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6章 紅裙子(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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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光回溯的畫麵,再一次飛速切換。
視頻的視角,不再局限於那間陰森的木屋,而是猛地拉升,俯瞰著整個寂靜的山村。
尖銳的警笛聲,像一把鋒利的刀,由遠及近,狠狠劃破了山村清晨的寧靜。
幾輛閃爍著紅藍警燈的警車,卷起一路泥濘,最終停在了那棟散發著腐朽氣息的老宅之外。
身穿製服的警察,麵色凝重地拉起了黃色的警戒線,將所有窺探的目光隔絕在外。
一個中年婦女,也就是郭治鳴的姑姑,癱坐在泥地裏,哭得撕心裂肺。
是她今天來老宅拿東西時,推開了那扇虛掩的門,看到了那具早已冰冷僵硬的屍體。
畫麵一轉。
那棟安保森嚴、價值上億的獨棟別墅裏,趙德正像一頭被困在籠中的野獸,焦躁地來回踱步。昂貴的手工地毯,被他踩出了一道清晰的痕跡。
刺耳的電話鈴聲響起。
他幾乎是像被電擊了一般,一個箭步衝過去,抓起了手機。
電話那頭,傳來他心腹手下沉穩如初的聲音,仿佛一切盡在掌握。
“老板,警察已經到了現場。”
趙德的瞳孔,驟然收縮。
他握著手機的手,滲出了黏膩的汗。
“嗯。”
“不管花多少錢,用什麽手段,給我處理得幹幹淨淨!絕對不能查到我的頭上來!”
“輿論……對了,輿論就往靈異的方向引導!什麽碟仙筆仙,山村鬼故事!越邪乎越好!人們隻喜歡聽故事,不喜歡聽真相!”
“是,老板。”
視頻的鏡頭,再次切換。
夜色中,一家不起眼的茶樓包廂裏。
趙德的心腹,將一個沉重的黑色手提箱,推到了桌子對麵。
桌子對麵,坐著兩個男人。
一個是當時負責此案的刑偵隊長,王立。
另一個是即將負責屍檢的法醫,劉國棟。
心腹打開了箱子。
一整箱碼放得整整齊齊的紅色鈔票,在昏暗的燈光下,散發著罪惡的誘惑力。
王立和劉國棟的呼吸,明顯重了幾分。
“上麵的意思是……”
“這孩子,有特殊的癖好。”
“自己玩脫了,不小心死的。”
“是個意外。”
王立與劉國棟對視了一眼,都從對方的眼中,看到了貪婪與默契。
劉國棟推了推自己的金絲眼鏡。
“現場……有些東西不好解釋。”
心腹笑了笑,又將另一個小一點的箱子,放在了桌上。
“王隊和劉法醫都是專業的。”
“我相信,兩位一定能給公眾一個既科學、又合理的解釋。”
……
“現在。”
瓜神的聲音,像來自九幽的寒風,吹遍了整個直播間。
“讓我們一起去看看,這個科學又合理的解釋,是如何誕生的。”
直播畫麵,變成了慘白色。
那是驗屍房的顏色。
嗡嗡作響的排風扇,冰冷的金屬解剖台,刺鼻的福爾馬林氣味,幾乎要穿透屏幕。
郭治鳴小小的身體,就躺在那張冰冷的金屬台上。
那件刺目的紅色連衣裙,已經被脫下,放在旁邊的物證袋裏。
驗屍房裏,隻有王立和劉國棟兩個人。
劉國棟戴著手套,拿著鑷子,麵無表情地檢查著屍體。
“頸部有明顯勒痕,與房梁上繩索的痕跡一致,舌骨完好,是典型的懸吊所致機械性窒息死亡。”
他的語氣,像是在背誦教科書。
王立站在一旁,抽著煙,有些不耐煩。
“那就是自殺了?”
“可以結案了。”
劉國棟停下了手裏的動作,抬起頭,指了指男孩的額頭。
“這個呢?”
鏡頭給了一個特寫。
在郭治鳴光潔的額頭正中央,一個細微卻清晰的針孔,赫然在目。
周圍的皮膚,甚至還帶著一絲發炎的紅腫。
“還有這個。”
劉國棟又指向了男孩的雙腳腳踝。
那裏有被重物和繩索,長時間捆綁後留下的淤痕。
“一個十三歲的男孩,穿著紅裙子,額頭紮一根針,腳上還綁著秤砣?自殺?”
劉國棟摘下手套,聲音裏帶著一絲嘲弄。
“王隊,你信嗎?”
王立的臉色,瞬間陰沉了下來。
他將煙頭狠狠地摁滅在煙灰缸裏。
“上麵打了招呼。”
“也給了足夠的‘誠意’。”
“這個案子,必須是自殺。”
他盯著劉國棟。
“你,隻需要讓它,看起來像自殺。”
劉國棟沉默了。
他看著解剖台上那具慘不忍睹的屍體,眼中閃過一瞬間的掙紮。
但他很快就想到了那滿滿兩箱的現金。
想到了自己即將出國的兒子,還有一直抱怨房子太小的妻子。
那點可憐的良知,被瞬間壓垮。
他重新戴上手套,臉上恢複了冷漠。
“行。”
“但這些東西,必須有個說法。”
“否則報告寫不出去。”
一場顛倒黑白的“頭腦風暴”,就在這間本該伸張正義的驗屍房裏,開始了。
王立在房間裏來回踱步,眉頭緊鎖。
“紅裙子……就說他有異裝癖?”
“那針孔呢?”
劉國棟反問。
“自己紮著玩?追求刺激?”
王立的眼睛,突然亮了一下。
他似乎想到了一個絕妙的,可以將所有疑點都串聯起來的肮髒劇本。
“我聽說,國外有些變態,喜歡玩一種叫‘窒息遊戲’的東西。”
他看著劉國棟,聲音壓得極低。
“就是通過缺氧,來獲得快感。”
劉國棟的身體,僵了一下。
他瞬間明白了王立的意思。
“你是說……”
“對。”
王立的臉上,露出了一絲病態的興奮。
“性窒息。”
“這個說法,可以解釋一切!”
“他有異裝癖,所以穿女人的裙子。”
“為了追求更強烈的刺激,他給自己用針,甚至在腳上綁重物。”
“最後,在玩懸掛窒息遊戲的時候,不小心失手,把自己真的吊死了。”
王立越說越覺得這個劇本天衣無縫。
它足夠獵奇,足夠變態。
它能完美地解釋現場所有詭異的元素。
最重要的是,它將這起殘忍的謀殺案,徹底定性為一場,由死者自己主導的“意外”。
不會有凶手。
也不會再追查。
劉國棟看著王立那張因為興奮而扭曲的臉,胃裏一陣翻湧。
他拿起錄音筆,沉默了片刻。
然後,他用一種不帶任何感情的語調,開始了他的“權威”發布。
“死者郭治鳴,經檢驗,係機械性窒息死亡。”
“其頸部勒痕,符合自主懸吊特征。”
“其身著異性服裝,額頭針孔,腳踝捆綁重物等行為,符合‘性窒息’的典型特征。”
“綜上所述,排除他殺可能。”
“結論為:意外死亡。”
……
視頻,定格在劉國棟那張毫無表情的臉上。
直播間裏,瓜神的麵具,重新出現在屏幕中央。
他靜靜地,等待了十幾秒。
讓那股由震驚,憤怒,惡心,悲涼混合而成的恐怖情緒,在十五億觀眾的心中,徹底發酵。
終於,他笑了。
那是一種冰冷到極點的笑。
“性窒息?”
他將這三個字,念得格外清晰,格外刺耳。
“這就是當年,山城警方給出的‘權威結論’。”
“一個為了金錢,為了權勢,為了掩蓋一場滔天罪惡,而憑空捏造出來的罪惡。”
“他們用最肮髒的謊言,去玷汙一個孩子最後的尊嚴。”
“他們用所謂的‘權威’,將真相死死地釘進了棺材裏。”
瓜神的聲音,陡然拔高,如同審判的重錘!
“但是!”
“今天!”
“我要把這顆釘子,拔出來!”
“我要讓這口棺材,重新打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