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9章 家之所以是家

字數:7602   加入書籤

A+A-


    “是嗎?難道是我記錯了?”阿新皺眉迷糊狀,“不可能啊……”
    “我來幫你找。”阿文在阿新和禹之琪的聊天記錄裏一搜,果然搜出來一張截圖,他飛快給刪了,然後把手機還給阿新,“你看,確實沒有。”
    阿新:???
    但是阿文既然這麽說,必定有他的理由,應該也是為了阿彥好,那,沒有就沒有吧……
    “可能是我記錯了吧……”阿新拿著手機,喃喃道。
    溫廷彥沒再聽他倆嘀咕,起身準備走。
    “去哪裏?”阿文問他。
    溫廷彥也不知道去哪裏。
    他承認,在過去的五年裏,他沒有那麽愛回家。
    主要是,剛結婚的時候,他害怕回家麵對簡知,害怕麵對簡知洶湧澎湃的愛,更害怕的是,要麵對簡知那隻受了傷的腳。內疚和負罪,像巨大的山石,壓在他心頭,壓到他甚至沒有辦法和她做夫妻間的事,不是他不想,而是,隻要看到她的腳,整個人都會被這種負罪感淹沒,從而沒有辦法進行下去。
    而這種事,會惡性循環,心理壓力越大,就越不能,越不能,心理壓力就越大……
    他為此甚至看過心理醫生,也是沒有什麽效果。
    長此下來,是越來越害怕回家,也總是磨嘰到半夜回家。
    借口有很多,和兄弟聚會,和客戶應酬,最多的是忙工作。
    他確實大多數時間都是在忙工作,常常自己在公司加班到深夜。
    但不管多晚,他心裏總是有方向的——回家。
    不管是責任,還是其它,每晚回家,是和他的工作一樣程式化的內容。
    而現在,家仍然在那裏,他卻不知道自己離開公司該去哪裏了。
    他總是對自己說,一輩子對簡知好,是他的責任,但他自己都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這已經不僅僅是責任。
    原來,當這個家裏沒有了那個總是向日葵一樣圍繞他笑的女孩,家,就不再是家了,回家,也變得沒有了意義……
    可是,她明明答應過他,無論貧窮富貴,都不離不棄的,她明明答應過他,不管他多晚回家,都會為他留一盞燈……
    他真的以為,這盞燈會永遠照亮他,所以,才一步步,得寸進尺,終歸是他親手掐滅了它……
    瞬息間,已是思緒萬千。
    阿文卻跟上來攬住了他肩膀,“走,反正你現在也是孤家寡人,我們兄弟幾個去玩一玩。”
    “你們去哪裏?可別打我的主意,我要回家,琪琪懷孕了,我要回去陪她。”阿新收拾東西,準備回家去了。
    阿文“嘖”了一聲,“你也說了是你老婆懷孕不是你,整得跟你大了肚子似的!”
    阿新卻拿著文件夾走了,“不跟你們說了,等我回去吃飯呢。”
    “我們走。”阿文拉著溫廷彥。
    “去哪裏?”溫廷彥皺眉。
    “去玩啊!喝酒,再找幾個姑娘唱歌。”
    溫廷彥抽出手,“不去。”
    “你就是假正經!”阿文說,“以前有簡知,你不肯去這些場所,現在都離了,還不肯去?何必呢?賺錢是用來幹什麽的?用來聲色犬馬的啊!不然賺這麽多錢數著玩呢?”
    溫廷彥搖頭歎息,“你啊,還是趕緊周念儀,看她去了哪裏,別像我這樣,到最後後悔莫及。”
    “不可能!”阿文揮手,“你不去我自己去!沒意思!”
    阿文和幾個中年男人在燈紅酒綠裏縱情一晚,左擁右抱,紙醉金迷,出來時電話響,才發現家裏老媽打了十來個電話。
    再接,他媽說她身體不好了,第二天要來海城看病。
    阿文喝得醉醺醺,隨口應了。
    到了第二天,他才想起,他媽過來,周念儀卻不在家。
    得把周念儀叫回來。
    他不假思索給周念儀打電話。
    周念儀接了,還是冷淡的一聲“喂”。
    “今天我媽過來,說是身體不舒服,你在哪裏?趕緊回來帶她去醫院看看,不知道要不要住院。”他說起話來好像什麽都沒發生,周念儀不過是出去買了趟菜一樣。
    此刻的周念儀正在茶山上,聽見阿文這語氣,心裏一片冰涼。
    她嫁給他四年,辭掉了工作,盡心盡力做他身後的女人,生兒育女,孝順公婆,她媽媽身體本來就不好,這婆婆一年還要住兩回院,全都是她在照顧。婆婆是個磨人的,明明可以請護工,偏不要,就要磨著她親自照顧,家裏陸陸年紀又小,就算有保姆,她這個當媽媽的也不能完全甩手不管。她這四年,為了他,為了這個家,比在外麵打三份工還辛苦,卻還得不到他一句好話,在他看來,她做的一切都是理所當然。
    即便到了現在,她已經明確提出離婚了,他還不當一回事,還認為她是那個他可以呼來喝去的周念儀。
    “說話呢?你在幹什麽呢?”阿文在那端不耐煩起來。
    “我不去。”周念儀冷淡而堅決地道。
    “周念儀!老子現在是主動給你台階下,你最好見好就收,別給臉不要臉,到時候你再求著我要回來,我就不會再給你麵子了!”
    聽著阿文猖狂的語氣,她心裏更是如裹寒冰,“我說了,我不會再回去,我已經提交了離婚訴訟,你等著傳票吧。”
    “你玩真的?”阿文怒道。
    “我從來就沒跟你開過玩笑,我不想跟你過了,就這樣!”周念儀把電話掛了。
    幾分鍾後,她收到短信,她的卡被停了。
    結婚以來,她一直用的就是阿文的信用卡副卡,逢年過節過生日,阿文會給她一個紅包,每個月會給一點家用,僅此而已。
    隨著副卡被停,他的消息也發了過來:給你一天時間,我不管你在哪裏,馬上回來,還有機會給你挽回。
    周念儀內心一片苦澀。
    這就是她瞎了眼選的男人。
    就算不給她活路,也沒想過兒子還跟著她,難道兒子也不要養了嗎?
    不過,幸好,她也不是必須靠著他活下去的。
    這四年,她省吃儉用,有一點點存款,另外,媽媽去世,家裏就她一個獨生女,保險和撫恤金都歸了她。
    想到自己這麽大了,臨了卻還靠著媽媽身後事的錢來支撐自己渡過難關,心中更是酸澀難忍。
    “媽媽。”陸陸從小路跑上山來。
    周念儀悄悄抹去眼角的淚痕,蹲下來抱住兒子,“陸陸,你怎麽來了?”
    “我來幫你,媽媽,我會幹活的。”陸陸用溫軟的小手抹著她的眼睛,“媽媽不哭,陸陸很快就長大了。”
    周念儀聽著兒子懂事的話語,酸痛潮水一樣湧上心頭,她強忍著,不讓兒子看出自己的難過,努力笑,“媽媽沒有哭,隻是剛剛眼睛裏進沙土了。”
    “媽媽,陸陸給你吹吹。”陸陸捧著她的臉,嘟起了小嘴。
    溫暖的呼氣拂過她眼眶,她眼眶愈加溫熱起來。
    她不會被打垮的,這個婚,一定要離,日子,她也會越過越好。
    還是得感謝禹之琪,給她介紹了這份茶場的工作。
    對於種茶製茶,她完全是新手,但她可以學,雖然工資不是很高,但她喜歡這份工作。
    這裏空氣清新,環境優美,人際關係簡單,對她來說再適合不過。
    而且,她拜了禹之琪的叔叔為師,專門學做茶。
    禹叔叔人很好,和禹之琪一個模子的性格,仗義又爽直,教她也很耐心。
    而陸陸,到了這裏,更是像進了樂園,茶山太廣闊的天地可以任他奔跑了。
    平時,她和陸陸就住在茶園提供的宿舍裏,青磚的房子,不大,就一個開間,和阿文買的大房子不能比,但是整潔溫馨,是她可以在勞累一天後毫無顧忌倒頭就睡的地方,再也不用去想某個人今天又跟哪個女人在一起,某人幾點才回來。
    一上午,她都在茶園裏幹活。
    澆水、治蟲子。
    禹家的茶園是不用農藥的,所以治蟲全靠土方法,是夏季茶園裏最大的工程之一了。
    中午的時候,她叫上在茶園裏美其名曰“幫忙”的陸陸下山吃午飯,卻沒想到,茶園有客人到訪,而且,還是熟人。
    “念儀!”簡知看見她的時候驚訝極了。
    她也很驚訝,沒想到簡知和簡覽會到茶園裏來。
    “我姑姑愛喝茶,我和表哥準備買點好茶給她帶過去。”簡知解釋自己來的原因,再仔細看周念儀,覺得不過數日不見,變化很大。
    簡知並不知道她家裏發生了什麽事,隻覺得周念儀瘦了黑了,但眼神卻莫名堅定,且熠熠生輝。
    禹叔也很驚訝,“你們都認識啊?”
    周念儀笑了下,“我朋友,也是琪琪的朋友。”說完,又和簡知說這是禹之琪叔叔家的茶園。
    “哦,真是太感謝了,你們先坐,我去給你們取茶來。”禹叔是癡迷製茶的人,並不擅長交際,說得幾句就去取好茶了。
    周念儀招呼簡知和簡覽在院子裏茶桌坐下,身後卻響起陸陸嘻嘻哈哈的笑聲,回頭一看,隻見陸陸騎在禹叔兒子禹之蓬的肩膀上過來了。
    “陸陸!你快下來,你怎麽可以這樣!”周念儀嗬斥。
    禹之蓬卻咧嘴一笑,“這有什麽關係,小孩子愛玩。”說完,和簡知兄妹倆打招呼,“不好意思啊,我去洗洗手再過來。”
    禹之蓬自己也才從茶山下來,滿腳都是泥。
    “這是茶園老板的兒子。”周念儀笑道,“你們是怎麽找到這家茶園的?”難不成是禹之琪介紹的?不像。
    簡知看了眼簡覽,笑著說,“我哥咯,說他眼光準,那些大品牌他偏看不中,要來一家家找。”
    “那你們就來對了。”周念儀道,“禹師父製茶,真的是用心在做的,良心和誠心,一點不少,你們喝過就知道了,隻是沒有名氣,沒辦法,純手工傳統製茶方式,營銷也傳統,知道的人不多。”
    周念儀說著話,隻看見又一輛車開了進來,眼看著下車的人,周念儀都愣住了,喃喃感歎,“今天到底什麽日子啊?”
    快來齊了……
    這一車,下來三個人:禹之琪、阿新,還有一個……溫廷彥。
    簡知也是萬萬沒想到在這個地方遇到溫廷彥了。
    阿新麵對這一群人簡直就瞠目結舌了,“這……這……琪琪,告訴我,這不是巧合吧?”
    就是這巧……
    如果禹之琪知道今天會遇到這麽多人,她怎麽也不會把阿新叫來叔叔家茶園了,更不會同意阿新把溫廷彥帶來。
    她今天是去公司接的阿新,因為想來看看奶奶,當然,也想看看周念儀在這裏怎麽樣,誰知道,阿新偏要把溫廷彥拉上,說阿彥最近心情不好,兄弟一場帶去散散心。
    她真想說啊,心情不好活該呢!
    但到底還是把溫廷彥帶過來了,隻要不是阿文就行,阿文還不知道念儀在茶園工作呢。
    “簡知,我是真不知道……”禹之琪很不好意思地和簡知道歉。
    簡知搖搖頭,“沒什麽啊,我們隻是來買茶的,等著你叔叔拿好茶出來呢。”
    有一個人卻呆了,站在原地一動也不動,眼神一直盯著簡知的方向。
    從他下車到現在,簡知一眼也沒看過他。
    那朵一直圍繞著他轉的向日葵,眼裏已經完全沒有他了……
    禹叔因為不善交際,所以,最後是禹之蓬取了茶出來。
    禹之蓬不知道他們之間的恩怨,隻知道今天這些客人都是認識的,於是熱情地招呼大家一起品茶。
    阿新真是覺得自己跟做夢一樣,打死也沒想到這群人能坐到一桌。
    他悄不溜的,坐到了簡覽身邊,賠著笑打招呼。
    公司現在這個情況,阿彥已經不管事了,阿文每天不知道在忙什麽,他作為公司三大元老之一,怎麽樣也要再為公司爭取一把。
    “羅西先生,請問你平常喝什麽茶比較多?”阿新套近乎地問。
    “我對茶不了解,我喝咖啡多。”簡覽倒也沒有別的意思,是實話實說。
    簡知:???那你還說你眼光準?
    阿新便說了,“我們家茶園主要產龍井,我堂哥拿出來的是幾款明前龍井,不然我先給你們嚐嚐。”
    阿新泡茶手法很嫻熟,有模有樣的。
    簡覽看著,不由笑道,“宋副總對茶比對自家本行更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