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祉霖那句話說得太過認真，昏黃的煤油燈下，他深邃的眼眸裏映著跳動的光點，清晰地倒映出她有些怔忪的模樣。
    何檸蓉隻覺得耳根像是被火燎了一下，熱意迅速蔓延開來。
    她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指尖輕輕撫上他的臉頰。
    男人的皮膚溫熱，帶著剛洗漱過後的清爽氣息。
    鍾祉霖顯然沒料到她會突然有此動作，身體微微僵了一下，下意識地往後微仰。
    “怎麽了？”
    何檸蓉跟著湊近了些，看著他略顯無措的樣子，忍不住輕笑出聲，聲音帶著自己都未察覺的嬌嗔：“沒想到啊，鍾祉霖，你還挺會撩撥人的？”
    害得她都差點招架不住了。
    “撩……撩撥？”鍾祉霖愣住了，眼神裏透出真實的困惑，他微微蹙眉，似乎在認真思考這個詞的含義，“我沒有。我隻是……實話實說。”
    他的語氣依舊是一貫的坦誠，甚至帶著點被冤枉的無辜。
    正是這副一本正經解釋的模樣，讓何檸蓉心頭那點軟意像滴入清水的墨跡，倏地暈染開來。
    她指尖下滑，輕輕捏住他的下巴，帶著幾分戲謔，又慢慢朝他靠近，吐氣如蘭：“是嗎？真的隻是……實話實說？”
    兩人距離極近，呼吸幾乎交纏。
    鍾祉霖能清晰地看到她卷翹的睫毛輕輕顫動，那雙明亮的眼眸裏閃爍著狡黠又動人的光。
    他喉結不受控製地滾動了一下，大腦有瞬間的空白，隻是怔怔地盯著她近在咫尺，微微開合的紅唇，身體下意識地向前傾。
    就在雙唇即將碰觸的刹那，何檸蓉卻像是突然驚醒，猛地直起了身子，迅速拉開了距離。
    她抬手揉了揉根本不存在餓扁的肚子，掩飾著剛才那一瞬間心跳失序，她誇張道：“哎呀，突然覺得肚子又有點餓了……”
    鍾祉霖：“……”
    還能這樣？
    他看著她明顯帶著慌亂的側臉，那股莫名的燥熱還縈繞在周身未曾散去，一時間竟有些哭笑不得。
    鍾祈霖深吸一口氣，壓下心頭翻湧的異樣，順著她的話問，聲音比平時沙啞了幾分：“要不要我去給你煮個土雞蛋？”
    “不要了不要了，”何檸蓉連連擺手，動作麻利地踢掉鞋子爬上了床，用被子把自己裹緊，隻露出一雙眼睛，“大晚上吃那麽多，胖了怎麽辦，我得保持身材。”
    鍾祉霖看著她這一連串欲蓋彌彰的動作，眼底掠過一絲縱容。
    他也脫鞋上床，在她身邊躺下，側過頭，看著背對著自己的那團被子，不解地問：“保持什麽身材？你現在這樣剛好。”他想起白天地背簍時那纖細卻有力的腰肢，頓了頓，又補充道，“健康最重要。”
    何檸蓉把被子往上拉了拉，悶悶的聲音從被子裏傳出來：“就不告訴你！睡覺了！”
    聽著她這帶著點小性子的語氣，鍾祉霖無聲地笑了笑，不再追問。
    “好，睡吧。”他吹滅了床頭的煤油燈，屋內頓時陷入一片黑暗。
    黑暗中，彼此的呼吸聲清晰可聞。
    何檸蓉緊緊閉著眼，卻毫無睡意，臉頰還在發燙，唇瓣上似乎還殘留著剛才他靠近時那灼熱的氣息。
    她懊惱地咬了咬下唇，自己剛才怎麽就差點失控了呢？
    而另一側的鍾祉霖，同樣心緒難平。
    他抬手摸了摸剛才被她指尖碰過的地方，那裏似乎還殘留著一絲微涼的觸感。
    她靠近時身上淡淡的皂角清香，以及那嗔怪的話語，不斷在腦海裏回放。
    他煩躁地翻了個身，試圖將那些畫麵驅散，心底卻有個聲音在隱隱躁動。
    好像，並不排斥她的靠近，甚至有些期待。
    與此同時，黎銘家卻是另一番光景。
    桌上散落著幾個空酒瓶，屋子裏彌漫著一股劣質白酒的嗆人氣味。
    黎銘癱坐在椅子上，雙眼赤紅，腦子裏反複閃現著白天在山上看到的畫麵。
    何檸蓉溫柔地替那個小白臉擦去臉上的灰塵，兩人相視一笑，那氛圍融洽得刺眼！
    “憑什麽！”他猛地將手裏的空酒瓶砸在地上，發出刺耳的碎裂聲。
    酒精燒灼著他的理智，不甘和妒恨像毒蛇一樣啃噬著他的心。
    何檸蓉本該是他的！她的嫁妝，她的溫柔，都該是他的！
    有了那些錢，他就能打點關係，穩穩地在區裏站住腳，甚至往上爬！
    可現在，全毀了！都被那個不知道從哪裏冒出來的小白臉給毀了！
    沒有錢，他拿什麽去疏通關係？組裏最近風聲鶴唳，他那個文員的職位本就岌岌可危，再不想辦法，恐怕連這唯一的鐵飯碗都要丟了！
    他煩躁地抓扯著自己的頭發。
    硬的不行，下藥也不行……
    何檸蓉現在就像個紮手的刺蝟，根本無處下嘴。
    忽然，他混沌的腦子裏閃過一個畫麵那是去年他去省城辦事時，在公園裏看到的。
    一個穿著體麵的男人，手裏捧著一束鮮豔的花，遞給他麵前笑容羞澀的姑娘。
    當時他還嗤之以鼻，覺得城裏人就是矯情。
    可現在或許，他可以換種策略？
    女人嘛，不都是喜歡這些華而不實的東西？
    何檸蓉再厲害，說到底也是個女人。
    以前是他太著急，隻想著用強和算計，或許溫柔小意、浪漫體貼更能打動她？
    隻要她肯鬆口，哪怕先哄得她拿出點錢來應應急也好！
    這個念頭一起，就像野草般在他心裏瘋長。
    他猛地站起身，因為醉酒而踉蹌了一下，扶住桌子才站穩。
    對！買花！像城裏人那樣！他還要寫封信，訴說他的悔恨和深情……
    他記得何檸蓉以前是喜歡讀書的，肯定吃這一套！
    黎銘像是抓住了最後一根救命稻草，渾濁的眼睛裏重新燃起扭曲的光亮。
    他看了看窗外漆黑的夜色，迫不及待地開始收拾自己那點簡單的行裝。
    明天一早就去城裏，他要去買全縣城最好看的花，回來送給何檸蓉！
    他就不信，打動不了那個愛慕虛榮的女人！
    他火速收拾行李，動靜特別大，把隔壁屋的張蓮花吵醒了。
    張蓮花白天沒消下去，這會被吵醒火氣更大，她推開門，看見自家兒子在收拾行李，她愣了一下問道：“兒啊，你這是要幹嘛？”
    黎銘興奮回頭，“媽！我想到法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