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隻是不想麵對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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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駱雨程察言觀色,適時插話,“阿彥,你不要因為大家說嫂子不好你就不高興,大家是真心為你考慮,你想啊,大家夥兒都多少年感情了,就算說得有不當之處,你聽過也就算了,不要往心裏去啊!”
    “我沒有生氣。”溫廷彥把手機收起來了,“不管了,她不會去哪的,來吧。”
    畢竟,這五年以來,她除了他們的家,她哪裏都不曾去過,也沒有地方可去。
    阿文看了眼駱雨程,嘀咕,“還是我們程程大氣,如果你們當年沒分手……”
    “說什麽呢?”駱雨程瞪阿文,“一晚上管不住嘴,盡胡說八道!阿彥已經結婚了,你說這話不合適了……”
    說完,眼神裏卻帶了幽怨,看著溫廷彥,“我回來,什麽都不求,隻要你們還願意接納我,還會在我身邊,我就滿足了……”
    “說傻話呢?你永遠都是我們的團寵,誰要敢欺負你,我們兄弟幾個不放過他!阿彥,你說對不?”阿文仗義地拍著胸口。
    溫廷彥沒怎麽說話,隻端著杯酒輕輕搖晃。
    這畫麵似曾相識。
    多年前,他便是這樣,喜歡看著這群小弟們和駱雨程笑笑鬧鬧,隻鬧得不像話了,問到他跟前來,他才主持一下“公道”。
    這會兒又來問他,他微微一笑,“當然。”
    ————
    簡知沒有回家。
    她在定好的酒店住下了。
    所有的委屈和痛楚,都在酒店房間門關上的瞬間爆發。
    阿文學著她一瘸一拐走路的樣子在眼前不斷浮現,哄笑聲像魔咒一樣,在她耳際不斷回旋。
    其實,溫廷彥兄弟們私下裏議論她的話,她早就知道,隻不過,她從來都沒有跟溫廷彥提起過。
    他們是他多年好兄弟,她懂。
    他在外麵很辛苦,她也懂。
    所以,她不願意多生事端來麻煩他,更不願意他為了自己和他的兄弟們生嫌隙。
    隻是現在看來,她想多了。
    他怎麽會因為她跟兄弟們生嫌隙呢?
    那可是他多年的兄弟啊!
    她算什麽?
    她隻是他為了報恩強迫自己娶回家的虧欠,是他的累贅,沒有她,他的人生更幸福。
    “她就是個瘸子啊!沒有你娶她誰還要她?”
    “她一個瘸子,嫁給阿彥這樣的人還有什麽不滿足的?”
    “如果我是阿彥,我寧可當年被車撞瘸的人是我,也不願意娶個瘸子回家被人嘲笑。”
    “人家的總裁都帶著體麵大方的夫人,隻有我們阿彥,連個帶得出門的人都沒有。”
    ……
    這五年來她聽到的各式各樣的閑言碎語潮水一樣盡數湧上心頭,像一個巨大的漩渦,洶湧澎湃著將她卷裹,將她淹沒。
    她喘不過氣來,痛得心肺俱裂。
    她顫抖著雙手打開手機裏一個五年來都不敢再打開的相冊,裏麵是她本科階段練功和演出的記錄。
    自她不能再上舞台以後,她就將所有跟舞蹈相關的照片和視頻封存在這裏,上了密碼,再也不去打開。
    此刻,她顫著指尖隨意點開一個視頻。
    音樂聲裏,她旋轉、翻騰,空中一字馬。
    那時候的她,也曾神采飛揚,也曾身姿矯健,也曾收獲過雷鳴般的掌聲……
    所以,救人是錯誤的嗎?
    可即便救他的那一刻,她也沒想過要嫁給他。
    是他說,要和她結婚,還策劃了盛大的求婚儀式,捧著碩大的鑽戒跪在她麵前,給了她希望……
    她顫抖著手,用力將手機關機,五年來終於第一次撲倒在床上嚎啕大哭。
    她哭了很久很久。
    久到她自己都覺得累了,久到,再流不出一滴淚,隻剩胸口的痛,火焰一樣在炙烤舔舐。
    可也正是因為這份痛,讓她在這讓人窒息的漩渦裏顛簸後找到一絲清明。
    越痛,越清醒。
    她去浴室狠狠洗了一把臉,讓自己冷靜下來。
    看著鏡子裏全然沒有了光彩的自己,默默對自己說,“簡知,哭一次就夠了,不許再哭了,現在,請你好好吃飯,好好休息,明天好好考試。”
    她唯一慶幸的是,在漫長的五年婚姻生活裏,為了打發無聊的時間,她每天都有在學習。
    倒不是什麽心有大誌,實在是時間太多太無聊了。
    等溫廷彥回家,是她全部的生活。
    但溫廷彥總是回來得很晚。
    起初,她以為他工作忙,後來,她才知道,他隻是不願意太早回來麵對她。
    是她親耳聽見的。
    那時候的她,體恤他工作辛苦,也曾鼓起勇氣關心他,親手做了愛心加餐,去公司送給他吃,卻聽見了不該她聽見的對話。
    他和他的發小在他辦公室說的。
    發小問他怎麽還不回去,這麽晚公司都快沒人了,他一個總裁還在加班。
    他親口說:我不知道回去怎麽麵對簡知的熱情。
    這句話裏的意思,那時候單純的簡知沒聽懂,但他的發小瞬間就懂了。
    發小大驚小怪地叫:不會吧?阿彥,你別告訴我,你們還沒同房過吧?
    溫廷彥沉默。
    這是事實。
    溫廷彥從來不碰她。
    她暗示過,甚至很不要臉地主動過,但是,每次,都被他以各種理由拒絕了。
    比如:你身體不太好。
    或者:我這些日子太累了。
    她不傻,慢慢地,也知道他隻是因為不愛,所以不願意碰。
    但那次聽見他親口說出來,她心裏的痛還是如同萬針穿過,痛得她幾乎呼吸不過來。
    後來,他的發小半開玩笑半認真地問他,“阿彥,你不會看到她一點生理反應都沒有吧?不管怎麽樣,她還是很漂亮的。”
    溫廷彥答的那句話,成了埋在了她心口深處的一根針,在後來的幾年裏,始終綿密地紮著她,隻要想起,就會鑽心地痛。
    溫廷彥當時說:我也嚐試過,想要和她有正常的夫妻生活,但我隻要看到她的腿,我……我馬上就什麽興趣都沒有了。
    原來如此……
    她那條因為救他而疤痕累累、肌肉萎縮的腿,在他眼裏是惡心的,是倒胃口的,是讓他沒有興趣的……
    她最終沒有敲開辦公室那扇門,那天的愛心加餐也被她扔進了公司的垃圾桶。
    從此,她再也沒去過他公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