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9章 好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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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刻的魏忠賢,心裏是滿足的。
    能陪著皇爺散步、議朝政,足以說明他是心腹,心腹中的心腹。
    崇禎心裏清楚,對付魏忠賢這樣的老妖怪,僅有恩寵遠遠不夠。
    要讓他明白自己器重的同時,也要讓他時時感到懸頂之刃。
    能賜你權,也能要你命。
    就像陳德潤一案。
    若朕願意,隻需一個眼神,這位九千歲就能死在這深宮裏。
    一旦死訊傳出,東林黨必群起而攻閹黨餘孽。
    到那時,朕便可借勢重整朝綱。
    可朕沒有動。
    這才是最好的籠絡。
    魏忠賢其實懂。
    天啟死後,他的小動作不少,秘不發喪也是真。
    可那不是野心,而是求生。
    他怕,怕新帝借他立威。
    而如今,崇禎讓他相伴問政論計,心裏的石頭終於落了地。
    自然要體現出他的價值。
    “皇爺,先帝未動八大晉商,一是朝中官員多有牽連,二則是建奴若得訊,必趁機犯遼。
    屆時言官借國戰需穩之名,必從中掣肘。
    所以,此事……還得從朝堂入手。”
    崇禎眼神一沉。
    後世史家有言:
    大明亡,亡於權宦與言官。
    權宦,以魏忠賢為首。
    言官,則是那群自稱為國為民的噴子。
    噴子不可怕,可怕的是他們借“死”成名。
    殺我,那我就名留千古;
    殺我者,必是昏君。
    連太祖、成祖都忌憚他們,唯恐後世罵名。
    但崇禎不在乎。
    比起華夏百年之殤,什麽後世罵名都不值一提。
    “若朕要讓關寧鐵騎進駐張家口,可行否?”
    魏忠賢連忙俯首:“奴婢不敢妄議,一切聽皇爺旨意。
    隻是……據廠衛探得,建奴近來暗調兵馬,意圖偷襲張家口。
    若此時關寧鐵騎前往協防,倒是名正言順。”
    崇禎微微頷首。
    這就是魏忠賢的好用之處。
    他不像那些隻會提出問題卻解決不了問題的文官。
    他態度卑微,但轉頭就能替你解決問題。
    這就是差別。
    明製繁瑣,調兵一道,皇帝要先過內閣、司禮監、兵部、五軍都督府……
    層層蓋章、層層過目,
    就連聖旨都得跑完整個流程才能落地。
    掌握了魏忠賢,相當於 OA一鍵直簽。
    首輔黃立極唯魏忠賢之命是從;
    司禮監王體乾表麵上是魏忠賢的心腹;
    兵部尚書已經換成了孫承宗。
    可以說現在的崇禎才算是做到了金口玉言。
    “命曹變蛟,率五千關寧鐵騎進駐張家口協防。”
    “奴婢遵旨!”
    關寧鐵騎,天下第一精銳。
    連建奴都得避其鋒芒。
    曹變蛟之勇,更是不下於曹文詔。
    崇禎要的不是防遼,而是借此截斷八大晉商在張家口的根。
    八大晉商在張家口經營了數十年,軍隊和他們早已沆瀣一氣。
    若不動兵,根本撼不動。
    當兩人腳步停下時,已至鹹安宮。
    李若璉和幾名錦衣衛正勢立在旁。
    “這裏你很熟吧?”
    崇禎淡淡一句發問,卻讓魏忠賢背心一陣發涼。
    這裏他當然熟。
    這正是客印月之所。
    他也是搭上了客氏才得以一步步爬到了九千歲。
    “奴婢……”
    崇禎抬手打斷,“她這些年貪了朕不少銀子吧?”
    停頓了半刻,又問道:“你……也攢了不少吧?”
    啊?
    啥意思?
    還來?
    隨即魏忠賢又是一喜。
    陛下若是想動雜家,有必要訛雜家銀子麽?直接抄了便是。
    訛雜家代表雜家穩著呢!
    “你留在這,朕去會會這位奉聖夫人。”
    ……
    客氏所住之處雖非寢宮,卻奢華無比。
    崇禎一進門,眉頭便皺了起來。
    奢華過頭了。
    眾人見帝王入殿,齊齊叩首。
    崇禎不理,徑直向內。
    推門而入,香氣撲麵。
    帳內,一抹雪白側臥。
    薄紗半掩,若隱若現。
    那具身體雖非少女,卻有一種“熟極而香”的誘惑。
    “奴……客印月,參見陛下。”
    她從榻上起身行禮,紗衣半垂,眼角帶笑,聲音媚得發軟。
    崇禎坐下,隻淡淡問了一句:“聽聞夫人頭痛,現今可好?”
    她用蘭花指輕輕點了點太陽穴,柔聲道:“自先帝大行後,奴悲痛成疾,夜不能寐。這頭啊……便疼得厲害。”
    語氣哀婉,姿態柔媚。
    她確信自己能讓他像先帝那樣迷上自己。
    崇禎隻是抬頭,目光並不在她身上。
    他在看牆上的畫,案上的擺設。
    客印月眼底掠過一絲得意:
    “害羞了嗎?果然還是個未諳風情的少年郎。”
    突然,崇禎目光淩厲地看向旁邊跪著的太醫們,忽然開口,語氣冷得像鐵。
    “身負皇恩,享厚祿,連個頭疾都治不好。
    這等廢物,留你們何用?”
    殿中死寂。
    客印月笑意僵在臉上。
    她甚至還沒明白發生了什麽。
    崇禎沉聲道:“李若璉,把這些廢物全部下入詔獄,大刑伺候。看看他們是怎麽混進太醫院的。”
    “陛下恕罪……臣等已診察多次,夫人頭疾乃宿症,不治亦可痊愈。”
    啪一聲,茶盞碎裂。
    茶水灑落在地。
    崇禎起身,抬手指向一旁麵色發白的客氏,“奉聖夫人方才言,因先帝大行悲痛生疾。而你卻說是舊病複發?”
    崇禎聲音漸冷,“欺君罔上,罪無可赦,夷其三族,抄沒家產。”
    那醫官如被雷擊,整個人都傻了。
    李若璉也懵了,又來?
    雖懵了一下,但反應迅速,一個眼神,身邊的錦衣衛便拖著太醫揚長而去。
    客氏怔怔地看著太醫被拖走,直到錦衣衛的靴聲在殿外消失,才緩緩回神。
    她抬眼看著那位慵懶倚坐、輕啜熱茶的年輕皇帝。
    她忽然發現這和她印象中的信王完全不同。
    她記憶裏的信王,是木訥、膽怯的。
    這時崇禎淡淡的開口,“猜猜,那些太醫在詔獄裏會說出些什麽?”
    客氏猛地一抖,噗通一聲跪下。
    崇禎放下茶盞,語氣平淡:“可知朕為何來此?”
    搖頭冷笑:“朕想看看膽敢聯合太醫毒殺先帝的惡奴,有何能耐。可惜你讓朕失望了。”
    客氏抬頭,心已涼透。
    “你心思惡毒,卻愚蠢至極,還想色誘於朕。
    憑你怎會察覺皇兄之謀?
    說吧,誰在背後指使?”
    崇禎一見這客氏,就知道她絕非天啟對手,背後定然有人出謀劃策。
    見客氏不為所動。
    “魏忠賢就在外頭候著。隻要朕一聲令下,你那兒子侯國興立刻便會從侯爺變成通敵的死囚。
    朕的耐心不多。”
    客氏咬唇,鮮血從嘴角溢出:“你藏得好深……就像先帝……你們都一樣歹毒!”
    “啪!”
    刀柄狠狠砸在她嘴上,血花四濺。
    出手的是李若璉。
    下一刻,一柄寒刀抵在她頸前。
    那一瞬,客氏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死亡。
    她渾身顫抖,終於擠出三個字:“……噦鸞宮。”
    崇禎的目光一凝。
    噦鸞宮!
    那是李選侍的居所。
    她的名字在史書上並不起眼,可在明末三大宮案中,她卻是最後一案“移宮案”的主角。
    天啟三大案,梃擊、紅丸、移宮。
    沒想到,李選侍這個被史書略過的女人,才是藏在深宮中的毒蛇。
    客氏被拖走,魏忠賢這才進來。
    崇禎看了他一眼,“永世浣衣。”
    魏忠賢先是一愣。
    立馬反應過來,這是給客氏的判決。
    魏忠賢感激的就要跪下。
    崇禎一把拉住,壞笑著湊近,“侯國興通敵叛國,立刻抄家入獄。
    聽聞侯府現銀百萬,抄出後全部送進內庫。”
    魏忠賢嘴角抽了抽。
    侯國興哪有那麽多錢?
    但皇爺說有,那就得有。
    沒有?那九千歲補上。
    他明白,為何皇爺特意對他說那句:
    “她貪了朕不少銀子。”
    “你也攢了不少吧?”
    攢與貪,一字之差。
    卻是要他明白,這銀子他補得心安理得。
    魏忠賢立馬叩首,“老奴遵旨!”
    “傳信給曹變蛟,到了張家口後,不急於動手,等朕的命令。
    退下吧。”
    魏忠賢叩頭,倒退數步。
    然而,就在他轉身欲出門之際,背後傳來一句,
    “朕身邊隻有一個魏忠賢,是不夠的。”
    魏忠賢腳步一滯。
    “老奴……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