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48章 太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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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史書上對於曹化淳的記載很少。
    且大多都與他打造的勇衛營有關。
    然而仔細一想,就會發現這裏麵有蹊蹺。
    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太監,怎麽可能把已經爛透了的騰襄四衛,整編成讓天下側目的勁旅?
    所以,這狗日的定然會武,而且應該不弱於方正化。
    曹化淳早年就在信王府伺候。
    魏忠賢害死了司禮監太監王安,而曹化淳正是王安一係的人馬。
    於是他被老魏貶到南京,名義上是待罪,實際上是被流放擱置。
    待罪這兩個字聽起來溫和,實際上陰險得很。
    意思就是,別讓雜家想起你。
    要是哪天心血來潮想起你來了,那就隨時能安個罪名讓你人頭落地。
    曹化淳這個人,外表總帶著笑,笑得和藹,卻讓人從心底發寒。
    田爾耕對此最有體會。
    他在魏忠賢當權時混得風生水起,做到錦衣衛指揮使。
    前朝後殿都有人罩,朝中勳貴文臣一個個和他稱兄道弟。
    可新帝登基的第二天,他就被一紙聖旨貶回老家。
    田爾耕怎麽也想不通。
    魏廠公居然沒替他說一句話。
    直到後來朝堂風雲突變,無數官員被抄家問斬。
    他才明白,也暗暗慶幸。
    幸好自己被貶,讓自己躲過了劫難。
    反正這些年銀子早就撈夠了。
    在老家河北任丘做個富家翁,倒也清閑。
    這天他心情好,出門遊玩遇見了一個模樣極好的小娘子。
    幾番威逼利誘,小娘子的爹娘隻得點頭,把女兒許給他做小。
    田爾耕得意揚揚,領著梨花帶雨的小娘子返程。
    誰知半路遇見了奉旨返京的曹化淳。
    他當然認識這位老太監。
    忙不迭地下馬,低頭作揖,行了個晚輩禮。
    曹化淳那雙細長的眼睛微微彎起,唇角帶笑,聲音卻像刀刃一樣滑過他的耳膜。
    “你啊……踩到咱家影子了。”
    ……
    崇禎在東暖閣召見了曹化淳。
    “奴婢曹化淳,叩見皇爺,皇爺萬歲萬歲萬萬歲!”
    “行了,滾起來說話。”
    “好咧。”
    崇禎看著他,心裏其實頗為複雜。
    他是明末少見的狠角色之一。
    黃得功、孫應元、周遇吉,皆出自他麾下。
    隻是後來遭到排擠,被迫告老還鄉。
    崇禎自縊後,是他從老家趕來,親自為其收殮的遺體。
    “朕召你回京,是想把騰襄四衛交你整頓,不知你能否替朕再造一支能征善戰之軍?”
    曹化淳眯起眼,笑得賊兮兮。
    “皇爺,不知準備給奴婢多少銀子?”
    崇禎白他一眼。
    “過來。”
    曹化淳乖乖上前。
    “啪!”
    朱砂筆頭重重敲在他腦門上。
    “奴婢謝皇爺賞銀百萬兩!”
    崇禎一腳踹出,曹化淳應聲倒地。
    “少給朕裝糊塗。
    田爾耕是你殺的吧?”
    曹化淳低頭,不語。
    “隻此一次,下不為例。
    田爾耕的抄家銀兩歸你支配。
    朕再另撥二十萬兩給你練兵整軍。
    禦馬監也一並由你掌管。
    騰襄四衛隨你折騰,但若練出一堆廢物,朕砍了你的狗頭。”
    曹化淳忙從地上爬起。
    “奴婢遵旨,多謝皇爺隆恩!”
    “滾。”
    曹化淳喜形於色,躬身退下。
    這人忠誠是真忠誠,可心機也不少。
    自從登基以來,他一直留在南京,直到政局穩固才被召回。
    而且魏忠賢沒死,方正化又已得重用。
    他心裏自然沒底。
    所以他在京郊三百裏處動手殺了田爾耕。
    一是試探聖意。
    看崇禎對他究竟信任幾分。
    二是試探方正化。
    前任錦衣衛指揮使死在京畿之地,若方正化查不出個所以然。
    陛下便會明白,此人是個廢物。
    那時他曹化淳便能重掌錦衣衛。
    所以,崇禎那筆頭一敲,是警告。
    那一腳,是提醒。
    “你在朕心裏,還是信王府那條聽話的狗。
    朕信你,但別忘了分寸。”
    想到這兒,崇禎忍不住苦笑。
    這些人,一個個都是真正的猛人。
    好用,卻難駕馭。
    想駕馭得住,不僅要權威,更得有手腕。
    大明要興,靠的就是這些狠人。
    可要命的……也是他們。
    剛敲打完曹化淳,讓人頭大的畢自嚴又來了。
    每次他踏進東暖閣,崇禎就感覺自己兜裏的銀子要往出蹦。
    八大晉商與藩王抄家的銀子還沒完全清點出來。
    畢自嚴就已經從他兜裏扣走了四百多萬兩。
    崇禎一想到這茬就來氣。
    “臣有一言,不知陛下可否容稟?”
    “不容。”
    “既然陛下想聽,那臣便暢所欲言了。
    如今科舉將至,但考題未定,主考與監考人選亦懸而未決。
    陛下若不早作定奪,恐失天下之心……”
    崇禎揮手打斷。
    “這與你戶部何幹?
    此事朕自有定奪,退下吧。”
    “臣還有一言,請陛下容稟。”
    “不允,朕不聽。”
    “好,既然陛下想聽,那臣便暢所欲言了。”
    這老家夥壓根不看崇禎的臉色,自顧自地看著腳尖滔滔不絕。
    “臣以為陛下軍餉加倍之舉,實乃大善。
    不但能使將士安心戍邊,亦可貼補家小,昭示陛下仁恩。
    但臣以為此中尚有不足。”
    崇禎冷笑,朕就知道。
    果不其然,來了,又來了。
    “以往邊軍寄銀回家,多托熟人攜帶,或經驛站傳遞,多有不便。
    臣以為,可於邊關設立官銀號,令軍士可存銀取票,再由驛站送票回鄉。
    家人持票至各地官號兌取。”
    崇禎聽完,嘴角一抽。
    媽的。
    這老東西,莫不是真從後世穿越而來?
    銀行都被他想到了?
    本來還想憑銀行這個創意在朝中立威、震驚百官。
    結果被畢自嚴搶了先。
    這下好了,朕這英明神武、天縱英才的人設,還怎麽立?
    想要讓銀子真正發揮作用,關鍵在於流通。
    大明末年的困頓,其根源並非無銀,而是銀不動。
    白銀都被捏在少數人手裏,百姓沒錢、沒田,自然也就沒有購買力。
    底層枯竭,財政必死,商業必萎,國家的血脈一點點幹涸。
    崇禎近日翻閱錦衣衛從陝西傳來的奏報,隻覺觸目驚心。
    秦王府密庫銀光刺眼,卻不是銀錠,而是一枚枚人頭大的實心銀冬瓜。
    虎大威破了洛陽城,福王府邸也被抄了個底朝天。
    可錦衣衛與東廠搜遍全府,卻隻尋得少量現銀。
    後來發現,那一座座假山,皆由白銀澆築而成。
    秦王把銀化為冬瓜,福王把銀灌入山石。
    於是,萬兩白銀成了死物。
    白銀不流通,市麵上可用的銀錢驟減。
    民間窮,朝廷更窮,惡性循環無窮無盡。
    銀子放在內庫、國庫,乃至藩王密庫裏,結果是一樣的。
    都是死錢。
    唯有流通才能讓大明的經濟活起來。
    然而大明並無真正意義上的央行。
    所謂的錢莊、銀號,皆由民間商賈操控,風險極高。
    要建立大明中央銀行,以國家名義統一調控貨幣與金融。
    同時,將鑄幣與發行寶鈔的職權,從戶部剝離。
    寶鈔,便是大明的紙幣。
    洪武年間,朱元璋設立寶鈔提舉司,專司紙幣發行。
    可惜,大明的紙幣從未擁有足額儲備金做背書。
    國庫空虛,民間貧困,寶鈔成了笑話。
    誰也不信朝廷的“紙”,誰都隻信手裏的“銀”。
    寶鈔形同廢紙。
    最荒唐的是,洪武年間,朱棣在北平大破蒙古,斬敵數萬。
    朱元璋龍顏大悅,大手一揮手,賞銀百萬兩。
    印在紙上的一百萬兩。
    購買力為零。
    這不是賞賜,是空頭支票。
    如今清丈出的土地將售賣於民,軍餉也即將發放邊軍。
    若無製度保障,這些銀子終將再度沉睡。
    而戶部如今權力過盛,既收稅理財,又管貨幣發行,幾乎獨掌天下經濟命脈。
    若不分權,必生禍端。
    崇禎打算另設央行,使錢權分治。
    然而,他的計劃才剛剛在腦中勾勒出一半。
    這老狐狸畢自嚴竟搶先一步說了出來。
    “哦?……愛卿準備如何運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