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26章 安軍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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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夜,午門之外,修建明堂被寫入聖旨從皇宮中傳出。
    崇禎把曆史上的忠貞之後,不論男女,悉數納入明堂就學。
    工部奉旨,當夜開工。
    沿宮牆而建,明堂規模不大,依旨意可謂簡陋。
    但這簡陋的明堂卻立於皇城正門之側,而夫子皆為朝堂重臣。
    如此位置、如此師資,誰還看不出其中深意?
    尤其那句,陛下偶爾也會前往聽學,更是把明堂的重要性推至登峰。
    有些大臣聽聞此旨,腦海中皆浮出三個字,質子堂。
    所有重臣之子匯於宮門側,是生是死,全憑聖意。
    可孫承宗、李邦華等人聽罷,卻齊齊起身,向皇宮深深一禮。
    他們懂。
    站的角度不同,看事情的深度也不同。
    最興奮的是魏忠賢。
    他的孫子魏麒麟才四歲,也在名單之中。
    他伏地叩首,“老奴魏忠賢,謝皇爺隆恩!”
    明堂,並非臨時起意。
    這是崇禎早就藏在心底的棋。
    他心中入明堂的孩子,遠不止朝臣之子。
    他要給那些為國盡忠之人留後。
    秦良玉、滿桂、趙率教、周遇吉……
    史書上隻有冰冷的幾行文字,記錄了他們何時何地戰死。
    卻極少提及他們的後人。
    他們死得悲壯,卻也死得寂靜。
    靜到沒人記得。
    天下人可以忘,唯獨崇禎不能。
    他要讓這些忠貞之後活下去。
    讓他們的血脈在明堂好好地活下去。
    他要看著他們在日益興盛的大明娶妻、生子、壽終正寢。
    這才是建立明堂的真正意義。
    夜色深沉,禦書房燈火未滅。
    方正化、李若璉聯袂而來。
    “啟稟陛下,已拿獲二十一衛叛亂相關朝臣四百二十三人,涉事人員兩萬三千四百七十一人。
    國子監中德行有虧者五百七十六人。
    與勳貴及京營相關八千八百三十三人。
    牽連商賈八十八家,被連坐者一千四百四十六人。
    預計審問後數字仍會攀升,十日內臣必呈準數。”
    王承恩聞言,麵色煞白。
    三萬多人,再加牽連者,恐超四萬。
    自太祖之後,大明再無此例。
    連成祖靖難之時,也未殺至此數。
    崇禎靜靜聽完,隻吐出三個字。
    “斬立決。”
    聲音極淡,卻讓禦書房瞬間結冰。
    李若璉複奏,“稟陛下,抄家恐需一月方能徹底。
    僅成國公一府,查得現銀九十四萬七千兩。
    田地一萬三千頃,宅院十六座,店鋪一百四十三間,折算白銀共計兩百餘萬兩。”
    崇禎聞言,怒極反笑。
    他的大明皇莊五處加起來不過萬頃。
    一個成國公,竟比他這個皇帝的土地還多。
    這還隻是一個成國公。
    要是所有的國公國侯加起來怕是得有幾千萬兩。
    大明當真是無比富庶。
    “加快速度,不準錯漏一人。”
    待二人欲要退下,崇禎又淡淡補了一句。
    “無論牽扯到何人都一律入獄。”
    狠麽?
    若與十七年後國破家亡,華夏百年之殤相比,這點狠又算什麽?
    那些日後投敵者、獻銀助賊者,正是這群人。
    他們若不死,大明就得亡。
    此刻崇禎終於徹底掌權,也終於有了銀子。
    他知道現在的,遼東軍俸一月僅一兩半。
    就算是關寧鐵騎這樣的精銳也隻有一兩八。
    換算成後世也就是一千多點。
    就算是這樣他們到手最多一成。
    這是什麽概念?
    也就是說腦袋別再褲腰帶上,一個月到頭也就一百多塊錢。
    更不用提喜峰口軍卒僅有區區四錢。
    折算下來,一個月到手二十幾塊錢。
    難怪皇太極從喜峰口入關沒有遇見任何像樣的抵抗。
    靠這俸祿守國門?
    笑話。
    這樣的國家,這樣的皇帝,換我,我也不會拚命。
    想到此,崇禎命人傳孫承宗、李邦華、戶部尚書郭允厚、張維賢來禦書房。
    “大明不能讓戍邊將士寒了心。朕召你等前來,是為軍餉之事。”
    孫承宗、李邦華、郭允厚、張維賢,四人同時開口。
    “陛下聖明!”
    他們都清楚邊軍困境。
    知道他們寒冬衣不蔽體,夏日糧不飽腹。
    如今陛下親開此言,幾乎等於撫恤天下兵心。
    “所需銀兩,戶部與兵部核算便是。朕召你們前來,不為此事。”
    四人對視,不明所以。
    “都言我大明兵卒皆是窮途無路之人。
    投軍不過為一口飯吃。
    錯!
    軍人,乃國之骨!
    軍強則國存,軍弱則國亡!
    所以軍人應享真正之特權,參軍之家才該是大明最受敬重之人。
    前線兒子丈夫流血,朕不許他們的家人再流淚!”
    王承恩給四人遞上陛下草擬的軍律與優撫令。
    孫承宗展開一看,神情陡變。
    他看完後整理了一下衣袖,雙膝重重跪地。
    “臣,代一百七十萬明軍,叩謝陛下隆恩!”
    隨即李邦華、郭允厚、張維賢齊齊叩首。
    優撫令一旦昭告天下,足以改寫大明數百年軍人地位。
    優撫令首先便是把軍人的月俸翻倍。
    然後就是各種特權。
    參軍之家,父母免徭,田稅減半;
    陣亡之家,孤寡入學免例錢;
    凡辱英魂、侵孤奪田、欺軍人家者,皆斬立決!
    ……
    孫承宗的手在微微發抖。
    那一連串斬立決,每一條都像是砍在了他心裏最柔軟之處。
    崇禎語氣平靜。“他們值得,這個國家是他們用命在填。
    那些居廟堂者反視以輕賤。此風必除之!”
    崇禎冷笑一聲:“去他媽的好男不當兵。
    從今日起,朕要讓天下人知,參軍是榮耀!”
    孫承宗、李邦華、張維賢三人本就是帶兵之人,此刻最為激動。
    郭允厚雖然也激動,可畢竟沒經曆過戰場曆練,對軍人鐵血差點意思。
    崇禎看向郭允厚。
    “朕聽聞軍餉出了戶部,先少一半。
    出了京,再少一半。
    到兵卒手中,不足一成?
    郭尚書,此言虛乎?”
    郭允厚心頭一震,忙叩首,“陛下,臣不敢欺。
    餉銀出太倉後,戶部失其主導。
    接手之人不顧法度,若戶部欲查,外賦便堵於京外,糧絹腐壞,臣等唯有睜眼閉眼。”
    崇禎眯眼,“如此明知有弊,何不上奏?”
    郭允厚苦笑,“臣上奏多次……然勳貴阻力太大……”
    “你是說,東廠在上下其手?”
    郭允厚怔住,他是說勳貴貪腐。
    緊接著他就懂了,陛下這是要動東廠!
    他跪地高呼,“是!臣彈劾東廠上下其手,貪墨軍餉,脅迫戶部官員!
    請陛下徹查!”
    “傳旨!命方正化徹查東廠敗類。
    命魏忠賢押餉北上。
    若再有貪墨軍餉者,夷其三族!”
    東廠必須動,但不能一網打盡。
    這支遊離於朝堂體製之外、以暴力維係的機構,崇禎仍有用得著的地方。
    可其中的汙穢,必須清理。
    這不僅是整頓,也是一個姿態。
    給朝臣、給勳貴、也給天下人看的姿態。
    既動朝臣、動勳戚,若獨獨放過東廠,遲早會惹出更大的禍端。
    眾人紛紛告退,隻餘孫承宗一人留在禦書房。
    “陛下將魏忠賢遣往邊關,恐怕不僅是為押運軍餉吧?”
    崇禎略一點頭,“軍中積弊太深,遼東大營尤甚。除了魏忠賢,還有誰能去做這些髒活?”
    孫承宗聞言,隻能苦笑頷首。
    軍中裙帶盤根錯節,他心知肚明。
    若由自己出手,輕則寒眾心,重則前線嘩變。
    但魏忠賢不同。
    此人惡名在外,手中握著無數人的把柄。
    若有人敢起異心,他必拿其父母家人問罪。
    無人敢輕起叛逆之心。
    也正因這份威懾,朝野上下無人與之比肩。
    崇禎此舉,可謂一箭雙雕,一麵清理軍中汙穢,一麵昭示皇恩。
    當魏忠賢把提高軍人地位、軍餉翻倍的聖旨帶到軍中,必能穩定軍心。
    同時也方便清除軍中醃臢。
    而魏忠賢自己,也明白此番押運之責非比尋常,餉銀一分不得動。
    更深一層,陛下借此向朝中老臣們示意,魏忠賢已是工具,不必再將精力耗在他身上。
    在朝為官,要聽懂陛下所說的同時,也要聽懂陛下沒說的。
    因此,今日禦書房中無人再提魏忠賢,押運軍餉之議,也無人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