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6章 周公子,你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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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蘇雲話音落下,全場死寂,隨即炸開鍋。
    “瘋了吧?他一個人要比詩和書?”
    “還立下這種毒誓,當眾折筆,退出文壇?這是把自己的後路全斷了啊!”
    “狂徒!簡直是前所未見的狂徒!”
    周貫也沒想到蘇雲會玩這麽大,先是一愣,隨即獰笑起來,那笑聲裏帶著看好戲的快意。
    “好!好得很!有種!”
    他一甩袖子,對著身後的家仆高聲呼喝:“愣著幹什麽?給這位蘇‘大家’,筆墨伺候!”
    兩個家仆立刻抬上一張寬大的案台,放在了場中央。
    宣紙、徽墨、端硯、狼毫,一應俱全,全是上品。
    所有人的目光,瞬間都匯集到了場中那道青衫身影上。
    李沐雪緊張得手心冒汗,拽著徐耀祖的袖子:“胖子,他……他能行嗎?這可是蘭亭文會,底下坐著的都是人精!”
    徐耀祖那張胖臉也繃得緊緊的,他吞了口唾沫,聲音發幹:“我……我哪知道!不過蘇兄不是沒把握就亂來的人,咱們看著!”
    蘇家席上,蘇振的麵皮抽動了一下,冷哼出聲。
    “自尋死路!也好,就讓全滎陽的人都看看,他是個什麽貨色!”
    蘇文端著茶杯,慢條斯理地吹了吹熱氣,嘴角掛著一抹譏諷。
    “父親不必動氣。此等嘩眾取寵之輩,今日之後,便會成為全城的笑柄。與我蘇家,再無半分幹係。”
    他特意拔高了音量,確保周圍的名流都聽得清楚。
    女眷席上,柳氏聽著丈夫和二兒子的絕情話,再看看被千夫所指的大兒子,心髒像是被一隻手緊緊攥住,疼得她幾乎喘不過氣。
    她的嘴唇哆嗦著,眼淚在眼眶裏打轉,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全場的喧囂和議論中,蘇雲卻恍若未聞。
    他緩步走到案前,沒有立刻提筆,而是伸出手,拿起墨錠,親自在硯台中緩緩研磨。
    沙,沙,沙……
    單調的磨墨聲,在嘈雜的環境裏顯得格外清晰,仿佛帶著一種奇特的魔力,讓周圍的議論聲漸漸平息下來。
    所有人都看著他,看著他那從容不迫的動作,那張平靜無波的臉。
    這人,是真的有底氣,還是在故弄玄虛?
    墨汁漸漸濃稠,散發出淡淡的馨香。
    蘇雲放下墨錠,拿起那支半臂長的狼毫大筆,手腕一沉,筆尖飽蘸墨汁。
    他提筆,懸腕,目光落在雪白的宣紙上,整個人的氣勢在瞬間變了。
    下一刻,筆落。
    筆走龍蛇,衣袖翻飛。
    眾人隻看到他的手腕在空中劃出一道道優美的弧線,筆鋒在紙上或提或按,或疾或徐,一氣嗬成。
    不過短短幾十息的功夫,他便收了筆。
    一張宣紙,墨跡淋漓。
    一名童子小心翼翼地上前,將宣紙捧起,先呈給主位的郡守和評判席。
    所有人的目光都跟隨著那張紙移動。
    評判席上的“古板張”最先看到,他隻瞥了一眼,便不屑地撇了撇嘴。
    周貫更是直接笑出了聲:“就這點時間,能作出什麽好詩?裝模作樣!”
    可坐在他旁邊的徐明靜,表情卻在瞬間凝固了。
    他那雙渾濁的老眼,在看到詩句的刹那,驟然爆發出驚人的亮光。
    他湊近了,一個字一個字地看,嘴唇微微翕動,仿佛在無聲地念著。
    “本是蓬蒿人,誤入朱門庭。”
    “冷眼觀世態,熱血付丹青。”
    “今朝風雲會,一紙辨濁清。”
    “不求聞達貴,隻求寸心明。”
    念到最後一句,徐明靜再也按捺不住,猛地一拍桌子,霍然起身!
    “好詩!”
    他這一聲大喝,中氣十足,震得全場嗡嗡作響。
    “此等胸襟!此等氣度!將自身遭遇、眼前處境、心中誌向,盡數融入這二十八字之中!渾然天成,毫無斧鑿痕跡!這哪裏是尋常文人能寫出來的!”
    全場嘩然!
    能讓徐明靜先生如此失態,當眾撫掌盛讚的詩,到底寫了什麽?
    一時間,無數人伸長了脖子,想要一窺究竟。
    郡守也看完了,他撫著胡須,眼中滿是欣賞,連連點頭。
    “不錯,不錯!風骨自在其中!”
    周貫的臉色,在徐明靜和郡守的讚歎聲中,一點點變得難看起來。
    他死死盯著那張紙,仿佛要把它看穿。
    然而,不等眾人從詩的震驚中回過神來,場中的蘇雲,又動了。
    他看都未看評判席一眼,直接將那張寫了詩的宣紙隨手放到一旁,又鋪開了一張新的。
    還是那支筆,還是那硯墨。
    他再次提筆,蘸墨,落筆。
    這一次,他寫的,正是剛才那首《自明》。
    如果說剛才眾人隻是驚歎於他作詩的速度,那麽現在,當他們看清他筆下的字時,整個蘭亭園林,陷入了一片詭異的死寂。
    那是什麽字?
    筆畫瘦削,卻挺拔如鬆。
    轉折處銳利如刀,鋒芒畢露。
    撇捺間飄逸如仙,風姿綽約。
    每一個字都結構奇崛,帶著一種尋常書法絕沒有的華貴與傲氣,仿佛天生就該立於頂端,俯瞰眾生。
    “這……這是……瘦金體!”
    人群中,徐耀祖一聲驚呼,打破了寂靜。
    “就是這個!我爹書房掛著的,就是這種字體!”
    “天啊!傳聞竟是真的!徐家公子的字,真的是他代筆的!”
    “這種字體,見所未見,聞所未聞!”
    議論聲,驚歎聲,抽氣聲,此起彼伏。
    蘇家席上,蘇振和蘇文父子,臉上的冷笑早已僵住,取而代之的是一片駭然與難以置信。
    他們死死盯著場中那揮毫潑墨的身影,仿佛在看一個陌生人。
    “砰!”
    評判席上,徐明靜激動得再次拍案而起。
    這一次,他連禮數都顧不上了,竟直接從席位上走下來,快步走到蘇雲的案台前。
    他彎下腰,幾乎要把臉貼到那宣紙上,一雙老眼死死盯著那一個個風骨卓絕的字,渾身都在微微顫抖。
    蘇雲最後一筆落下,收筆。
    一幅字,渾然天成。
    徐明靜看著那幅字,許久,許久,才直起身子,仰天長長歎出一口氣。
    “妙哉!妙哉啊!”
    他環視全場,聲音激動得有些發顫。
    “老夫沉淫書法五十載,自問閱遍天下名帖,可今日見了此字,方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他猛地轉向周貫和“古板張”,厲聲質問:“你們說,這是邪魔外道?你們說,這是無根浮萍?”
    “睜大你們的眼睛看看!”他手指著那幅字,聲如洪鍾,“這筆鋒,這風骨,這氣韻!已然自成一家!”
    “此非書法大家,何人敢稱大家?!”
    “老夫今日,方知書山有徑,藝海無涯!”
    說完,這位在士林中德高望重的老者,竟當著所有人的麵,對著蘇雲,這個衣著樸素的少年,深深地拱手一揖。
    “蘇小友,老夫,受教了!”
    全場皆驚!
    如果說之前的讚歎隻是欣賞,那這一拜,就是承認!是推崇!
    這是文壇前輩,對一個後起之秀的最高認可!
    主位上的郡守,此刻也坐不住了。
    他快步走下台,同樣來到案前,看著那幅字,眼中的震驚無以複加。
    他雖不精通書法,但身居高位,眼界是有的。
    這字裏蘊含的強大氣勢與風骨,撲麵而來,讓他都感到一陣心驚。
    他轉過頭,看著蘇雲,那眼神裏再無半點審視,全是毫不掩飾的讚許。
    “好!好一個蘇雲!”
    郡守重重地拍了拍蘇雲的肩膀,“滎陽有你,實乃文壇幸事!”
    周貫呆呆地看著這一幕。
    看著被徐明靜躬身行禮的蘇雲,看著被郡守拍肩讚許的蘇雲。
    他眼睜睜看著那個被他百般羞辱、斥為騙子的窮酸,在所有人的注視下,一步登天。
    讚歎聲,景仰的目光,全都匯聚在那個人身上。
    而他自己,像個跳梁小醜。
    “不……不可能……”
    他喃喃自語,臉色由紅轉青,由青轉白,最後變得慘無人色。
    “噗——”
    周貫隻覺得喉頭一甜,眼前一黑,整個人直挺挺地向後倒了下去。
    “周公子!”
    “快!周公子氣急攻心,暈過去了!”
    場麵頓時一片混亂。
    在這一片混亂中,蘇雲靜靜地站著,他拿起案上那支剛剛寫下驚世詩篇和絕代書法的狼毫筆。
    在所有人驚愕的目光中,他走到昏迷的周貫麵前,將筆輕輕放在他的身旁。
    他俯下身,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入周圍每個人的耳中。
    “周公子,我贏了。”
    “你,心服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