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三新生,鄉野奇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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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是大懶蟲。”
沙啞、幹澀,如同兩塊生鏽的鐵片相互摩擦發出的聲音,微弱地從蘇銘的喉嚨裏擠出。他嚐試著活動了一下手指,一股前所未有的虛弱感如同潮水般席卷而來,每一個微小的動作都似乎要耗費巨大的力氣,四肢百骸沉重得不像是自己的。
然而,那孩童——二囡,早已被巨大的驚喜衝昏了頭腦,像隻受驚的小兔子,根本沒聽到他那微弱的辯解,轉身就噔噔噔地跑了出去,帶著哭腔的歡呼聲在小小的院落裏回蕩:“阿耶!阿耶!他醒了!大懶蟲醒了!他真的睜開眼睛了!!!”
蘇銘無力地躺了回去,隻能徒勞地聽著那腳步聲遠去。他艱難地轉動著眼珠,更加仔細地打量著這間庇護了他月餘的屋舍。低矮,昏暗,泥土夯實的地麵,粗糙的原木牆壁,屋頂是厚厚的、有些年頭的茅草,幾縷頑強的陽光如同金色的利劍,從縫隙中穿刺而下,照亮了空氣中緩緩舞動的塵埃。一切都顯得原始而質樸,帶著一種與他在模糊感知中構建的圖景大致相符的、屬於農耕時代的特有氣息。
不一會兒,一陣急促而沉穩的腳步聲由遠及近,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期盼與緊張。被稱為“阿耶”的中年男子李二,高大的身影出現在了門口,逆著光,輪廓顯得有些模糊,但那股山民特有的、混合著汗水、泥土與陽光的氣息,卻清晰地傳了過來。
他快步走到床邊,微微俯下身,黝黑而布滿風霜的臉上,一雙飽經世事的眼睛仔細地端詳著蘇銘,目光中有審視,但更多的是一種淳樸的關切。
“好些了嗎?”李二的聲音有些沙啞,帶著常年勞作的粗糲感,語氣卻十分溫和。
蘇銘迎著他的目光,努力點了點頭。雖然依舊虛弱,雖然腦海中空空如也,但一種基本的、對於善意的感知能力還在。他從這個男人身上沒有感受到絲毫惡意,隻有一種沉靜的、如同山嶽般可靠的氣息。
“好多了,”他再次嚐試開口,聲音比剛才順暢了一絲,但依舊低沉沙啞,“多謝……照顧。”
李二臉上露出一絲寬慰的笑容,擺了擺手,示意不必客氣。他在床邊的木墩上坐下,搓了搓粗糙的大手,似乎有些猶豫,但還是開口問道:“後生,你是從哪裏來的?怎會昏迷在那等荒僻的山澗裏?可是遇到了山匪,或是……萬族的斥候?”
來曆?
蘇銘怔住了。他依言努力地去回想,試圖從那片空茫的記憶之海中打撈起任何一點關於過去的碎片。然而,如同之前無數次嚐試一樣,回應他的隻有一片深邃無邊的黑暗,以及隨之而來的、如同鋼針攢刺般的劇烈頭痛!他悶哼一聲,臉色瞬間變得蒼白,額頭上滲出細密的冷汗,雙手不由自主地捂住了頭顱,身體因痛苦而微微蜷縮。
他甚至想不起自己的名字!那個代表“我”的存在符號,徹底湮滅了。
李二見狀,嚇了一跳,趕緊伸手按住他的肩膀,阻止他繼續想下去,語氣帶著不容置疑的關切:“莫想了!莫想了!想不起來就別想了!定是傷了神魂,強求不得,再想下去恐傷了根本!”
蘇銘大口喘著氣,頭痛緩緩平息,但那股源自靈魂深處的空洞與茫然,卻更加沉重地壓了下來。他失去了過去,成了一個無根的浮萍。
李二看著他蒼白而迷茫的臉,沉默了片刻,眼中閃過一絲複雜的神色,有憐憫,有同情,或許還有一絲同病相憐的意味。他深吸一口氣,仿佛下定了決心,用他那粗獷卻堅定的聲音說道:“既然無處可去,想不起過往,那……以後就留在這裏,把這兒當成家,如何?”
家?蘇銘抬起空洞的眼睛,看向李二。這個詞對他而言,陌生而又帶著一絲奇異的溫暖。
李二見他沒反對,撓了撓頭,似乎在思索什麽,然後說道:“俺叫李二,家裏排行老二。你既然沒了名姓,總得有個稱呼……嗯……”他沉吟了一下,目光望向門外,帶著一絲追憶,最終說道:“以後,你就叫李三吧。”
李三?
蘇銘(或者說,此刻開始被迫接受這個身份的李三)眼中閃過一絲不解。他為何要如此命名?這似乎蘊含著某種他無法理解的邏輯。他索性直接問了出來,聲音依舊虛弱:“為……為何是李三?”
李二的身體微不可察地僵硬了一下,臉上那樸實的笑容淡去了幾分,一股深沉而隱晦的哀傷情緒,如同屋外山澗的薄霧,悄然在他眉宇間彌漫開來。他沒有立刻回答,而是先起身走到門口,對著外麵正興奮地圍著雞窩轉悠的二囡喊道:“二囡,去,到溪邊看看阿爺昨天下的漁簍有沒有逮到魚!”
“好嘞!”二囡歡快地應了一聲,蹦蹦跳跳地跑遠了。
支開了孩子,李二才重新坐回木墩上,目光沒有看蘇銘,而是投向了窗外那一片連綿的、蒼翠欲滴的山巒,聲音低沉了下來,帶著一種被歲月磨礪後的沙啞:
“其實……你上麵,本該還有個‘大哥’。”他頓了頓,似乎在壓抑著什麽情緒,“俺們的老大,還有……俺們的阿耶。”
蘇銘(李三)靜靜地聽著,他能感覺到這個男人平靜語調下洶湧的暗流。
“當年,北邊幾個不安分的萬族部落聯合叩邊,聲勢浩大。朝廷征兵,家家出丁。阿耶帶著大哥,就……一起上了戰場。”李二的拳頭無意識地攥緊了,指節有些發白,“他們……很英勇,聽說砍殺了不少異族崽子……但最後,在落鷹澗,遭遇了‘黑魘族’的埋伏……”
黑魘族?蘇銘心中一動,這似乎就是二囡之前嘟囔過的“異族”之一。
“那幫狗娘養的黑皮畜生,最擅藏匿陰影,發動偷襲……”李二的牙齒咬得咯咯作響,眼中閃過一絲刻骨的仇恨與痛楚,“阿耶和大哥……再也沒能回來。連……連屍骨都沒能找到……”
房間裏陷入了短暫的沉默,隻有窗外風吹過樹葉的沙沙聲,以及遠處隱約傳來的二囡嬉鬧的聲音。
李二長長地吐出一口濁氣,仿佛要將那積壓多年的悲愴盡數吐出。他轉過頭,目光複雜地看向蘇銘,壓低了聲音,幾乎如同耳語:“二囡……其實不是俺的孩子。是大哥出征前留下的唯一骨血。他娘生他時難產沒了……俺不能讓大哥斷了根,得把他拉扯大。”
蘇銘(李三)恍然。原來如此。李二,李三……這並非隨意的排行,而是將這個突然闖入的、失去記憶的陌生人,真正地納入了這個殘缺的家庭序列之中,填補了那個失去的“三弟”的空缺,也給了他這個無根之人一個名分,一個歸屬。
一種難以言喻的複雜情緒在他空蕩的心湖中蕩漾開來。有對李二一家遭遇的同情,有對這份厚重接納的感激,也有一種……莫名的沉重。他失去了自己的過去,卻意外地繼承了一段屬於別人的、帶著血與火的家族記憶。
“想不起來,就別想了。”李二拍了拍他的肩膀,力道不大,卻帶著一種堅實的溫暖,“以後,你就是李三,是二囡的三叔。咱家地不多,力氣吃飯,總能活下去。”
活在當下。
蘇銘(李三)看著李二那雙布滿老繭、卻異常溫暖的手,又看了看窗外那雖然貧瘠卻充滿生機的院落,空茫的腦海中,似乎有什麽東西悄然落定。既然想不起自己是誰,那便接受這個新的身份,在這個新的世界裏,努力地……活下去。
……
又休養了兩日,在每日蜂王漿和簡單飯食的滋養下,蘇銘(李三)感覺身體的虛弱感減輕了不少,雖然遠談不上強壯,但至少能夠下地行走了。他不想再白白躺著,成為這個並不富裕家庭的負擔。
這天清晨,天剛蒙蒙亮,山間還籠罩著一層乳白色的薄霧,空氣清冷而濕潤。李二扛起兩把磨得鋥亮的鋤頭,將其中一把稍小一些的遞給了蘇銘(李三)。
“能行不?不行就在家歇著,幫看著二囡也行。”李二看著他依舊有些蒼白的臉色,關切地問。
蘇銘(李三)接過鋤頭,入手一沉,這看似普通的農具,分量竟是不輕。他搖了搖頭,努力挺直還有些發軟的腰板:“我能行,二哥。”
李二見他堅持,也不再勸阻,點了點頭:“那好,跟俺來吧,今天去河灣那塊地除除草。”
兩人一前一後,走出了那間低矮的院舍。當蘇銘(李三)真正踏足外麵的世界時,盡管腦海中沒有對比的影像,但眼前的景象依舊給他帶來了巨大的視覺衝擊!
這絕非他潛意識中可能存在的、那種阡陌縱橫、禾苗青青的田園風光!
首先映入眼簾的,是遠處那連綿起伏的群山,並非他想象中的土黃或翠綠,而是呈現出一種深沉近墨的蒼青色,山勢雄奇險峻,高聳入雲,一些山峰甚至繚繞著肉眼可見的、如同玉帶般的靈霧。近處的土地,也並非鬆軟的黃土,而是呈現出一種深褐色,在晨曦微光中,仿佛蘊含著某種金屬般的光澤,顯得異常堅實。
而最令人震驚的,是那些種植在田地裏的作物!
那應該是……小麥?蘇銘(李三)不太確定地看著不遠處那片“莊稼”。植株高大得超乎想象!每一株都幾乎有半人多高,莖稈粗壯得如同孩童的手臂,呈現出一種堅韌的青金色。葉片寬大厚實,邊緣帶著細微的、仿佛天然的鋸齒,葉脈在陽光下隱隱流動著淡綠色的光華。麥穗更是驚人,尚未完全成熟,卻已長達尺餘,顆粒飽滿碩大,沉甸甸地壓彎了腰,穗頭上帶著細微的、如同金針般的芒刺,在晨風中微微晃動,散發著一種原始而蓬勃的生命力。
這哪裏是小麥?這分明像是一片微縮的、充滿力量的森林!
不僅僅是小麥,遠處另一塊田地裏,種植著一種類似稻穀的植物,植株比這“小麥”還要高大,接近成人高度,稻穗如同黃金打造的瀑布,顆粒幾乎有指甲蓋大小,散發著誘人的清香。田埂邊,一些看似普通的野菜,也長得異常肥碩,葉片油亮,仿佛飽吸了天地精華。
這完全是一個顛覆了他潛在認知的、充滿了蠻荒與偉力的農耕世界!
“李二!這麽早下地啊!”一個洪亮的聲音從旁邊的小路上傳來。一個同樣身材高大、皮膚黝黑、扛著巨大石鎖(似乎是用來夯土或鍛煉的)的漢子笑著打招呼,目光好奇地落在了蘇銘(李三)身上。
“是啊,張獵戶,趁著日頭還沒毒起來,多幹點。”李二笑著回應,很是熟稔,他拍了拍蘇銘(李三)的肩膀,對那漢子介紹道,“這是俺家三弟,李三,前陣子受了傷,在俺這養著,剛好些。”
“哦?這就是你撿回來的那個後生?”張獵戶上下打量著蘇銘(李三),目光銳利如同鷹隼,但並無惡意,反而帶著一絲欣賞,“看著是個好後生,就是身子骨還虛了點。好好跟你二哥學,咱這地界,一把子力氣頂用!回頭俺打了好的野味,給你送點補補!”
“多謝張大哥。”蘇銘(李三)學著李二的樣子,抱了抱拳,動作還有些生澀。他注意到張獵戶腰間掛著一把造型古樸、閃爍著寒光的短刀,刀柄上似乎鑲嵌著一顆不起眼的、暗紅色的晶體,隱隱散發著微弱的能量波動。
“客氣啥!都是人族兄弟,守望相助是應該的!”張獵戶豪爽地大笑一聲,扛著石鎖大步流星地走了。
一路上,又遇到了幾位早起的村民,有扛著巨大木桶去溪邊挑水的婦人,有在自家院落裏演練著某種粗淺拳法的老者,還有幾個半大的小子,已經在田埂邊追逐打鬧,身手矯健得不似尋常孩童。每個人都熱情地與李二打著招呼,李二也一一回應,並鄭重地將蘇銘(李三)作為“我家三弟”介紹給大家。村民們看向蘇銘(李三)的目光,大多帶著善意的好奇與歡迎。
蘇銘(李三)默默地觀察著,感受著。這裏的人,無論男女老幼,似乎都體格強健,氣血旺盛,帶著一股山林般的野性與韌性。而且,從他們的言談舉止中,他清晰地感受到了一種強烈的族群認同感——“人族兄弟”。沒有胡漢之分,沒有南北之別,隻有共同的身份:人族。而他們的共同敵人,似乎是那些被稱為“萬族”的非人存在。
走了約莫一刻鍾,來到了一片靠近山澗河流的田地。這裏的土地看起來更加肥沃,那些“巨型小麥”也長得尤為茂盛。
“就是這兒了。”李二將鋤頭往地上一頓,指著田裏一些同樣長得異常高大的、開著詭異紫花的雜草說道,“今天就把這些‘鬼臉薊’清了,這玩意兒搶肥厲害得很。”
說完,李二示範性地舉起鋤頭,對著一株鬼臉薊的根部鋤去。他的動作看似隨意,手臂肌肉卻瞬間繃緊,蘊含著強大的爆發力,鋤頭帶著一股巧勁,精準而迅猛地切入深褐色的堅硬土地,“噗”的一聲輕響,那株根係發達的鬼臉薊便被連根掘起,帶起一小蓬泥土。
“看明白沒?就這樣,對準根部,用巧勁,別使蠻力。”李二輕鬆地說道。
蘇銘(李三)點了點頭,深吸一口氣,學著李二的樣子,雙手握緊鋤柄,對準另一株鬼臉薊,用力鋤下!
“鐺!”
一聲如同敲擊在鐵石上的脆響震得他虎口發麻!鋤頭仿佛不是鋤在泥土裏,而是鋤在了一塊千鈞巨石之上!巨大的反震力讓他雙臂劇痛,整個人都踉蹌了一下,鋤頭隻在地麵上留下了一道淺淺的白痕,那株鬼臉薊紋絲不動!
蘇銘(李三)愣住了,看著自己微微顫抖的雙手,又看了看李二剛才輕鬆寫意的動作,一股巨大的落差感湧上心頭。這地……怎麽會如此堅硬?!
李二看著他吃癟的樣子,不由失笑,搖了搖頭:“忘了你這身子還沒好利索,也沒幹過這活計。這地啊,受天地靈氣滋養,早就不是上古時的軟泥了,結實得很。開墾、除草,都得有把子力氣,還得會用勁。不急,慢慢來,先從鬆土開始學。”
蘇銘(李三)臉上有些發燙,隻能點頭。他又嚐試了幾次,結果不是鋤頭被彈開,就是隻能刨起一點點土皮,累得氣喘籲籲,額頭見汗,效率比起李二簡直是雲泥之別。
李二看他實在吃力,便讓他到田邊歇著。看著蘇銘(李三)那副與農活格格不入的狼狽模樣,李二無奈地歎息了一下,隨即又搖了搖頭,寬容地笑了笑,問道:“罷了,這力氣活急不來。三弟,你在家……是否會操持飯食?”
飯食?蘇銘(李三)下意識地點頭:“會。”這個回答幾乎是本能,仿佛烹飪是刻在靈魂深處的技能,並未隨著記憶的丟失而湮滅。
“那成!”李二一拍大腿,“眼看快晌午了,二囡也該餓了。你回去生火做飯吧,灶房裏還有些張獵戶前兩天送的‘鐵鬃山彘’肉,你看看弄點吃的。俺把這壟地鋤完就回。”
聽到可以擺脫這讓他無比挫敗的農活,蘇銘(李三)幾乎是立刻答應,放下那沉重的鋤頭,有些狼狽又有些如釋重負地,轉身沿著來路往家走去。
看著他略顯倉促的背影,李二臉上的笑容更深了些,帶著幾分無奈,幾分好笑,還有幾分對這位“新弟弟”的包容。他重新舉起鋤頭,對著堅硬的土地,再次開始了那富有節奏的、蘊含著力量的勞作。
蘇銘(李三)回到那間熟悉的院舍,二囡還沒回來,院子裏靜悄悄的。他徑直走向旁邊那個獨立的、更加低矮簡陋的廚房。
一進廚房,一股淡淡的、帶著野性腥臊的氣息撲麵而來。灶台上,放著一大塊暗紅色的肉類,肉質緊密,脂肪層呈現出淡黃色,肌肉纖維粗大,甚至能看到皮膜下隱隱有著金屬般的光澤。這就是“鐵鬃山彘”的肉?蘇銘(李三)想起二囡之前的嘟囔,看來就是老獵戶張獵戶送來的。
他挽起袖子,雖然身體依舊虛弱,但處理食材的動作卻出乎意料地流暢和熟練。他找到一把厚重的砍骨刀,入手同樣沉重,但比起那鋤頭卻順手多了。他精準地將那塊肉分割,取下了足夠三人食用的部分,剩下的用粗鹽仔細抹了,掛到通風處。
他將取下的肉切成大小均勻的塊狀,放入一個巨大的陶釜中,加入幹淨的溪水,又尋來一些廚房裏有的、散發著奇異香氣的根莖和野菜(他本能地知道哪些可做調味),一同放入。然後,他蹲在灶前,熟練地用火石引燃幹草,添加木柴,控製著火候。
整個過程行雲流水,仿佛演練過千百遍,與他之前在地裏那笨拙的模樣判若兩人。
陶釜下的火焰歡快地跳躍著,舔舐著釜底。很快,釜中開始發出“咕嘟咕嘟”的聲響,水汽蒸騰,一股濃鬱的、帶著野性醇厚氣息的肉香開始彌漫開來,逐漸壓過了最初的腥臊。
蘇銘(李三)靜靜地守著火,不時用木勺撇去浮沫。他的眼神專注而平靜,似乎隻有在做這件事的時候,他那空茫的內心才能找到一絲安定與充實。
隨著時間的推移,肉香愈發醇厚,甚至開始產生一種奇妙的變化。那香氣不再僅僅是物理層麵的香味,而是仿佛帶上了一種……活性?
終於,肉湯熬好了。他撤去大部分柴火,隻留餘溫慢慢煨著。當他揭開陶釜的蓋子時,一股更加濃鬱、幾乎化為實質的香氣撲麵而來!
隻見釜中,湯汁呈現出一種誘人的奶白色,肉塊在其中沉浮,已被燉煮得酥爛。而最令人驚異的是,在那蒸騰的熱氣之上,竟然隱隱浮動著一層極其淡薄、若有若無的……金色光暈!
那光暈如同晨曦微光,又如同細碎的金沙,在蒸汽中流轉、閃爍,將整個廚房都映照得朦朧而神聖。一股難以言喻的、充滿了生命吸引力的氣息,從那肉湯中散發出來。蘇銘(李三)僅僅是聞著這氣味,就感覺渾身暖洋洋的,疲憊感消散了不少,體內那微弱的氣血似乎都在歡欣雀躍。
仿佛……隻要吃上一口這冒著金光的肉湯,就能得到生命層次的洗禮與升華!
他怔怔地看著這鍋非同凡響的肉湯,空茫的腦海中,第一次對這個世界,對這片土地上生長的一切,包括這些看似普通的“食物”,產生了強烈的好奇與探究欲。
這裏,究竟是一個怎樣的世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