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58章 袁承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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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啟七年正月,袁崇煥辭官返鄉。
    他一點也不擔心前途。
    相反,他心裏篤定得很,遼東有建奴一天,朝廷就離不開他袁崇煥。
    寧錦大捷在前,他確信自己遲早會被重新啟用。
    當聽聞天啟帝駕崩,他的信心更足了。
    在他看來,新帝即位,必然要樹立威望,而最簡單的方法,就是起複他這個曾經的遼東功臣。
    如今朝中能真正撐起遼東局勢者,非他袁崇煥莫屬。
    新帝登基,最先起複的並非他袁崇煥,而是孫承宗。
    隨後是李邦華、袁可立、曹文詔……
    唯一能在遼東勉強撐場麵的祖大壽被調去了湖廣。
    在他眼中,這正是新帝為他讓鋪路的信號。
    至於滿桂、趙率教等人,他壓根沒放在眼裏。
    十月中旬,一封來自內閣的調令送到府邸,召他進京。
    但信中沒有褒獎,沒有任命,甚至不是皇帝親筆詔令。
    袁崇煥放下信件,淡淡一笑。
    新帝大概是在欲揚先抑吧。
    他沒有立即動身,反而在家宴飲了七天,這才緩緩北上。
    行程更是慢得驚人,他確信朝廷既然召他,必定是遼東戰事緊張,需要他出麵坐鎮。
    直到十二月十五,他才抵達京城,整整走了將近兩個月。
    他對新帝清洗勳貴、收拾藩王、重整綱紀等諸多舉措略有耳聞。
    但他並不以為意。
    在他看來,那不過是新帝登基後的權威展示罷了。
    遼東困局,除他之外無人能解。
    選在科舉開場之日進京,也是他的精心算計。
    他要讓整個京師都知道,遼東掌舵人回來了。
    他甚至帶著五歲的孫子袁承忠同行。
    明堂雖未召他子孫入學,但在他看來,若連自己孫兒都無資格,那天下更無人配入明堂。
    然而讓他意外的是,皇城守衛回絕了他的進宮麵聖請求。
    “科舉期間一切以取士為先,請袁大人暫住官驛,待科舉結束再行召見。”
    袁崇煥第一次覺得事情有些不對。
    ……
    崇禎得知袁崇煥進京,並未有任何情緒波動。
    他從不否認袁崇煥有才能,但也從未考慮過要重新啟用他。
    曆史上,崇禎在天啟七年十一月起複袁崇煥。
    讓他一躍成為權勢滔天的督師薊遼、兵部尚書。
    地位幾乎接近內閣大學士。
    可見崇禎當年對他的信任是多麽徹底。
    然而這份信任,是從一句豪言壯語開始的。
    “計五年,全遼可複。”
    他後來向好友許譽卿承認,五年平遼不過是聊慰上意。
    但崇禎當真了。
    為了這個聊慰上意,崇禎答應了他提出的所有條件。
    結果他先殺毛文龍,又讓皇太極從關寧防線外側繞道,直逼北京城下。
    崇禎急召他回援京師,他卻按兵不動,隻是在皇太極後方遠遠跟隨,任憑後金軍一路燒殺搶掠。
    袁崇煥想的是“引敵入腹地,以北京城牆磨死皇太極”。
    可他不知道的是,皇太極圍攻北京,金銀財物被掠奪一空。
    數十萬百姓被擄走,屍體堆積成山。
    史稱“己巳之變”。
    滿桂、趙率教等名將皆死於此役。
    也許他知道,隻是不在意。
    而更令崇禎憤怒的是,袁崇煥居然想帶大軍入京。
    這在帝王眼中,是赤裸裸的危險信號。
    事後袁崇煥被抓,祖大壽竟拒不奉詔,率軍返回遼東。
    直到牢獄中的袁崇煥親筆寫信,祖大壽這才暫時順從。
    這一幕更加深了崇禎對袁崇煥的猜忌。
    遼東軍權,到底屬於朝廷,還是屬於他袁崇煥?
    從那以後,崇禎愈發多疑,性情反複。
    袁崇煥被淩遲。
    孫承宗被罷黜。
    孫元化、鄭崇儉、孫傳庭等一幹兵部重臣先後被治罪或戰死。
    因此,現在的崇禎,對自視甚高、姿態傲慢的袁崇煥,他連見一麵的興趣都沒有。
    晾著吧。
    崇禎甚至懷疑,祖大壽拒命並不是為了救袁崇煥。
    而是為了給袁崇煥一個必死的理由。
    袁崇煥一死,祖大壽接掌全遼便毫無阻礙。
    這也是為什麽崇禎對祖大壽不放心的原因之一。
    ……
    浙江台州府在大明的名聲極響。
    不隻因為這裏山清水秀,更因三個詞。
    戚繼光、米麵、覅(fi【表情】o)。
    戚繼光,登州人,嘉靖三十四年調任台州,與倭寇鏖戰九戰九捷。
    臨海長城的雛形亦由他親手督建。
    台州人因戚家軍而第一次接觸米麵。
    以米製絲、曬幹而成,是最早的軍糧之一。
    而“覅”字(不要的意思。),自戚家軍時期起,從台州傳出,沿江浙一路向北。
    最終成為江南俚語中最具辨識度的一個字。
    戚繼光死後,戚家軍的殘部由義烏人吳惟忠統領。
    他隨戚繼光征戰台州,又隨李如鬆、李如梅遠赴朝鮮,最終戰至遼東,部下幾乎殆盡。
    吳惟忠退隱黃岩,其子孫雖不複為軍,卻仍按戚家軍的績效新書訓練鄉勇。
    因此,整個台州形成一股獨特的民風,農閑練兵,人人能戰。
    台州府山多林密、陸路艱難,百姓出行依賴水路,造船技藝因此極為發達。
    而朝廷水師因財政不足早已名存實亡,官造船廠形同空殼。
    南方以寧波定海衛、觀海衛與福建永寧衛為主,北方則僅剩登萊水師尚有餘威。
    朝廷多年不投錢,南北水師大半靠民間維持生息。
    也因此,黃岩一帶的造船訂單,大多來自走私與海盜。
    黃岩縣令吳執禦在錦衣衛抵達時,本以為自己要倒黴,可錦衣衛的第一句話卻是。
    “帶我們去吳家宣旨。”
    第二句則是。
    “陛下令,立即召集全台州造船工匠,建造台州船廠。”
    吳惟忠後代雖無官身,卻是台州造船與訓練民勇的首領。
    這一代家主名叫吳念光。
    戚家軍的消亡,是明末最令人意難平之事。
    所以崇禎準備重新打造一支戚家軍。
    隻是這次不再是陸軍,而是水軍。
    東廠與錦衣衛的密報無不說明一件事實。
    海外走私與海盜橫行,皆因大明水師孱弱。
    如今朝廷不再缺錢,是重建水師的最好時機。
    他賜予吳念光的不僅是一道聖旨,還有一筆銀子,以及他親手繪製的艦船圖。
    崇禎要造的,是最早的鐵甲艦。
    不同於朝鮮龜船的簡單覆鐵,他要的是既有鐵甲又不失動力的真正戰艦。
    理論框架由他給,具體則交給專業匠人。
    若王徵能把蒸汽機研究出來,大明戰艦便可橫渡大洋,駛向美洲。
    大明在十六世紀便有玉麥(玉米),卻一直沒有得到推廣。
    根本原因還是朝廷不重視。
    同時百姓也吃不慣,因此始終停留在邊地試種。
    大明的土地並不缺產糧能力,缺的是合理耕作。
    為了不把土地壓榨到死,大明采取的是休耕。
    就是一年種、一年歇。
    這些農事崇禎並不擅長。
    但後世已經給出了標準答案。
    輪作。
    今年種玉米,明年換成其他作物,土地自然恢複。
    問題在於,沒有化肥。
    因此崇禎專門問過宋應星。
    “玉米收割後,把秸稈就地焚燒,能不能當作肥料?”
    宋應星也不能給結論,隻說必須試驗才能得出結果。
    但他確認,焚燒秸稈能夠燒死土壤裏的蟲卵。
    這簡直是意外之喜。
    但宋應星又提醒,陝西絕不能放荒。
    那裏的地下水極少,一旦大麵積焚燒,會把僅存的水汽蒸發殆盡。
    而西南、湖廣、四川,則不需要擔心這個問題。
    那邊水汽充足、植被厚,可以試著推廣。
    於是,去了西南的沈星又多了一個任務。
    不僅要推行辣椒,還要迅速普及玉米的種植。
    以那小子的本事,這兩件事對他來說都不算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