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27章 狠人孫傳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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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朝堂連日休沐。
    京城,卻血流成河。
    寒風呼嘯,卷著血腥氣在街巷間盤旋,濃得幾乎凝成霧。
    可詭異的是,百姓並未惶恐。
    相反,他們紛紛換上新衣,成群結隊走上街頭,神情輕鬆,談笑如常。
    原因極其簡單,那些被斬首之人,全都有其取死之道。
    在每一次行刑之前,崇禎命人將罪狀白紙黑字張貼城門,細述前因後果。
    百姓讀罷,無不拍手稱快。
    隨之而來的是米價回落,布價下跌。
    “看到了沒?早說了,米貴、布貴,全是這些狗官、勳貴在作祟!”
    “殺得好!全都該殺!”
    街頭巷尾,笑聲和議論此起彼伏。
    自大明開國以來,百姓第一次真切地感到,自己被皇帝重視。
    這一刻,他們腰杆挺得筆直,目光裏透出久違的光亮。
    ……
    而在千裏之外,老臣袁可立坐在自家農舍裏,聽著風聲歎息。
    他早已對大明朝堂心灰意冷。
    對那位年少天子也不報任何期望。
    哪怕聖旨三次下到家門口,他也懶得理會。
    “我就抗旨不遵,看那狗太監能奈我何。”
    可當告榜傳來,當他聽說皇帝親自向百姓鞠躬致謝;
    當他聽說勳貴盡滅、秀才特權廢除,京營叛亂被平。
    這一刻,這位老臣的手不受控製地顫抖起來。
    沉寂多年的眼眸,忽然重新亮了。
    “進京……進京!”
    他顫抖著吩咐,“現在就走!”
    ……
    禦書房內燈火搖曳,一名麵帶儒雅之氣的青年正立於殿前。
    他,就是孫傳庭。
    此刻的他略有局促,卻更困惑。
    他不懂,陛下為何召他。
    更不懂,為何自入殿後,皇帝就這樣靜靜地盯著他。
    崇禎望著眼前的孫傳庭,心中百感交集,幾乎掀起驚濤駭浪。
    後世史家稱他為明末定海神針,其地位之重,甚至在某些方麵超越了孫承宗。
    若傳庭不死,大明未必亡,這種說法在後世廣為流傳。
    更令人唏噓的是,這位橫掃亂世的名將,竟出身文官,被後人尊稱儒將。
    他到底有多強?
    論統籌與調度,不在孫承宗之下;
    論身先士卒、驍勇善戰,反勝曹文詔半籌。
    憑借就地募兵所組之軍,竟能與坐擁千餘關寧鐵騎的曹文詔旗鼓相當。
    初代闖王高迎祥,便是敗於他手,被活捉後押送進京斬首。
    自此才有了二代闖王李自成的崛起。
    然而,孫傳庭的死,和曹文詔一樣,讓人扼腕歎息。
    到了崇禎晚年,朝廷的腐朽已深入骨髓。
    孫傳庭在前線孤軍奮戰,京師卻隻下了一道冷冰冰的命令,“括民財以充軍資”。
    換句話說就是,朝廷沒錢了。
    你搶陝西百姓的財務當軍資吧。
    可那時的陝西,早已民不聊生,饑荒四起。
    即便如此,仍有百姓一心向朝廷,不肯隨叛軍作亂。
    可這一道括民財的聖旨,徹底摧毀了他們最後的忠心。
    饑民與官軍成敵,叛軍之勢再不可遏。
    上天似乎也放棄了這片苦難之地。
    春夏之交,久旱無雨。
    入冬之際,寒雨如刀。
    糧盡兵疲,戰士們在冰雨中啃著澀得難以下咽的生柿子,非戰減員蔓延全軍。
    更要命的是,京師催戰不止。
    “速剿流寇,不得退守!”
    無奈之下,孫傳庭出戰潼關。
    浴血奮戰,終以身殉國。
    西安城隨之失守。
    富甲天下的秦王為求苟活,傾家財獻敵,換得一條命。
    數月後,北京陷落。
    崇禎登煤山自縊。
    這便是大明的宿命。
    一個文臣出身的儒將,背著腐朽朝廷的重擔死戰疆場。
    而那些身居廟堂者,卻用一紙命令將天下忠良與黎民一並推入深淵。
    崇禎聲音有些幹澀。
    “朕觀你乃文武雙修。為何終選文職?”
    孫傳庭俯身叩首。
    “家父曰,行文與祖有榮,行武則被人所輕。”
    崇禎輕歎,都是這重文輕武之禍。
    “不考慮這些,你自己如何想?”
    “臣,自幼向往軍旅。”
    崇禎伸手示意王承恩,將曹文詔與孫承宗提出的平定遼東之法整理成冊,交給孫傳庭。
    孫傳庭接過一看,雙目一亮。
    許久,他微微搖頭,拱手一拜。
    “敢問陛下,此策出自何人?”
    崇禎指了指一旁的王承恩。
    孫傳庭先是微微頷首,隨即神色肅然,緩緩吐出三個字,“瞎指揮。”
    禦書房的空氣,驟然一緊。
    王承恩額頭冒出冷汗,幾乎以為這位大人要沒命。
    要知道這份作戰方案,可是由孫承宗與曹文詔二人聯手所定。
    老曹的法子是“磨”。
    以糧為餌,引敵攻城。
    讓皇太極自陷泥潭。
    四王輪政,誰主攻、誰主守、如何打,全由我定。
    讓他一時敗、一時勝、再敗、再亂,以此逼出建奴的內鬥之勢。
    孫承宗則在此基礎上更進一步。
    斷其商路、封其補給,與韃靼互市,逼得建奴無糧可食,無物可用。
    那便隻能轉頭劫掠韃靼。
    而韃靼一旦富足,也必回咬建奴。
    此消彼長,等二者俱疲,大明再起雷霆一擊,連根拔起!
    這套法子,崇禎當初拍案叫絕。
    文武兼施、遠近兼顧,簡直是後世兵書都會稱頌的上策。
    可眼前這位籍籍無名的孫傳庭,竟敢給出瞎指揮的評價。
    王承恩臉都快抽抽了。
    他親耳聽過孫承宗與曹文詔的陳述,那是連他這個閹人都聽得熱血沸騰的神策。
    而這小子,居然敢在皇帝麵前說瞎指揮?
    崇禎發問,“為何說是瞎指揮?”
    孫傳庭略一沉吟,“以糧誘之,費力甚,且變數多。”
    話音未落,他頓了頓,語氣轉冷。
    “或擒其妃,或發其塋,盡奪其衣,置於城頭,或懸其棺於樓上。其怒必熾,不得不出兵,且必來攻之!”
    崇禎差點沒從龍椅上跳起來。
    他的意思翻譯成大白話就是,完全可以抓皇太極的妻子妃嬪,扒了衣服立於城頭羞辱。
    或者刨了皇太極的祖墳把屍首掛於城頭。
    逼迫皇太極不得不來攻打。
    王承恩更是愣得嘴都沒合上。
    這還是那位儒雅的孫傳庭?
    “以粟誘之,須待數月;以辱激之,不過一夕。
    若彼不至,威名失;若彼至而破,國乃亡。此計直中要害,毒而必效。”
    崇禎心頭暗讚一聲狠。
    難怪他能滅高迎祥於西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