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略展才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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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嚏!阿嚏!”
    李宸蜷縮在床上連打了幾個噴嚏,又慢慢束緊了些被子。
    已經在榻上裝病躺了三日,原本沒什麽問題,卻不知為何打噴嚏越發頻繁了。
    若不是當真感染了寒症,恐怕就是身後有小人在防他,一直罵他不停。
    長長舒了口氣,李宸暗暗思忖。
    “現在在榮國府的林黛玉一定會很感謝我吧?舊時她在府裏那麽受欺負,自從我大鬧一場以後,誰還敢將她看輕了?”
    “尤其夥食更是一絕,每天燕窩粥喝著,新鮮的大肘子吃著。聽說薛家為了請我,特意收了關外運進來的山野時鮮,我都沒趕上,真是便宜了她。”
    “天呐,我真不想再喝梗米粥了。”
    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
    想著那些山珍海味,李宸口舌生津,肚子也不由得叫了起來。
    “不行,睡不著了。對了,看看我寫的《水滸傳》吧。凡事不能等著,還得靠自己。若是能將《水滸傳》前三十回賣給書坊刊印出來,沒準靠著版費分成,在鎮遠侯府我也能過上好日子呢。”
    李宸翻身下床,來到書桌前翻找。
    他那一遝稿紙還是很顯眼的,畢竟用的是炭筆所寫,和毛筆洇濕過的完全不同。
    可李宸尋了半晌,甚至連床下都抹了都沒尋見。
    “不會……不會是,林黛玉給我扔了吧?”
    再次換回這具身體時,入眼處處都整潔如新,李宸還以為是府裏給他提升了待遇,有丫鬟伺候左右了。
    可在床上躺了幾天,除了有嬤嬤送吃食,春桃姐姐同娘親來慰問,他哪裏還見過其他人。
    便知道,肯定是有潔癖的林黛玉自己動手打掃的。
    “除了科舉考試,清潔屋子,林黛玉這金手指也派不上用場了,竟是把我的金山弄丟了。”
    李宸泄了口氣,又躺回到床上。
    回想一下在府裏的這三日,倒是還忽略了每天早晚來詢問病情的業師邢先生。
    幸好他是個有分寸的,在前一次考教之後,再沒推門入室過,隻在窗外淺淺交流幾句,李宸尚能應付。
    可裝病也不能裝十天,今天府裏還請了郎中給他醫治,早晚都避免不了要去書房上課。
    到時候一提筆,怕是全都要露餡了。
    李宸抱著腦袋,努力思索著,到底用什麽法子還能拖一拖。
    隻要拖到林黛玉換回來,事情便都能迎刃而解了。
    “現學現賣也來不及了……到底怎麽辦。”
    砰砰砰,
    門外響起一陣清脆的叩門聲。
    “進。”
    應聲而來的,隻有母親鄒氏一人。
    手中拖著的錦盤,又是老三樣,一碗梗米粥,一碟爽口小菜,還有個水煮蛋。
    李宸掃了眼,更懷念榮國府上的日子了。
    “娘,今天怎麽隻有您來了。春桃姐姐呢?劉嬤嬤也沒看見,先生一早也沒來過。”
    李宸從床榻上坐起身,看著娘親鄒氏將碗碟盡數擺好,才來到他床沿坐下。
    “府裏出了些事,邢先生也被你爹喚到堂前去了,院裏的下人都在倒座廳裏等差遣。”
    “出了事?”李宸瞪大了眼,好奇問道:“出了什麽事?”
    鄒氏微微歎息,麵上懨懨,並不想說,“是你爹的差事,不與你相幹。你的當務之急是養好了身子,然後早日和邢先生去書房讀書。邢先生說,以你的聰慧和眼界,最早能明年就參加縣試?”
    李宸點頭應付,卻不想被偏開話題。
    這可是他的家,福沒享受到先出事了,如何能讓他安心。
    若真是大事,一道禦旨下來,怎會沒有牽扯。
    李宸心裏念道:“賈元春成為賢德妃,是榮國公故去後,榮國府的權勢達到的最頂峰,但那也是曇花一現,很快便走向沒落,最終白茫茫一片大地真幹淨。”
    “如今鎮遠侯府還與榮國府相去頗遠,甚至還不如一門雙侯的史家,豈不是意味著會更早的破落?”
    “這可不行啊,我的金手指還沒發揮作用呢,得讓我先發育發育吧?”
    李宸從榻中鑽出,像前世一樣,一麵幫娘親鄒氏揉捏著肩頸,一麵撒嬌似的問詢著,“娘,我也不小了。府裏的事,當然也有我一份,哪怕幫不上忙,總也讓我知道些吧?您看我近來也不像過去出門鬥雞走狗了,怎能還將我當做頑童看待。”
    “娘,我畢竟也姓李呀。”
    鄒氏最是個寵溺孩子的,聽李宸在耳邊絮叨起來,堅持了沒一會兒,便鬆了口。
    “嗯,近來宸兒乖巧多了,倒讓娘親都快認不清了。或許真就是長大了,有些事瞞著你又讓你抓耳撓腮的不好受。”
    “今日與你說了,你倒也不要在你爹爹麵前提起。說來也與你有幾分幹係。”
    李宸穿戴了袖袍,來到桌邊一麵用膳,一麵聽鄒氏講述著。
    “和我也有幹係?”
    “嗯。前段時日你文不成,武不就,氣得你爹爹從大營裏趕回來,將采買棉衣的差事交給了府裏管家邱三去籌劃,卻不想他這在府裏做了三十年的老管家,身上能出亂子。”
    李宸略微皺眉,軍需貪墨可不是小事,若是沒交差之前還有轉圜的餘地,可要是被人查出來,禦史一彈劾老爹恐怕都要下大牢了。
    “那是怎麽發現的呢?”
    “誰也沒想到,你的事解決的這麽痛快。你爹爹他就去工部走了趟,見到了即將發放軍營的冬衣,根本不成形製,便就暫時壓了下來。可眼看著已經近臘月,京營的將士怎能沒有棉衣呢?壓也壓不了太久了……”
    話說的越多,鄒氏臉上的擔憂就又多一份,待話說盡,李宸也恰好吃完。
    先扶著娘親一同起身,李宸已篤定了主意,“娘,便宜……老爹他還在堂上嗎?”
    “嗯,應當還在堂前議事呢。”
    “那我們快去吧,晚了可來不及了。”
    鄒氏疑惑的瞪大眼,不可置信的看著李宸,“你要去?你去做什麽?”
    “去幫老爹參謀參謀。”
    說著,李宸拔腿便往外走。
    “你參謀?誒,別急著出去呀!披上大氅先。你這孩子……”
    ……
    鎮遠侯府,正堂,
    堂內門窗緊閉,正中央黑漆螺鈿的長條案前,鎮遠侯眉頭緊皺,端坐於太師椅上。
    身後寶鼎中煙霧嫋嫋,隨著他沉悶的嗓音而微微跳動。
    “邢先生,您有什麽看法?”
    下首,總共坐了兩人,而另一位是侯府的錢糧師爺趙義明,稱得上是鎮遠侯的心腹了。
    此刻西席先生邢秉誠,也在堂前與鎮遠侯議事,自然是已將此處當做了自己的棲身之所。
    尤其,他不想輕易放棄李宸這個好苗子。
    “嗯,侯爺能請我來議事,也是看得起在下,對於管家之事,老夫了解不深。但僅憑作假的賬目,恐怕沒辦法洗脫侯爺的嫌疑,若是貿然報入官府,侯爺難脫幹係。當務之急,或許是將那管家捉來審問,若能繳獲髒銀,方有大事化小的餘地。”
    鎮遠侯臉如古銅,歎息道:“我倒也想平息這事端,可近來年底盤查,戶部為八皇子所轄,有意針對我等勳貴,這……恐怕並不好做。”
    說罷,鎮遠侯眼中閃過一抹失望之色。
    若單純以學問論,身為廩生的邢秉誠自然是這堂前最淵博的,隻是涉及實務,的確不能指望他這寒窗苦讀的士子能有什麽高論。
    正當鎮遠侯想要遣散兩人,獨自再做考慮時,廊下卻是傳來一陣喧鬧聲。
    “宸兒,別胡鬧了。你爹爹他正是氣頭上,你非得趕著去招惹什麽?聽娘親的話,先回去養病。”
    “娘,你就別攔著我了,我寒症都大好了。瞧瞧我這臂膀,兒子結實著呢,小小寒症算得什麽。爹,我知道你還在裏麵,那事我有法子。”
    鎮遠侯一抬眼,左右看向二人,臉色鐵青,眉頭皺得更深了幾分。
    “犬子平日裏嬌寵慣了,讓二位見笑。”
    趙義明是府裏的老人了,自知道府裏二公子是什麽脾性。從鄉裏歸來府邸,總聽人提起二公子轉了性,可如今一看,還是老樣子。
    邢秉誠卻是略有意動,開口勸說道:“侯爺,不如放小公子進來說話。小公子思緒天馬行空,不得不承認,有些事便是老夫也趕不及。”
    鎮遠侯抽了抽嘴角,總感覺這時候的讚揚像是在罵人,在打他的臉,“先生過譽了,他可擔不起。”
    鎮遠侯不想放兒子進來丟人,可邢秉誠卻一再強調,“公子見識眼界已非稚童,侯爺當真不妨喚公子來堂前。”
    “罷了,那就聽他要胡鬧個什麽。”
    趙義明也樂得多看一會兒熱鬧,鎮遠侯府的紈絝,到底是不是龍潛於淵。
    見鎮遠侯認同後,邢秉誠便親自上前取下門閂放了李宸進門。
    如此,鄒氏反而不好再阻攔,與邢秉誠見禮後,小聲提醒道:“別在堂前胡謅,惹火了你爹爹可要緊你的皮子。”
    “娘親放心,我真不是來胡鬧的。”
    李宸入堂與眾人見過禮,視線便落在了至於各自案上的幾冊賬目。
    “父親,可否容孩兒一觀?”
    李宸根本不待回答,便取過賬本快速翻閱。
    半炷香經過,鎮遠侯實在沒了耐心,甕聲問道:“沒什麽話說就回去,這不是你該插手的事,既然病好了,下午先與邢先生去學經義。”
    李宸當然不能學了,那可就露餡了。
    雙手合上最後一本賬目,李宸取著在旁的算盤,手指飛快撥弄,算珠劈啪作響。
    “冬衣的成本主要在布和棉,倉儲運輸,人工差別不大。前三年冬衣均價一件在二兩五錢,今年卻是報價一兩八錢,這可免不了以次充好。”
    “而且,今年入冬更早,棉花收成不比去年,成本還有漲。”
    “按賬上所記,今年采買的棉花,若想填滿同樣數量的布匹,每件棉衣的厚度將不及往年六成。”
    “這哪裏是冬衣,分明是秋衫嗎?!”
    一席話,堂前三個大男人呼吸都漸漸停滯了下來。
    鎮遠侯更似瞪了一雙牛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