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裏，隻剩下風吹過樹葉的沙沙聲。
    “哥，我去洗把臉。”
    謝虎背對著他，隻是“嗯”了一聲。
    “小龍。”
    “咱們的日子，雖然苦了點，但至少還活著。”
    “至於媳婦兒。”
    “哥這些年，除了小妹的學費，還攢了點餘錢。”
    “聽說東南亞那邊的女人能吃苦。”
    “回頭哥托人幫你打聽打聽。”
    “咱挑個漂亮的！”
    “等你娶了媳婦兒，哥幫你在清溪村弄個宅子。”
    謝龍的腳步頓了一下。
    “我知道了，哥。”
    他
    說完，他便走進了昏暗的屋子裏。
    水聲嘩啦啦地響起。
    謝虎歎了口氣，搖了搖頭。
    他覺得，這件事，應該就這麽過去了。
    其中的利害關係，他已經說得清清楚楚。
    弟弟雖然衝動，但小妹他還是顧的上的。
    然而，在屋子裏的陰影中，謝龍那張被水浸濕的臉上，眼睛亮得嚇人。
    他洗臉完後便悄無聲息地，閃身進了最裏麵的那間儲藏室。
    這裏，是他們兄弟二人存放最珍貴獵物的地方。
    風幹的虎鞭、曬幹的鹿茸、成對的野豬獠牙……
    這些東西，賣給二道販子，能換不少錢。
    是他們兄弟倆過日子的本錢。
    但謝龍的目標，不是這些。
    而是最裏麵，躺著的一個巴掌大小的黑色物體。
    幹癟、蜷縮，表麵布滿了褶皺。
    但仔細看，卻能發現，它隱隱透著一股暗沉的光澤。
    謝龍一把抓過，一股濃鬱的藥香撲麵而來。
    百年熊膽！
    據說，這是太爺爺當年初到臥龍山，拚著半條命，從一頭成了精的老黑熊身上取下來的。
    是真正的稀世珍寶！
    別說五十萬。
    就是兩百萬，拿到真正的渠道上，都有的是人搶著要！
    這，是謝虎的命根子。
    是他準備留著，以後給謝龍和小妹成家用的最大本錢。
    謝龍小心翼翼地，將熊膽用紅布包好，揣進了懷裏。
    然後，又從牆上掛著的一堆獵物裏，取了一對品相極好的野豬獠牙，和幾張完整的狐狸皮。
    當他再次出現在院子裏時，臉上已經恢複了那副失魂落魄的模樣。
    “哥，我……我想出去走走。”
    謝虎剛把院子收拾幹淨，聞言皺了皺眉。
    “去哪？”
    “就……就在家附近轉轉。”謝龍低著頭，“我心裏堵得慌。”
    謝虎看著他這副樣子，終究還是心軟了。
    “去吧。”
    “別走遠，早點回來。”
    “嗯。”
    謝龍應了一聲，拖著沉重的步子，走出了院門。
    謝虎看著他的背影，又歎了口氣。
    他轉身走進屋，準備燒點熱水，給弟弟擦擦傷口。
    可當他走進儲藏室取藥時，整個人，如遭雷擊！
    “不好！”
    他發出一聲怒吼，瘋了一樣衝出院子。
    “謝——龍——！”
    ……
    而此時的謝龍，早已經跑出了老遠。
    他哪裏是隨便走走。
    脫離了謝虎的視線後，便一路狂奔！
    哥，對不住了！
    你說的都對。
    我什麽都不是。
    我沒錢，沒本事，沒文化。
    但是！
    我他媽不想認命！
    那些仙女，那些女王，我配不上！
    但劉興家來那麽多女人，總不能都是他的吧？
    我不求那個開飛機的女王，也不求那個什麽大小姐。
    就那個花臂綠毛的！
    或者那個粉頭發的也行！
    老子今天，就拿著這百年熊膽當聘禮！
    我就不信了！
    我謝龍，長得不比劉興差，身手更是強過劉興一大截！
    憑什麽我就不能娶個城裏媳婦兒？
    他眼裏的瘋狂，越來越盛。
    見識過大城市的謝龍，就像山裏吃過人的老虎。
    一旦開了口，就會對那種滋味念念不忘。
    ……
    謝龍跑得飛快，腳下的山路如履平地。
    很快，村裏那片開闊的曬穀場上，如同鋼鐵巨獸般的龐然大物，就出現在了視野裏。
    謝龍的腳步，不自覺地慢了下來。
    直升機！
    他見過圖片，看過電視。
    但當這玩意兒真真切切地停在眼前時，那種視覺衝擊力，根本不是一個量級！
    狗蛋正跟村裏三四個半大的孩子，在直升機附近玩耍，看到謝龍，拚命地衝他招手。
    “龍哥！這邊！”
    “我沒騙你吧！真的！真的是飛機！”
    謝龍整理了一下衣領，邁開步子，不緊不慢地走了過去。
    那姿態，仿佛他不是來看飛機的。
    而是來檢閱自己座駕的。
    他負手而立，微微眯起眼。
    “嗯，還行。”
    “就是型號老了點。”
    狗蛋張大了嘴巴。
    “龍……龍哥，你還懂這個？”
    “略懂一二。”
    謝龍淡淡開口，心裏卻在打鼓。
    他懂個屁！
    他就是覺得，自己不能跟狗蛋這群泥腿子一樣，表現得那麽沒見識。
    逼格，必須拿捏住！
    掃了一眼周圍，圍觀的村民們都站在一個安全的距離之外看，卻沒有一個敢靠近。
    這不行。
    自己一個人上去，太突兀了。
    必須得找個由頭。
    他把目光投向了狗蛋。
    “狗蛋。”
    “咋了龍哥？”
    “想不想上去摸摸？”
    “想！”
    狗蛋的眼睛一亮，但隨即又黯淡下去。
    “我……我不敢。”
    “我媽說了，這玩意兒貴得很！蹭掉一塊漆，把咱家賣了都賠不起！”
    旁邊幾個半大的孩子，也連連點頭。
    “對對對！我爸也這麽說！”
    “他說誰敢靠近，就打斷誰的腿！”
    “一群慫包！”
    謝龍不屑地嗤笑一聲，那股子裝逼勁兒上來了。
    “怕個球！”
    “走，龍哥今天就帶你們開開眼！”
    “讓你們摸摸，這城裏人的大玩具！”
    他大手一揮，率先邁開了步子。
    狗蛋幾人互相看了一眼，咬了咬牙，也壯著膽子跟了上去。
    龍哥是誰？
    是他們清溪村孩子王！
    是能徒手跟野豬幹架的狠人！
    有他帶頭，怕個鳥！
    謝龍走在最前麵，心裏那叫一個舒坦。
    他已經想好了。
    一會摸完了飛機，就提著手裏的野味，直接去劉興家。
    當著全村人的麵，把這百年熊膽拿出來！
    到時候，還怕那些城裏來的小妞，不多看自己一眼？
    他越想越美，腳下的步子也越發輕快。
    然而。
    就在他距離直升機還有五六米的時候。
    兩道身影，如同兩座鐵塔，擋在了他們的麵前。
    黑西裝打領帶，臉上戴著墨鏡。
    正是之前從飛機上搬東西下來的那兩個壯漢。
    其中一人，伸出手，做了一個停止的手勢。
    “先生，請留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