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5章 倒給狗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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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聽著宋雲棠的質問,那道清冷的目光像是可以看穿他心底見不得光的秘密。
    裴昭眸中閃過一絲慌亂,倉促地別過臉。
    想不通,從前事事妥帖的女子,怎麽突然變得咄咄逼人?
    他擰眉。
    “我在大哥靈前發過誓的,況且,你這侯府主母的位置本也是阿寧的,怎能不替大哥好好照顧她們母女?”
    宋雲棠壓下眼底的諷意,淡淡回應。
    “我從未想過要占誰的位置。”
    她在裴家苦心經營三年,除了念著孟姨,也是因為她將侯府當做要生活一輩子的地方看待。
    可裴昭呢?繼承世子之位後,巴不得也繼承沈姝寧這個世子妃。
    裴昭噎了下,擰眉道:
    “我知道你在氣頭上,可不管怎樣,你是嬸嬸是長輩,念念那麽小,讓一讓她,不會對你造成什麽損傷……”
    宋雲棠抬起頭,沉聲道:
    “可她不該摔偏院那把劍。”
    “什麽?”裴昭驚了一瞬,要說的話梗在喉中。
    那是宋國公唯一的遺物,他知道宋雲棠有多寶貝那把劍!
    從前鎮南王妃的娘家侄子薛環招惹宋雲棠,故意丟過那把劍。
    那次宋雲棠像是點著的爆竹,甩開按住她的幾個婆子,愣是將薛環打斷雙手丟進了湖裏。
    哪怕那次被鎮南王妃重罰差點丟了性命,宋雲棠也沒對薛環低一下頭。
    裴昭眼眸微動,心底浮起一絲歉意。
    這麽看,宋雲棠真的隻是嚇唬了念念幾句,根本沒怎麽樣。
    他伸手要握宋雲棠的手,卻被她毫不猶豫地躲開。
    以為宋雲棠還在生氣,他安撫道:
    “我替念念向你道歉,一會兒我去尋最好的匠人來,陪你修複好這把劍。”
    宋雲棠淡淡開口。
    “不必麻煩……”
    裴昭沒聽出她語氣裏的異樣,繼續哄道:
    “這怎會是麻煩?我交代鍛造師做一把一模一樣的,用冀州的玄鐵打造。”
    宋雲棠隻覺得很沒意思,悶悶地隨口敷衍道:
    “到時候再說吧。”
    看宋雲棠不追究,裴昭鬆了口氣,語氣更軟了下來。
    “這次耽誤了大喜之日,這個月選不出其他吉日,日子又要往後推,讓你受委屈了。”
    “我再答應你一個要求,隻要是我能做到的事,無有不應。”
    宋雲棠想到了什麽,目光微動,抬眸道:
    “你是認真的?”
    裴昭溫潤揚唇。
    “我何時騙過你?”
    宋雲棠心底酸澀了一瞬。
    他算騙過她嗎?好像確實不算。
    裴昭對她從未說過什麽此生不二的話。
    就連他們大婚,也是孟姨催著才操辦。
    在他心裏,她隻是一個遮掩私心的擺設罷了。
    宋雲棠淡淡地收回視線,開口說道:
    “口說無憑,世子可否立下字據?”
    裴昭輕笑,也樂得這樣哄哄宋雲棠的小脾氣,於是配合地點點頭。
    “好,都聽你的,立字據為證。”裴昭沒有絲毫遲疑,在宋雲棠準備好的白紙上簽下字,又蓋上私印。
    “想要什麽都可以寫上。”
    宋雲棠沒應聲,鄭重接過這份字據。
    裴昭沒看出宋雲棠的異樣,隻覺得事情終於翻篇,徹底鬆了口氣。
    “聽丫鬟說你昨日燙傷了手指……”
    宋雲棠視線落在右手手指上。
    指甲旁紅了一片,微微腫起。
    昨天救孟姨時情況緊急,淬針又是醫仙穀的絕學,劉太醫想幫忙也無從下手,她這才燙傷手指。
    被裴昭突然握住手腕,宋雲棠皺眉後退。
    剛要抽出手,耳邊卻傳來推門聲。
    “阿昭……你在不在?念念她突然吐了!我很擔心……”
    聽到脆弱沙啞的嗓音,裴昭下意識站起身和宋雲棠拉開了距離。
    突如其來的放手讓宋雲棠沒反應過來,就這麽撞在了木榻上。
    後背隱隱陣痛,宋雲棠掃了眼門口的白色衣角,眼底閃過諷意。
    還好,這樣惡心的戲碼,要不了多久她就不用再看了。
    裴昭已經朝門口走去,應聲道:
    “別擔心,雲棠最會照顧人,我現在就讓雲棠去……”
    宋雲棠壓下諷刺,聲音清冷打斷了他。
    “世子糊塗了,劉太醫才擅診孩童。”
    裴昭怔了下,點頭道:
    “是,我糊塗了。”
    雲棠平時也就幫太醫打打下手,學的都是些皮毛。
    這種醫術看看風寒還行,孩子身體嬌弱,可不能拿來給她練手。
    “來人!立刻請劉太醫!”
    說著,裴昭疾步走向一身素白衣衫的沈姝寧。
    她髻上隻有一根樸素的木簪,更顯身影單薄。
    裴昭立刻將手裏披風披在沈姝寧的肩上,安慰道:
    “別怕,我和你一同守著念念。”
    走之前,裴昭想到和宋雲棠的話還沒說完。
    “還沒幫你上藥,雲棠,你……可會介意?”
    “無妨。”
    宋雲棠眼睛都沒抬一下,隻是眸色鄭重地拿著那張空白字據。
    心裏湧起一絲愧疚,裴昭柔聲道:
    “雲棠,想好要什麽就寫下來,等我回來幫你辦好。”
    大婚延誤是他失約,不管要多貴重的東西,他都應了。
    裴昭離開,宋雲棠看著手裏的字據,沒有猶豫便拿起了筆。
    在退婚書上幹淨利落地寫下最後一個字,宋雲棠隻覺得心底異常平靜。
    那些層層疊疊的委屈,好像也隨著墨跡幹透而沉下了心湖。
    原來堅持了三年的事情,這麽簡單、這麽容易就結束了。
    將退婚書放入木匣後,宋雲棠長舒了一口氣,將木匣藏好,和明夏說道:
    “等孟姨身子好了,再將這木匣送去,到時候,走也走得幹淨。”
    明夏有些不舍得。
    “三年來侯府就像小姐的家一樣,難道真沒有別的辦法了嗎?”
    宋雲棠目光很是平靜。
    “明夏,你記住,靠別人生活,就算再像家,到底不是真的。”
    想到這些年,不管是在鎮南王府還是定西侯府,小姐都沒有輕鬆過一日,明夏重重點頭。
    “小姐隻有一個家,在宋國公府。”
    宋雲棠眼眸微微泛紅。
    “是啊,再過幾日就能回家了,收拾東西吧。”
    天擦黑的時候,丫鬟春琴提著食盒氣衝衝來報。
    “世子爺方才提著食盒過來,明明是來陪小姐用晚飯的,誰知道念念小姐鬧著要吃世子爺親手買的糖炒栗子。”
    明夏正陪自家小姐收拾醫書,抬眸看春琴手裏提著食盒,就知道世子又爽約了。
    她沒好氣地哼了聲。
    “世子爺自己的傷還沒養好,這也慣著?不知道的還以為世子是那對母女的奴仆!”
    春琴怕自家小姐難過,將食盒放在桌上,勸說道:
    “小姐,都是裕香樓的菜,可見世子還是將小姐放在心上的。”
    宋雲棠將幾本醫書包好後放進箱子,看都沒看食盒。
    她拍了拍手心的灰,揚唇笑道:
    “倒是提醒我了,今日的確值得慶祝,明夏,你一會兒去裕香樓訂上一桌!今晚你們小姐請客!隨便吃!”
    明夏高興地拍手叫好。
    旁邊春琴指著桌上的食盒問道:
    “小姐,那世子送來的菜呢?”
    宋雲棠扯了扯唇角。
    “畢竟是世子的心意,去後院倒給狗吃就是。”
    明夏噗嗤笑出了聲,推著春琴往外。
    “的確,世子一片心意,我們浪費不起,快喂狗吧!”
    不一會兒,春琴氣喘籲籲跑回來。
    “小姐!不好了!你快去藥爐那邊看看吧!裴念小姐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