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和他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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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聲線放得極柔,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
“阿夜,對不起,姐姐去歐洲出差了。”
她另一隻手覆上他滾燙的額頭,語氣裏滿是擔憂。
“你怎麽燒得這麽厲害?有沒有吃藥?我們現在就去醫院。”
陸夜沒有回答。
他隻是用那雙恐怖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她,仿佛要透過她的皮囊,看穿她靈魂深處所有的謊言。
蘇晚的心跳得飛快。
她強迫自己迎著他的目光,眼神裏隻剩下純粹的關切。
“放手,阿夜,你抓得我好痛。”
她的聲音裏帶上了懇求的柔軟。
僵持了幾秒。
陸夜那幾乎要將她捏碎的力道,終於鬆動了一絲。
他貪婪地,近乎病態地,凝視著她臉上那份為他而生的擔憂。
這久違的、隻屬於他的溫柔,是他賴以生存的氧氣。
可他又能清晰地從她身上,嗅到一絲不屬於這裏的、陌生的氣息。
那是另一座城市的氣息。
那是……另一個男人的氣息。
嫉妒和不甘像毒液,再次注入他的血液。
他緩緩鬆開她的手腕,蘇晚白皙的皮膚上,已經留下了五道清晰的、泛紅的指印。
他沒有給她任何喘息的機會,身體向前一傾,整個人都靠在了她身上。
他將頭埋進她的頸窩,像一隻終於找到歸巢的、瀕死的幼獸。
滾燙的額頭貼著她微涼的皮膚,灼人的溫度透過薄薄的衣料傳來。
蘇晚能清晰地感受到他因為發燒而急促的呼吸,帶著灼熱的氣息,一下一下地噴在她的脖頸上。
他整個人都在發抖。
“蘇晚……”
他的聲音悶在她的肩膀上,帶著濃重的鼻音,脆弱得不堪一擊。
“我以為你不要我了。”
蘇晚的身體僵住了。
她伸出手,一下一下地輕撫著他汗濕的脊背,動作溫柔得無懈可擊。
“傻瓜,我怎麽會不要你。”
“我一直在擔心你,擔心你的傷,擔心你一個人在醫院。”
她撒著謊,每一個字都說得無比真誠。
她能感覺到,靠在她懷裏的少年,身體的顫抖似乎減輕了一些。
他貪婪地汲取著這份虛假的溫存,緊繃的身體一點點放鬆下來。
蘇晚一邊安撫他,一邊想扶他起來。
“地上太涼了,先去床上躺著,我給你拿藥。”
陸夜卻抱得更緊,像八爪魚一樣纏著她,不肯鬆開分毫。
他身上那件單薄的病號服,因為汗水而緊貼著皮膚,蘇晚甚至能清晰地感覺到他瘦骨嶙峋的脊骨。
這一刻,他的脆弱是真實的。
他對她的依賴,也是真實的。
蘇晚的心,又開始不受控製地刺痛。
她喂他喝了水,溫熱的水流過他幹裂的嘴唇,他像個聽話的孩子,一口一口地咽下。
那雙燒得通紅的眼眸,始終沒有離開過她的臉。
在享受這份溫存的同時,一個更尖銳、更痛苦的問題,在他的腦海裏盤旋不去。
他能感受到蘇晚此刻的心疼是真的。
可如果這份心疼是真的,那電話裏聽到的一切,又算什麽?
這種矛盾快要把他逼瘋了。
他啞著嗓子,終於問出了那個盤踞在他心頭,幾乎將他折磨致死的問題。
“蘇晚。”
他頓了頓,聲音低沉得可怕。
“你和楚晏,現在是什麽關係?”
蘇晚的心髒猛地一跳。
她知道,這是最後的審判,也是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她必須給出那個最殘忍的答案。
蘇晚放在陸夜肩膀的手,不自覺地收緊。
她能感覺到掌心下,少年瘦削的蝴蝶骨。
她幾乎能想象出,當她說出那些話後,這具依賴著她的年輕身體,將會陷入怎樣的冰冷與絕望。
她垂下眼簾,長長的睫毛在臉上投下一片陰影,遮住了她眼底所有的情緒。
這個動作,在陸夜看來,是默認,是心虛。
他抱著她的手臂,一寸寸收緊,仿佛要將她揉進自己的骨血裏。
蘇晚醞釀了許久,才終於找回自己的聲音。
她的聲音很輕,像一片羽毛,卻帶著足以將人淩遲的重量。
“我們……”
她刻意停頓了一下。
空氣在這一刻凝固了。
陸夜的呼吸都停滯了。
“……在約會。”
三個字,清晰地,殘忍地,落在了陸夜的耳中。
陸夜的腦子裏,仿佛有什麽東西在瞬間炸開,一片空白。
他抱著蘇晚的身體,猛地一僵。
全身的血液,仿佛在這一秒被徹底抽幹,又在下一秒瘋狂地倒灌回頭頂。
那顆因為高燒而昏沉的腦袋,在這一刻清醒得前所未有。
他甚至能聽到自己心髒碎裂的聲音。
約會。
他那個永遠溫柔,永遠隻對他一個人好的姐姐。
和另一個男人,在約會。
蘇晚沒有看他的表情。
她不敢看。
她隻是狠下心,繼續往那道血淋淋的傷口上,插上更鋒利的刀。
“他很好。”
她的聲音依舊很輕,卻字字誅心。
“成熟、穩重。”
“和他在一起,我很安心。”
每一個形容詞,都像一把重錘,狠狠砸在陸夜的心上。
成熟、穩重、安心。
這些,都是他沒有的。
都是他那個偏執、陰鬱、見不得光的靈魂,永遠無法給予她的。
所以,她就要拋棄他了嗎?
就像拋棄一隻不再可愛的、長出了獠牙的寵物。
陸夜的身體,開始無法抑製地劇烈顫抖起來。
不是因為發燒。
而是因為極致的痛苦與憤怒。
蘇晚能感覺到,攥著自己手腕的那隻手,力道在一點點地消失。
不是鬆開,而是脫力。
像是一個支撐著整個世界的支點,被瞬間抽走了。
她終於敢抬起頭,看向陸夜。
陸夜還維持著那個姿勢,低著頭,柔軟的黑發垂下來,遮住了他的表情。
他沒哭,沒鬧,甚至沒有一絲一毫的激烈反應。
他就那麽靜靜地坐著。
蘇晚等了許久,等到她幾乎以為他燒糊塗了沒聽清的時候,陸夜終於動了。
他緩緩地,極為緩慢地抬起頭。
那張因為發燒而泛著不正常潮紅的俊美臉龐上,竟然扯出了一個笑容。
一個極淺、極淡,卻又詭異到讓人頭皮發麻的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