
    還沒放下包,鍾山就聽見鍾有為叫苦不迭,“慢點慢點!哎呦——我的腰!我的腰!”
    他緊走兩步進了裏屋,隻看到鍾友為和鍾小蘭正往外搬床架呢。
    至於原來放床的位置,此時已經變成了一個鋼架子的上下鋪,典型的學生宿舍式樣。
    鍾山上前搭過手,鍾友為這才鬆了口氣,直起身子揉著老腰,一臉的痛苦麵具。
    “搬哪去?”
    “外麵外麵!”
    鍾友為拉開屋門,指揮著倆人反複閃轉騰挪,又搬開好幾樣物事,終於把床架子搬到了走廊上。
    招呼著一對兒女放好床架,鍾友為囑咐道,“先放在這兒,等一會兒老鐵過來拉!”
    “老鐵?”
    “對,我們單位的鐵紅林!”
    鍾友為隨口說道,“他家正好缺一單人床!”
    鍾山看看對麵鍾小蘭撇著嘴不滿的樣子,心知肯定是自己這親爹又把東西送人了。
    這一個多月,就已經是第二次了,顯然這種便宜別人的事兒自己親爹沒少幹。
    至於這位老鐵是不是鍾友為的“老鐵”,那就更不知道了。
    不多時,王蘊如做好了飯菜,鍾小蘭和鍾山正張羅著吃飯,老鐵找上了門。
    得知對方孤身前來,隻拉了一個板車,鍾山又幫忙把床架抬下了樓,放到板車上,這才作罷。
    跟著下樓的鍾友為倒是很熱情,“留下來吃飯吧?”
    “不了不了!謝謝嗷!”
    老鐵搖搖頭,把車頭的繩帶套在肩上,拉著板車走了。
    等到父子倆上樓,重新洗手進屋吃飯,王蘊如不由地埋怨道,“這麽好一張床,才睡了十年吧?就白白的送了,也不跟我說一聲,我娘家二哥還想掏兩塊錢買呢!”
    鍾友為手裏拿著筷子陪著笑,“嗨,他家不是困難嘛,一塊兩塊的從他手裏摳,何必呢?再說了,搬上下鋪的時候他不也來幫忙了嘛!”
    “他幫忙還不是怕你再把單人床許了別人?”
    王蘊如恨恨道,“你不困難!你大方!全天下就你一個好人!”
    說罷也不再言語,隻是埋頭吃飯。
    到了四月份,市麵上的蔬菜種類豐富起來,連帶著最近的菜肴也美味了不少,一家人吃著飯,聊天的主題自然是剛買的上下鋪。
    鍾友為說起買床的經曆滿麵紅光,“今兒這個真算撿便宜了,我倆走進信托商店,一眼就瞧著那個上下鋪了,才十五塊錢!買了個鋼架子!太值了!”
    這年頭跟後世相反,工業品稀缺,所以都特別貴,尤其是使用鋼鐵的物件,那都是頂好的,所以才有一輛自行車能頂半年工資的情況發生。
    反倒是這些木架床,雖然材料也死老沉,可是卻便宜得多。
    王蘊如喝了口稀飯,吐槽道,“你啊,幹什麽都不積極,要不是我衝過去搶了先,這上下鋪就歸旁邊那老頭了!”
    鍾友為唾麵自幹,笑容滿麵,“是是是,感謝蘊如同誌的努力!這個家都是靠你呀!”
    一番好言好語,王蘊如這才消氣,轉而有說有笑起來。
    一頓飯吃完,無論王蘊如鍾友為都沒問起鍾山相親的事情。
    吃完了飯,鍾山進了裏屋開始歸置東西,他打量了一番這個上下鋪,心想怪不得便宜,沒梯子呀。
    所幸床邊的欄杆還在,要不然真擔心睡覺掉下來。
    鍾小蘭顯然早有研究,倆人重新推著床鋪,把屋裏的幾個大櫃子挪了挪位置,好歹是把書桌挪到了窗戶口,另外一個櫃子在一旁緊挨著上下鋪,遮擋視線,如此一來,一腳踩住一層床鋪,然後再踩在桌子上,就能爬到上鋪了。
    她規劃完,上下試了幾次,非常滿意。
    “哥,你看,這樣一來下鋪正好在書桌的短邊旁邊,你坐在這兒寫字,我坐在一邊複習,兩全其美!”
    鍾山點點頭,順著茬誇了鍾小蘭一番,直說得鍾小蘭眼睛閃亮,這才作罷。
    晚上倆人就按這個計劃辦,埋頭工作到十點鍾,屋裏忽然停電了,倆人才摸著手電筒各自收拾睡覺。
    第二天一早,鍾山剛趕到單位,林釗華就把他叫了出去。
    “來吧,商量商量演員的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