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沐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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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姑娘,今日我們可是賺足了威風,方才我吩咐灶房讓廚娘多備幾個葷菜,那柳嫂子根本沒敢再說個不是,按往常定要說,‘出了賬的東西,要找璉二奶奶先過問’。”
    雪雁蹦蹦跳跳的走進門,掐著腰杆,繪聲繪色學著那柳嫂子說話的口吻,逗得李宸忍不住發笑。
    雖憤憤不平,雪雁臉上卻高興得很,仿佛方才榮慶堂上的事,她也是與有榮焉。
    站在李宸身旁端茶倒水的紫鵑,麵上則是多有難色,幾度欲言又止。
    李宸笑著招招手。
    “嗯?姑娘還有什麽事吩咐?”雪雁疑惑的走上前,隨後就被李宸捧住了臉頰,肥嘟嘟的臉蛋被他揉圓捏扁,似玩偶一樣可愛。
    見了雪雁那憨態可掬的模樣,李宸實在忍不了內心想要蹂躪她的渴望。
    一麵揉著,李宸還不忘一麵說出由頭,“你可不能太得意了,得意了容易遭人妒忌,指不定往後給你在暗處使些絆子。我們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百倍償還!”
    “唔唔,我知道了。”
    被李宸蹂躪得,雪雁已說不出完整的話,嘴角還是咧開傻傻的笑著。
    今日自家姑娘的性情是有些奇怪,而且手心也比舊時暖和。
    但在外受人敬畏,於內願意與她們親近,實在讓雪雁心裏舒服得很,比日日隻坐在月洞窗下,不是癡望,就是流淚的姑娘強百倍。
    “姑娘,我有話不知當不當講……”
    主仆二人正嬉戲打鬧著,紫鵑不應景的張了張嘴,終究還是沒忍住。
    李宸鬆開手裏的雪雁,她一個沒站穩,撲進了李宸懷裏,軟綿綿的,更撲起一陣香氣。
    並沒醉心旖旎,兩人盡皆轉頭看著紫鵑。
    “我看你憋了好久了,要是不說出來,恐怕要憋得食無味,寢難安了。說吧說吧,無非是不該事情做絕,徹底得罪了二太太的事。”
    紫鵑聞言一怔,疑惑問道:“姑娘,你都知道?”
    李宸何止知道,他是算準了交惡王夫人才要將事情做絕。
    畢竟他可不想木石前盟,賈母現在是自己的依仗,但是賈母是支持林黛玉和賈寶玉成親的。
    而最大的反對者是王夫人,李宸徹底得罪王夫人,為得就是讓她能極力阻止賈寶玉靠近自己,這樣李宸還落得清淨。
    疏離賈寶玉的目的,就更容易達成了。
    很明顯,方才出了榮慶堂的那一幕,就已經是小有成效。
    “不過,王夫人支持的是金玉良緣,我看賈寶玉那憨貨,薛寶釵他也配不上,這事我也得想辦法攪黃了才行。都穿紅樓夢了,能救一個算一個。”
    如今李宸在榮國府的地位穩固,除了享樂,總也有點樂事可做。
    “行啦,我知道你是好心,不過此事,你不必放在心上。我隻不過是客居在榮國府,往後自是要搬出去,到時候與二舅母有些表麵情分也就夠了。”
    李宸並沒把事情說絕,免得紫鵑這機靈的小丫頭多疑。
    隻是眼下,紫鵑已經腦中一片混亂了,“搬出去?難道姑娘不喜歡寶二爺?啊?”
    “吃午飯之前,我們還做什麽事?要吃藥?”
    聞言,紫鵑迅速回過神來,“剛剛姑娘出門吹了風,該擦淨下身子的好。”
    “沐浴?”
    李宸輕抿著嘴唇,摸了摸自己嬌柔的手臂,頓時……好像也沒生出什麽邪念,還是好奇居多。
    紫鵑卻是搖了搖頭,“姑娘昨日才沐浴過,如今天氣轉冷,多沐浴容易吹寒風,還是我來幫姑娘擦擦身子就好了。”
    “那,勞煩紫鵑姐姐啦。”
    心頭略感遺憾,但方才在堂上始終板著坐姿,這幅身軀如今也是疲乏的很。
    李宸褪去衣裙,躺在榻上,便享受起小丫鬟們的優質服務。
    一寸寸肌膚由人細心清理,尤其敏感的肌膚,反饋給李宸是無限舒暢的感受,漸漸的李宸越發喜歡自己的新身份了。
    隻是可憐了他忠誠的二弟。
    ……
    “以林妹妹的脾性,怎麽會將事情鬧到老太太麵前去?她可不是個喜歡招惹麻煩的。”
    “誰說不是呢?我也沒料到林丫頭這般厲害,都不給太太的顏麵,直到打發到莊子上,此事才算了了。”
    榮國府,東北角的梨香院,
    薛家母女挨坐在床沿,對堂前的事複盤議論起來。
    任薛姨媽如何描繪,薛寶釵還是疑心的很。
    “我原也是好心,誰知周瑞家的竟捅出這事來,反倒讓我在老太太和太太麵前都不討好了。”
    薛姨媽歎了口氣,畢竟借住在榮國府,她極力想疏通賈母的關係,常常去坐著陪笑,哪知今日便折損了大半好感。
    “要不然,過幾日風頭過去了,我邀林丫頭來院裏用餐,到時候你們姊妹之間說說話,拉近些關係?老太太將林丫頭看得忒重,這會兒受了委屈,寶玉都靠邊站了。要想修成關係,怕是也隻有從這小事先做起。”
    薛寶釵讚同點點頭,“好,就這樣辦吧。”
    薛姨媽卷著衣裙起身,道:“我再差人去打聽打聽林丫頭的口味,你便就歇養著吧,熱病上身還是得養神。”
    薛寶釵應諾下來,送了娘親出閨房,自己又折返來到案邊坐下,撐著身子思慮起來。
    於情於理,林黛玉都不該得罪死了王夫人,更不值當這樣做。
    母親描繪的林妹妹,簡直陌生的像是兩個人,讓薛寶釵疑惑不解。
    “林妹妹做事向來精細,三思而後行,就算不滿,也不會弄出太大聲響。尤其她本就嫌人情麻煩,除了身邊親近的人為她做事,其餘的也隻願親力親為……”
    ……
    鎮遠侯府,東院正房。
    林黛玉悠悠轉醒,徐徐從床榻上坐起身。
    環顧四周,依舊是稍顯空蕩的開間,並非她熟悉的榮國府,林黛玉不由得暗歎了口氣。
    果然,這並非夢境。
    自己是真真實實的變成了一個男子。
    這幾日來,她好生拾掇了遍屋子。
    丟了一地的舊衣服,歸類交給府裏的粗使丫鬟去清洗。雜亂的書櫃書桌,也被她擺放的整整齊齊。
    翻閱舊物的時候,她還發現了原主人的筆跡。
    難怪能將先生氣走,字寫得東倒西歪,倒像是得病了一樣。
    不過,林黛玉意外發現了一摞用炭筆書寫的紙。字跡意外的方正,不過大多用的是簡化字,她還需稍加分辨。
    至於內容,讓林黛玉看得有些麵紅耳赤。
    開篇寫了一百零八的魔頭,林黛玉本以為是評書戲文,待多讀了幾章,卻越發多了描繪香豔場景的戲目。
    戲文並沒有結局,隻有她手上的這二十幾章。林黛玉忽而意識到,這戲文或許是原主人寫的,摻雜了一些林黛玉耳熟能詳的故事,倒也有幾分新意。
    而且看樣子,是想賣給書鋪刊印,換些潤筆的酬勞。
    但林黛玉還是取來了炭盆,將它們都付之一炬了。
    鎮遠侯府的條件確實不好,侯爵已承襲了三代,第四代便沒有爵位可承了,這是鎮遠侯無法容忍原身在家中吃白食的主要原因。
    但畢竟祖上顯赫過,即便降爵了,外出也會被人尊稱一聲鎮遠侯府公子,怎能以“小說稗官”這等末流行當賺銀子?
    尤其還要科舉入仕,往後這都是容易留下士大夫話柄的汙點。
    而且其中還寫著什麽“官逼民反”、“替天行道”,看得是爽快了,可要被有心的言官聞風而奏,最輕也得被扣上個“結交匪類、心懷怨望”的帽子。
    再看了遍那香豔場景,林黛玉十分嫌棄的一張張丟進火盆裏。
    而後還在案前寫了幾段靜心訣,如今正好好的掛在牆上。
    整理好思緒後,林黛玉自顧自的穿戴起半舊不新的粗棉汗衫。
    放過去她根本不敢想這麽粗糙的衣物,穿在身上會有多不舒服,待她真穿在身上,卻也沒什麽不適,如今更是已經習慣了。
    隻有每日晨起出恭還不太習慣。
    研墨鋪紙,林黛玉有感而發的留下些字跡,記錄著自己怪異的經曆。
    “換身旬日,於鎮遠侯書房複取書數卷,知此世仍屬大靖殷氏。然朝局細微,未敢深詢,恐增其疑。本欲出府探榮國府及家父音訊,奈秋風颯厲,體倦神疲。”
    “衷腸無由訴,愁緒愈深。若榮國府果在,不知諸兄弟姊妹何以視我此身?可願與我交談?所言魂靈相契,不知真能逾越皮囊?”
    林黛玉扶著臉頰。
    眼神滯澀的盯著案前巴掌大小的銅鏡。
    這具身體的相貌也並不差,於男子而言,五官棱角分明,劍眉星目,或許是自己附身了的原因,還多了幾分書生意氣,翩翩有度。
    心思敏感的林黛玉還發覺,近來府裏丫鬟看自己的眼神都變化了許多。
    “二少爺,清早又在練字嗎?快來用膳吧,都是按照二少爺吩咐過的,梗米粥,爽口的小菜。夫人問,是不是太清淡了,讓灶房再煎炒些菜也可以。”
    林黛玉客氣的接過碗筷,搖搖頭,學著男子的口吻,強硬道:“不必了,晨時吃得多,不利讀書。”
    聞言,丫鬟眸中又似泛起星星,一閃一閃的刮在林黛玉身上。
    “哦,對了。二少爺,還有一事,夫人說明日新請來的業師就要到府裏了。是個廩生呢,到時候恐怕要考教課業,讓二少爺早做準備。”
    林黛玉嘴中細細咀嚼著,低聲應道:“嗯,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