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玉門屬於地方性門派。
    盡管祖上曾經闊過，誕生過煉虛成真，修成真氣的高手，可時至今日，威勢已經大不如前。
    宗門上下，寥寥百人。
    除了一位換血洗髓境掌門，五位內練肺腑境長老，就是一群易筋、鍛骨，乃至明勁弟子。
    規模還比不上一些大型武館。
    饒是如此，成為青玉門弟子的李寒冰仍然是李家天驕，被視為有出息的後輩，出入江湖，鮮衣怒馬，每年祭祀，坐長輩那一桌，成為無數弟弟妹妹們心中的榜樣。
    可實際上，被青荷縣李家視為天驕的李寒冰，在青玉門中，也隻是一個普通角色。
    像此刻，青玉門大師兄段江流和鬆風劍張雲生談笑風生，她則隻能在旁作陪搭笑，說話間都得小心翼翼，以免言語冒犯。
    隻不過此時實在是兩人交談的信息太過駭人聽聞，讓她忍不住失聲驚呼。
    “大師兄，張少俠，你們剛剛說的是李現？他？擊殺了鐵劍門掌門玄鐵道人！？”
    “就是李現，據說還有漓江城四大才子才名。”
    張雲生點了點頭：“不過他現已改名，對外自稱李先。”
    “玄鐵道人……”
    李寒冰精神一陣恍惚。
    如果她沒記錯，身為鐵劍門掌門的玄鐵道人，乃是一尊和他們掌門一樣的換血洗髓境大高手！？
    一尊能以一敵百，輕易蕩平一座座山寨的五境武師！？
    “怎麽是他！？”
    在李寒冰心目中，拜師周夫子，闖出漓江四大才子名號的堂弟李現，比之她來明顯更有出息，他才是青荷李家真正的麒麟兒。
    可惜被毀了。
    身敗名裂。
    但，想想他的所作所為……
    攀附權貴，絕情絕義，落得這個下場都是他咎由自取。
    可現在……
    “盡管很多人對玄鐵道人是否死在李先手上心中存疑，畢竟正午一戰，漓江周絕塵悟透混元如一，晉升周身無漏，登臨武林一流，玄鐵道人、馬傅兩大換血武師死在他手上更為合理，但……李先昨日怒殺越王府肺腑大成總管嚴煉、曹家劉豐，卻是無數人親眼所見。”
    張雲生說到這，眉宇間帶有一絲敬佩之意：“他縱然不到換血洗髓，也必然有換血洗髓的實力！”
    “昨日，李現怒殺越王府肺腑大成總管嚴煉、曹家劉豐？”
    李寒冰更覺不可思議。
    這……
    還是他認識的那位堂弟嗎？
    他不是一個輕鄙武夫的文弱書生嗎？
    這個時候，作陪的另一位青玉門師妹突然想起了什麽，有些振奮道：“李師姐，我記得你和那李現……李先認識？昨日你們更是有過交流！？”
    此話一出，張雲生、段江流兩人的目光同時落到了李寒冰身上，眼中滿是驚奇。
    “你們認識？”
    “李師妹竟和這等人物有交情？”
    “我……”
    李寒冰聽得兩人所言，內心複雜，但還是道：“我認識的李現乃是鬆風學院學子……他什麽時候棄文從武……我並不知情。”
    “那就是了！那位李大俠，就是鬆風學院出身的漓江四大才子之一！”
    張雲生突然拍掌道：“我自古籍中翻閱得知，武學一道有讀書明智，習武入道一說，這些人剛開始不會將時間精力用於肉身打磨，而是飽讀詩書，明智見性，直至知行合一，悟出混元無漏真諦，這才奮起直追，外壯筋骨、內練肺腑，一鼓作氣換血洗髓，衝上周身無漏。”
    他神情振奮，如見證傳奇：“說不定李大俠走的就是這條路線！”
    “明智見性，知行合一，悟出混元無漏！？”
    段江流眼中露出一絲驚駭：“竟能直入當世一流！？”
    一流高手啊！
    名傳一州！
    那是何等威風八麵，光宗耀祖？
    若他真能晉至一流，讓他少活三十年他都願意！
    “這條道路唯有悟性高絕之人才有希望走通。”
    張雲生道：“接下來得看這位李大俠是否能在近一兩年成就周身無漏，如果成了，那他踐行的便是這等傳奇之路，而能走通這條道路的他，未來前途，不可限量，魚躍龍門，亦非奢望！”
    “魚躍龍門！？”
    李寒冰，以及場中所有人，無不心頭劇震。
    躍龍門！
    蛻蛇化龍！
    李先……
    未來竟有望達到這等境界！？
    “躍龍門啊！”
    段江流口中念叨著這四個字。
    不止他，李寒冰，其他人，同樣被這幾個字衝擊的心神搖曳。
    練武之人，誰不知躍龍門？
    躍過龍門，那才是真正的同風而起，扶搖萬裏，直上九天！
    什麽王侯將相、富甲天下，在躍龍門的寶貴機會麵前，都得靠後站！
    “李師妹，你若真與李大俠相識，得趁著兩人都在滄浪劍派，好好抓住機會啊。”
    張雲生語重心長的點了一聲。
    段江流亦是清醒過來，馬上對李寒冰道：“張少俠說的有理，若你和那位李大俠相識一事為真，我馬上稟報掌門，請掌門收你為親傳弟子。”
    “我……”
    李寒冰聽得兩人所言，盡管覺得匪夷所思。
    但……
    李現在她心目中本來就有頗高的位置。
    當初闖下漓江四大才子的名號，更是讓她滿懷羨慕、欽佩。
    再加上張雲生提及的讀書明智、習武入道一說，倒是讓她稍稍接受了這個消息的真實。
    眼見所有人都在催促著讓她拜訪李先，證明兩者關係真假……
    恰好，她也有事要和李先提一提，猶豫片刻，她還是點了點頭。
    不久後，經過打聽，李寒冰在張雲生、段江流兩人的擁簇下來到了周絕塵居住的院落。
    ……
    “李寒冰？”
    李先看著周絕塵。
    “對，你們青荷李家的人。”
    周絕塵道：“應該是恰在山上，聽說了你的事跡，在師兄妹的擁簇下前來拜訪，炫耀你這份人脈。”
    “李家。”
    李先記得原身已經和李家斷絕關係。
    他心中沒有繼續續上這份關係的意思。
    隻是考慮到血緣因果以及李寒冰滄浪劍派外那句善意提醒……
    雖然沒什麽用處，但他還是道了一聲：“那就見一麵。”
    “行，我帶她去客廳。”
    周絕塵點了點頭。
    很快，隨著李先來到客廳，李寒冰已經先一步等在那裏了。
    當看到李先時，她第一時間起身，神情……
    有些拘謹。
    畢竟，剛才帶她進來的，可是新晉江州一流的龍泉館主周絕塵！
    一尊武道造詣比之他們青玉門掌門還要精深的周身無漏境大高手！
    李先和這等人物談笑風生……
    外界傳聞他有換血洗髓的實力，十有八九是真的了！
    “有事？”
    李先直接詢問。
    “沒……沒有……”
    李寒冰有些結巴回應。
    李先點了點頭。
    那就因為借著他的名頭吹噓，被那些師兄妹們架起來，非得見他一麵彰顯關係了。
    他並未說什麽，隻是道了一聲：“你自己在這小憩片刻便自行離開吧。”
    人之常情，無需責怪。
    而看到李先就要離開，李寒冰心中有些慌張，似乎真讓他這麽走了，以後兩個人的世界就再也不會有任何交際。
    在這種慌張下，她連忙道：“李現……你還記得薑小雨嗎？”
    薑小雨？
    這段時間，他已經將“原身”那些無意義的記憶忘了個七七八八，騰出大腦空間來專注武學。
    薑小雨，不認識。
    “你果然已經忘記她了。”
    李寒冰神色有些複雜。
    “有問題？”
    “你就從來沒有想過，你為了柳嫣然付出如此巨大的犧牲，落得個身敗名裂的下場，是不是有其他因素？”
    李寒冰看著李先：“雖然你和柳嫣然成婚了，可她還和嚴凱歸卿卿我我……正常情況下，你最終結果，隻可能哪一天柳嫣然覺得你礙眼了，直接被掃地出門，甚至……因為一點小問題，被亂棍打死。”
    贅婿，能有什麽地位？
    充其量比仆人好一丁點。
    打死了就打死了。
    李先聽得李寒冰所言，漸漸弄明白了其中的意思。
    “薑小雨是誰？”
    他問了一聲。
    “……”
    看到李先居然將薑小雨忘的如此徹底，李寒冰直接無語了。
    換血洗髓？
    換血洗髓了又怎麽樣？
    一個為了自己前途能夠毫不猶豫拋棄青梅，斷絕和家中一切關係的人，縱然他取得再大的成就又如何？
    對李家來說，有什麽意義？
    白眼狼罷了。
    和他靠的太近，弄不好不止占不到任何便宜，還會給李家惹來巨大麻煩。
    就像不久前定風侯府護衛的興師問罪。
    她知道，這是她的逆反心理作祟，以後隨著李先飛黃騰達遲早後悔，但……
    “你想一想，柳嫣然作踐你的種種行為，你曾經是否用在他人身上……”
    李寒冰看到“不以為然”的李現，停了下來。
    沒救了。
    “算了。”
    她道了一聲：“感謝您在成就換血洗髓後還願意抽出寶貴的時間來見我一麵，告辭了。”
    說完，微微一禮，轉身離去。
    李先看著她離開。
    他知道，這其中或許涉及到什麽舊事，乃至舊情。
    不過……
    不重要。
    他是李先，不是李現。
    他的路途，注定凶險，無論他離李家太近，還是李家離他太近，都不是好事，反倒是保持現狀，隻要他能始終扶搖直上，餘澤之下，李家自會日漸壯大。
    ……
    李寒冰離開後不久，周絕塵走了進來。
    “走了？”
    “嗯。”
    李先道了一聲，同時問：“收拾好了的話，回漓江城，會一會越王府那位周身無漏的強者。”
    “你有把握？”
    周絕塵問道。
    可緊接著，他又笑了笑：“算了，不問你了，走吧。”
    李先點了點頭。
    當下兩人啟程，回返漓江城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