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19章 交鋒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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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旋鏢這次結結實實紮在了葉震春的頭上。
    你不是說自己能和列祖列宗溝通麽?
    好,那你去吧。
    把大明如今的困境稟明祖宗,請他們體諒,給朕拖上一年。
    戶部、工部的官員眼裏全都閃過一絲光,這下有救了。
    郭允厚第一個出列,幾乎是搶著開口,“陛下聖明,臣附議!”
    薛鳳翔緊隨其後:“臣附議!”
    戶部、工部一眾官員紛紛呼應。
    就連錢謙益那老狐狸,最後也笑著附議。
    所有人都鬆了口氣。
    除了葉震春。
    你不去請旨,就是欺君。
    去了,就得背罵名。
    明明想借機去坑別人,結果反倒坑了自己。
    就在眾人鬆口氣的時候,兵部侍郎黃道周開口了。
    “陛下,若陝西確有大旱,為何朝廷未見奏報?”
    話音一出,朝堂瞬間一靜。
    所有人都知道,這問題一提出來,麻煩就來了。
    葉震春趕忙跪下,撇清關係。
    “臣所言千真萬確。
    臣曾親至廣寧門外察看,見陝西難民被順天府衙差攔在城外。”
    所有人同時看向順天府尹劉宗周。
    劉宗周臉色發白,心中狂罵,你個狗日的,居然拉老子下水!
    崇禎冷聲道,“劉宗周,葉震春所言是否屬實?”
    劉宗周戰戰兢兢出列:“臣……確曾攔下一批無路引之人……但……”
    崇禎冷哼一聲,“知道他們是陝西難民嗎?”
    劉宗周張口欲辯,卻一句話都說不出。
    知道是瀆職,不知道還是瀆職。
    “臣,有罪。”
    崇禎大手一揮。
    “拖下去。”
    黃道周似乎還沒盡興,笏板一豎。
    “陛下,臣請問首輔黃立極,陝西巡撫喬應甲可有奏災之章?”
    黃立極本在看戲,此刻臉色一白。
    “回陛下,八月初確有一奏,言陝西大旱,田畝絕產,請求賑災。”
    黃道周追問,“僅此一奏?”
    “僅一奏。”
    黃道周輕撫笏板,“從西安到京城,北經鹹陽、涇陽、三原、銅川,渡黃河入山西,再過太原、大同至張家口,三千裏。”
    眾臣麵麵相覷,不明白老頭說這個是何意。
    “若以逃民腳程而論,需三月方至。無人願棄故土而逃,若逃,必是生路絕矣。
    災民抵京,說明陝西之旱早在年初。今才一奏,豈非掩災不報!”
    殿上鴉雀無聲,眾人這才明白老頭的意思。
    他甚至都不願意和你掰扯有沒有上奏。
    一個地理小常識就足以說明年初就有了災情。
    喬應甲這是見流民已經逃荒到了京城,實在瞞不住了,才象征性地上了一奏。
    妥妥的為了帽子掩蓋災情。
    什麽叫狠人?這才是狠人。
    邏輯嚴謹的證明了喬應甲掩而不奏。
    而且是鐵證。
    必死的那種。
    黃道周並未停手,轉頭炮口對準內閣。
    “內閣首輔黃立極,八月接章至今無所作為。百姓流離,餓殍遍野,閣臣安坐,飲茶寫字,這是輔政?!”
    滿殿文臣麵色煞白。
    黃立極急忙出列,“陛下,臣接章後即籌備賑災,未有懈怠!”
    黃道周冷笑:“既然籌備多時,那方案可否讓臣等觀閱?”
    黃立極張口結舌,半晌隻擠出一句:“尚未擬定完畢……”
    崇禎眸光一沉,“黃卿辦事沉穩,但賑災刻不容緩。此事朕另派他人,黃卿去督造皇陵吧。”
    此言一出,殿中嘩然。
    督造皇陵聽似平調實則流放,從此無緣內閣。
    黃立極臉色驟變,斜眼看向魏忠賢。
    魏忠賢像是睡著了,從始至終一言未發。
    黃立極隻能跪地,“臣遵旨。”
    他無法反駁,反駁就是瀆職,領命最少還能保命。
    黃道周一臉的惋惜。
    惋惜的不是黃立極被貶,而是沒能掛了黃立極。
    眾人暗鬆一口氣,總算過去了。
    黃道周又再次開口,眾臣又是心肝一顫。
    “陛下,喬應甲掩災不報罪當萬死。”
    眾臣一聽又是衝著喬應甲去的,心下一鬆。
    可下一句,又讓所有人倒吸一口氣。
    “然臣查得,喬應甲曆年考核皆為甲等,吏部侍郎李建泰親筆嘉獎。
    二人同出山西,交情莫逆。
    臣以為,此等朋比為奸,理當一並究治!”
    李建泰當場懵了。
    他原本和錢謙益等人商定好要在朝會發難。
    可見瞿式耜等人被幹掉,他立馬夾緊尾巴。
    從始至終他可是一沒出列,二沒說話,連呼吸都盡量放輕。
    怎麽又扯到自己頭上了?
    “臣……冤枉啊!”
    崇禎拍案而起,“災情至京而不奏,此等廢物何來甲等?
    來人,拿李建泰下獄!
    傳錦衣衛拘喬應甲進京問罪!”
    全殿噤若寒蟬。
    這判決並不完全合理,但誰敢反駁?
    都是老狐狸,他們非常確定,此刻誰說話,回旋鏢便會精準命中誰的腦門。
    錢謙益的背心早已濕透。
    他本以為黃道周與他們一派,如今才知對方根本是瘋狗,見誰咬誰。
    崇禎輕咳一聲。
    王承恩心領神會,悄悄衝李邦華遞了個眼色。
    李邦華出列叩首。
    “啟稟陛下,臣都察院左都禦史李邦華有本上奏。”
    眾人又是一震。
    “臣經察確認,成國公朱純臣貪贓舞弊、弄權京營。
    致京營戰力全無,縱下人橫行京師、無惡不作!
    臣請陛下,削爵革職,嚴查其罪!”
    朱純臣猛地睜開眼,眸中一抹寒光一閃而逝。
    發生的一切他看得清楚。
    小皇帝連斬數人,看似無跡可尋,實則每一步都環環相扣。
    上次朝會閹黨折損。
    這次東林倒黴。
    看似混亂無序,實則極為精通平衡之術。
    兩方勢力相繼被打壓,皇權便能趁機擴張。
    然而讓他感覺有點意思的卻不是這些。
    而是魏忠賢始終沒有開口。
    他確信小皇帝和那條老閹狗已經暗中達成了默契。
    想到這,朱純臣嘴角勾起一絲冷笑。
    有點意思。
    不過也就那樣罷了。
    小孩子過家家,以為砍幾個小人物就能重掌大權?
    這朝堂的水可比小皇帝想象的深多了。
    在他看來,這種權術小把戲不過雕蟲小技。
    真要觸到根本利益,小皇帝就會明白什麽叫做無力。
    他心裏甚至在想,這小皇帝可比天啟好糊弄多了。
    然而,當李邦華這老東西公然參奏他時,他心裏殺意頓生。
    朱純臣眼神冷漠,神情不怒自威,“李邦華,你可知誣陷國公,是何罪?”
    朱純臣根本不怕彈劾。
    準確講,他什麽都不怕。
    他是成國公,大明勳貴之首!
    執掌京營與無數大臣交好。
    更是和京中所有勳貴利益一體。
    動他,就等於動整個勳貴集團。
    更重要的是,他有兩麵免死金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