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中年漢子臉上不耐之色愈濃，眼看就要甩袖離去，蘇銘心念電轉，臉上瞬間堆起了在市井中摸爬滾打練就的、恰到好處的諂媚笑容。他深知在這種人生地不熟、且人人如龍的地方，硬來是找死，隻能另辟蹊徑。
    “大哥莫急，大哥莫急！”蘇銘連忙開口，聲音帶著一絲討好，“小弟初來乍到，不懂規矩，衝撞了大哥，實在該死。一點家鄉特產，不成敬意，給大哥賠罪，也請大哥指點迷津。”
    說著，他手腕一翻，看似是從懷中，實則是從“時空之遺”吊墜的空間裏，取出了一瓶玻璃瓶裝的高度白酒。這還是在末世前搜集物資時，順手收進去的某品牌高端白酒，密封完好，此刻在這遠古巨城中，顯得格外突兀與奇異。
    透明的玻璃瓶，精致的標簽，以及其中清澈如水的液體，立刻吸引了那中年漢子的目光。他臉上的不耐煩瞬間被錯愕與好奇取代，下意識地接過了這從未見過的“瓶子”。
    “這是何物？容器倒是稀奇。”漢子掂量了一下，入手冰涼光滑。
    “此乃小弟家鄉一種飲品，名曰‘酒’，請大哥品嚐。”蘇銘笑著示意他打開。
    漢子依言，有些笨拙地擰開了金屬瓶蓋（這又讓他嘖嘖稱奇了一下）。
    頓時，一股濃鬱、醇厚、帶著糧食發酵後特有芬芳的清香，如同被禁錮已久的精靈，猛地從瓶口竄出，撲鼻而來！
    這香氣，不同於這個時代可能存在的、較為原始的果酒或米酒，而是經過現代工業精心勾調、高度提純後的複合香氣，層次分明，侵略性極強！
    那漢子鼻子猛地抽動了兩下，喉結不自覺地上下滾動，一雙原本帶著些許煩躁的眼睛，瞬間亮了起來！這氣味，直接勾動了他腹中的饞蟲，讓他口舌生津！
    “好……好香！”他驚歎道，之前的無奈和不耐煩早已拋到九霄雲外，臉上換上了毫不掩飾的欣喜。他嚐試著仰頭灌了一小口。
    辛辣！醇香！一股暖流順著喉嚨直墜丹田，隨即又化作一股熱氣蒸騰而上，帶來一種奇妙的微醺與舒暢感！
    “哈——好！好東西！”漢子咂咂嘴，回味著那獨特的口感，看向蘇銘的眼神徹底變了，變得親切甚至帶著一絲熱切，“小兄弟，你這‘酒’，夠勁道！比俺們這兒喝的寡淡果酒強多了！”
    他寶貝似的將瓶蓋擰緊，小心翼翼地將酒瓶揣進懷裏，拍了拍蘇銘的肩膀，語氣熱絡起來：“小兄弟，看你這樣子，應該不是我們【軒轅城】本土人吧？是從哪個偏遠大域來的？”
    蘇銘順勢點頭，含糊道：“小弟來自極偏遠之地，消息閉塞，讓大哥見笑了。還請大哥告知，今日城中為何如此熱鬧？這人皇選拔……又是怎麽回事？”
    提到正事，漢子雖然收了禮，但還是下意識地壓低了聲音，帶著一絲自豪與激動道：“嘿，這可是天大的喜事！咱們人族的帝皇陛下，前些時日親征萬族戰場，大捷而歸！聽說斬了好幾尊敵對種族的古祖，揚我人族威名！”
    萬族戰場？蘇銘心中一動，看來這個時代，人族與萬族的爭鬥是主旋律。
    漢子繼續道：“陛下凱旋，心係人族未來，決定再次開恩，於問道崖開壇講道，並欲從萬千人族後輩中，再選一位新的皇者進行培養，作為未來的棟梁支柱！這可是百年難遇的機緣！誰不想去碰碰運氣？就算不能被選為皇者，能聆聽陛下講道，也是受用無窮啊！去晚了，連問道崖的山腳都擠不進去了！”
    蘇銘聽得心頭巨震。人族帝皇，從萬族戰場凱旋，公開選拔培養新皇？這氣魄，這格局……
    一個在他認知中根深蒂固的疑問脫口而出：“大哥，這人族帝皇……不應該是……世襲製嗎？父傳子，子傳孫那種？”
    這是他基於後世曆史形成的固有觀念。
    然而，聽到這個問題，那中年漢子臉上的興奮和熱切瞬間凝固，轉而化為了極大的錯愕和一種看傻子般的眼神看著蘇銘。
    “世襲？什麽世襲？”漢子撓了撓頭，一臉莫名其妙，“小兄弟，你家鄉到底有多偏僻？連這最基本的常識都不知道？咱們人族的帝皇，從來都是上一任帝皇，從萬千人族後輩俊傑中，擇優而選，能者居之啊！什麽時候有過世襲之說？”
    他語氣帶著理所當然，仿佛蘇銘問了一個一加一等於幾般幼稚的問題。
    “帝皇之位，關係人族興衰，豈是兒戲？唯有德者、能者、力壓同代者，方有資格承載人族氣運，帶領我等與萬族爭鋒！若是世襲，出一個庸才，豈不是將我人族億兆生靈推向火坑？”
    漢子的反問，如同洪鍾大呂，震得蘇銘心神搖曳，啞口無言。
    擇優而選，能者居之！
    這八個字，蘊含著的是一種何等公平、何等殘酷、又何等充滿活力的製度！它打破了血脈的藩籬，將機會給予了每一個人族天才！難怪……難怪這座城裏，連一個看似普通的居民，都擁有如此恐怖的實力！在這種競爭機製下，人族怎能不強盛？
    他後世所知的所謂世襲製，在這個輝煌的遠古時代，根本就是一個不存在的、甚至是被鄙夷的概念！
    就在蘇銘沉浸在這巨大觀念衝擊中時，那漢子看著周圍愈發洶湧、速度更快的人流，猛地一拍大腿！
    “壞了！光顧著跟你說話了！再不去真連站的地方都沒了！”他臉上再次浮現焦急之色。
    這回，他沒再客氣，不由分說地一把抓住蘇銘的手腕。
    “小兄弟，我看你順眼，走！俺帶你去見識見識！能不能有收獲，就看你的造化了！”
    說罷，漢子體內那股浩瀚如海的力量微微一動。
    蘇銘隻覺一股無法抗拒的大力傳來，整個人瞬間離地而起！周圍的景物如同流光般飛速向後倒退，狂風撲麵，吹得他幾乎睜不開眼睛！
    這漢子的速度，快得超乎想象！遠比蘇銘自己全力奔馳要快上無數倍！他就像是被一頭人形暴龍拖著，在摩肩接踵的人潮中，以一種蠻橫而又靈巧的方式，硬生生擠開一條通路，朝著城池的深處風馳電掣般奔去！
    耳邊隻剩下呼嘯的風聲，以及那漢子不時響起的、帶著急切的嘟囔：
    “快點！再快點！”
    “哎呀，那邊人更多了！”
    “可千萬別錯過了陛下開講啊！”
    蘇銘被這股力量裹挾著，心中五味雜陳。有對這遠古人族實力的再次震撼，有對那“擇優而選”製度的深思，更有對即將見到傳說中軒轅人皇、聆聽大道講演的隱隱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