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42章 一個噩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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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滴答,滴答。”
    牆上掛鍾的聲音格外清晰,服務器的嗡鳴還在持續。
    冷光映在沈焰的發梢上,他的額頭抵著鍵盤,指縫間還攥著皺掉的水果糖紙。
    沈焰猛地睜開眼,視野裏先是一片鍵盤按鍵的模糊殘影,緩了幾秒才聚焦。
    他抬手揉了揉僵硬的脖子,肘部皮膚還帶著伏案時壓出的紅印。
    原來剛才不知不覺睡著了。
    沈焰站起身,隨手抓起椅背上的外套搭在肩上。
    手剛碰到門把手,門“哢嗒”一聲開了。
    門外走廊比包廂裏更暗,隻有盡頭安全出口的綠色指示燈,透著一點微弱的光。
    沈焰微微皺眉,邁步走了出去。
    鞋底踩在地板上,發出“吱呀”的輕響。
    走了兩步,身後房門突然“砰”地一聲關上。安全出口的綠燈也一點點淡下去。
    “哥——”
    一道軟糯的聲音,從走廊盡頭的黑暗裏飄過來。
    沈焰的心髒猛地一縮,下意識地朝著聲音的方向望去。
    黑暗深處,一團模糊的光暈逐漸凝聚。
    光暈中心,赫然站著那個穿著病號服的纖弱身影。
    她朝沈焰揮著手,眼睛彎成了月牙:“哥,你怎麽才來呀?我等你好久了。”
    “念念!”
    他忘了傷口的疼,徑直朝著沈念跑去。
    她的臉越來越近,沈焰甚至可以看清她病號服領口別著的、他送的星星別針。
    就在他即將碰到對方肩膀時,微光驟然熄滅。
    沈念的身影像散落的沙畫,一點點消融在黑暗裏,隻留下一句輕飄飄的話,在耳邊繞:“哥,我好冷啊……”
    “念念!”
    沈焰撲過去,指尖隻抓到一把冰冷的空氣。
    他僵在原地,對著黑暗瘋喊:“念念!你在哪?出來!哥來找你了!”
    可回應他的,卻是一道怨毒的女聲:“沈焰……沈焰!”
    沈焰的後背瞬間僵住,冷汗順著額頭往下淌。
    一個臃腫的身影從黑暗中緩緩走出——是黑曜駐點裏的那個胖女人。
    她的臉一半隱在黑裏,一半露在不知哪來的冷光裏,眼睛直勾勾地盯著沈焰,手裏緊緊攥著一張試卷紙。
    “簽名……我的簽名……”她喃喃著,聲音裏帶著一種讓人頭皮發麻的執拗,“你騙了我……你簽的不是你的名字……你把我的命騙走了……”
    沈焰下意識後退,喉嚨發緊,卻說不出一句話。
    “我隻是想活過那場考試……我隻要三個簽名……你為什麽要騙我?”
    她往前挪了兩步,動作遲緩得像提線木偶,手裏的試卷抖個不停,“我家裏還有癱瘓的老公要養……我不能死……你把我的命還我……”
    沈焰下意識後退,本想解釋,可話到嘴邊,卻被一陣突如其來的嘶吼打斷。
    “吼——!”
    沈焰還沒反應過來,一道高大的身影就從左側的黑暗裏衝出來,帶著濃烈的血腥味。
    是董楠!半邊臉頰的皮肉剝落,露出底下漆黑的顱骨。
    他沒有說話,喉嚨裏發出野獸般的咕嚕聲,伸直胳膊就朝沈焰的胸口撞來!
    “砰!”
    沈焰被撞得狠狠摔在地上,後背的傷口瞬間撕裂,疼得他眼前發黑。
    還沒等他撐著地麵爬起來,董楠就撲了上來,粗糙的手掌死死扣住他的喉嚨。
    沈焰的手指胡亂抓撓,摸到地上一副鍵盤,狠狠砸在董楠的臉上。
    對方嘶吼著鬆手,沈焰趁機滾到一邊,扶牆站起,卻在抬頭時,看見鄒浩斜倚著牆壁。
    “嘖嘖嘖……沈焰。”
    他雙手插在工裝褲兜裏,眉心的彈孔還流著血。
    “活下來的感覺,是不是特別爽?”
    他歪著頭,眼神渾濁又怨毒:“你說,憑什麽你能活下來?憑什麽是我替你們死了!啊?你告訴我,憑什麽!”
    沈焰的後背抵著牆,退無可退。
    三個身影慢慢圍上來,像三張網把沈焰困在中間。
    就在這時——
    “砰!”
    一聲槍響,打破了僵局。
    子彈擦著沈焰的耳邊飛過,打在牆上,濺起一片細碎的牆灰。
    黑暗裏走出一個少年的身影,手裏舉著槍。
    是老狼。
    “沈焰——”
    老狼冷笑著將槍口對準沈焰:“上次算你運氣好……這次,你還能往哪跑?”
    所有人的聲音疊在一起,像魔咒般鑽進沈焰的耳朵。
    “你怎麽不去死?”
    “你該替我們死!”
    “這次跑不掉了……”
    “念念!”
    沈焰猛地閉上眼,嘶吼出聲。
    “呼——”
    沈焰猛地從鍵盤上彈起來,胸口劇烈起伏,冷汗把襯衫都浸透了。
    服務器的嗡鳴還在,屏幕上綠色的數字在冷光裏跳動。
    他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指尖還在發顫。
    地上的水果糖紙被風吹得滾了一圈,停在他的鞋邊。
    原來隻是個夢。
    沈焰靠在椅背上,大口喘著氣,後背上的傷口又開始疼起來。
    他抬手抹了把額頭的冷汗,看向窗外。
    天已經蒙蒙亮了,72小時的假期,快結束了。
    門被無聲地頂開一條縫,老夏側著身子,端著早餐擠了進來。
    “醒了?看你睡著了,沒敢叫你。”
    他把早餐放在桌上,豆漿還冒著熱氣,“剛去樓下買的,趁熱吃。”
    當瞥見沈焰額角的汗,老夏問道:“看樣子,做噩夢了?”
    沈焰沒接話,隻是拿起豆漿喝了一口,才覺得那股寒意散了些。
    老夏也不追問,一屁股坐在旁邊,開始解裝油條的塑料袋。
    “你讓我辦的那事,弄妥了。”他咬了口油條,含糊地說,“陳敬山那五百萬美金,按你的意思,以‘念念’的名義捐了四百萬出去。”
    他從隨身的帆布包裏掏出一疊文件推過去,“喏,憑證。山區建學校用了大頭,剩下的平分給了幾家孤兒院和養老院。”
    沈焰伸手拿起最上麵一張憑證。
    看著抬頭「捐贈人」後麵「沈念」二字,他的呼吸停滯了一瞬,指尖在那兩個字上反複摩挲。
    “剩下100萬,你看怎麽處理?”老夏咬了口油條,含糊道,“錢暫時存在海外匿名賬戶,隨時能轉。”
    “你留80萬。”沈焰把憑證疊好塞進內袋,語氣平淡道。
    “啥?”老夏咬油條的動作頓了頓,“80萬?太多了!之前說好了,我就收點辛苦費,萬八千的夠了!我跟你還……”
    “讓你拿著就拿著。”沈焰的目光掃過那些嗡嗡作響的服務器,“這些設備的維護,盯著陳敬山的動靜,哪一樣不燒錢?而且……”
    他頓了頓,聲音沉了下去,“我可能會消失一陣子。如果聯係不上我,別找,更別報警。”
    老夏捏著油條的手僵了,眼裏滿是詫異:“你這話啥意思?你要去哪?”
    “沒去哪。”沈焰打斷他,眼底壓著一層化不開的哀愁。
    他不知道下次進閾限能不能活著回來,更不知道能不能找到沈念。
    老夏看著他這副模樣,心裏更慌了,追問的話到了嘴邊,卻被沈焰堵了回去:“就是提前交代下,免得你擔心。我回來後會自己聯係你。”
    “可你這……”老夏還想再說,沈焰卻已經轉移了話題:“剩下的20萬,我會在暗網發個花紅。”
    “花紅?”老夏愣了愣,“找人還是查信息?要發啥內容?”
    沈焰沒說話,指尖在鍵盤上敲了兩下,屏幕上出現了四個字:【萬相閾限】。
    “就這四個字?”老夏湊過來看,滿臉疑惑,“不用加別的?比如找知道這詞的人,或者問相關線索?”
    “不用加,就這四個字。”沈焰沒有解釋的意思:“到時你讓對方留個聯係方式,我回來後會找對方確認。”
    老夏皺著眉,心裏滿是疑問。
    這四個字聽著不像現實裏的東西,倒像某種暗號,可他看著沈焰緊繃的側臉,知道再追問也問不出什麽。
    他點了點頭,掏出手機記下:“行,我這就聯係暗網的中間人,保證按你說的發,不多一個字。”
    沈焰“嗯”了一聲,沒再說話,隻是低頭喝著豆漿。
    對話中止,隻剩下服務器的嗡鳴,以及老夏食不知味的咀嚼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