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德誌沒有說話，他的目光從沙盤上移開，緩緩掃過指揮大廳，最終落在了站在不遠處，正靜靜凝視著一幅大型區域地圖的馮鑒真身上。
    這位年輕的馮總師，從開戰至今，除了在技術保障上提供了定海神針般的作用外，其在戰略層麵那超越常人的敏銳和前瞻性，早已給楊德誌留下了深刻印象。徐帥讓他多聽聽馮鑒真的意見，絕非無的放矢。
    楊德誌心中一動，邁步走了過去，朱鐵軍見狀，也緊隨其後。
    “馮總師。”楊德誌開口，語氣平和，“地圖看得這麽入神，有什麽發現嗎？”
    馮鑒真聞聲轉過頭，臉上依舊是那副平靜無波的表情，他指了指地圖上那片廣袤的南亞次大陸，緩緩道：“楊總指揮，朱司令。我隻是在想，我們這一仗，最終想要的是什麽？”
    他頓了頓，目光掃過楊德誌和朱鐵軍，繼續平靜地說道：“是收複失地後，換取邊境十年的相對和平？還是……更多？”
    楊德誌和朱鐵軍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同樣的凝重和一絲被引動的思緒。朱鐵軍性子更急一些，直接問道：“馮總師，你就別賣關子了。依你看，這‘更多’……怎麽說？”
    馮鑒真的手指在地圖上輕輕劃過，語氣平穩卻帶著一種洞穿時空的力量：“若隻求十年和平，那麽我軍現在就可以逐步收攏兵力，鞏固現有戰線，轉入防禦姿態。憑借此戰之威，阿三十年內，必不敢再大規模挑釁。”
    “那若是想要二十年太平呢？”楊德誌追問道，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了幾分。
    馮鑒真的手指猛地向西南方向一劃，最終定格在某個點上，那裏，是新德裏！
    他抬起頭，眼神銳利如鷹隼，聲音不高，卻如同驚雷般在楊、朱二人耳邊炸響：
    “若要二十年和平，自然當效仿二十年前！陳兵城外，逼其簽下城下之盟！徹底打掉其大國幻想，讓其至少在一代人的時間裏，想起今日之痛，便不敢北望！”
    效仿二十年前！陳兵新德裏！
    楊德誌和朱鐵軍聞言，幾乎是同時倒吸了一口涼氣！盡管心中早有猜測，但當這話從馮鑒真口中如此清晰地說出來時，所帶來的震撼依舊無與倫比！一股熱血瞬間衝上頭頂，作為軍人，開疆拓土、兵臨敵國都城是何等的榮耀與夢想！兩人眼中都爆發出難以抑製的意動和興奮之色。
    朱鐵軍聲音都有些發幹，舔了舔嘴唇，強壓著激動問道：“那……那若是……我們想要的是百年和平呢？甚至……更久？”
    他心想，二十年和平的計劃就已經如此激進，堪稱石破天驚，那這百年和平的藍圖，又該是何等的宏大與……不可思議？
    馮鑒真聞言，嘴角勾起一絲極淡的、幾乎難以察覺的弧度，那笑容裏，沒有狂熱，沒有激動，隻有一種冷靜到極致的深邃。他的目光再次落回地圖，手指不再指向某個具體城市，而是如同手術刀般，虛點在阿三廣闊的國土之上，緩緩開口，聲音低沉而清晰：
    “百年和平？那便不能隻著眼於一場戰役的勝負，一城一地的得失，甚至不能隻滿足於一場屈辱性的和約。”
    他頓了頓，一字一句，如同冰冷的鋼釘，敲入楊德誌和朱鐵軍的心底：
    “那需要從根源上，摧毀其作為一個現代國家，未來五十年乃至一百年內，能夠重新崛起並對我國構成實質性威脅的——戰爭潛力、工業基礎、以及……最重要的，國家凝聚力與民族自信心！”
    話音落下，指揮室內的空氣仿佛瞬間凝固了！
    楊德誌和朱鐵軍呼吸猛地一窒，瞳孔劇烈收縮！他們自認為作為軍人，思想已經足夠激進，敢於設想兵臨新德裏的驚天之功，可聽到馮鑒真這輕描淡寫卻殺氣凜然的“百年和平”方案，他們才發現，自己的格局和想象力，還是過於“保守”了！
    這已不僅僅是軍事打擊，而是旨在從根本上瓦解一個區域大國的國本！是要將阿三徹底打落塵埃，使其在未來漫長的歲月裏，再也無力構成威脅！
    朱鐵軍喉結滾動，感覺喉嚨無比幹澀，他遲疑著，帶著難以置信的語氣問道：“從根本……摧毀？馮總師，這……這會不會有些……有些不自量力？阿三好歹是南亞霸主，人口眾多，疆域遼闊。我們此次參戰的，攏共不到十萬兵力，如何能做到……做到如此程度？”
    在他看來，即使龍國軍隊戰鬥力占據絕對優勢，但要達成如此戰略目標，也近乎天方夜譚。
    馮鑒真聞言，臉上那絲若有若無的笑意似乎擴大了一些，他轉過身，正麵看著兩位被震撼到的將軍，眼神銳利卻帶著一種奇異的、令人信服的冷靜：
    “楊總指揮，朱司令，我所說的‘摧毀’，並非指物理上的占領或滅絕，那既不現實，也無必要。我所指的，是一種更高效、更精準、也更長遠的‘戰略閹割’。”
    他微微前傾身體，語氣帶著一種智珠在握的從容：
    “關於如何具體實施……我倒是有一些不太成熟的想法。或許，我們可以換個地方，詳細聊一聊？”
    楊德誌和朱鐵軍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無比強烈的震驚、好奇以及一絲難以言喻的興奮。他們意識到，馮鑒真接下來要說的，可能會徹底顛覆他們對這場戰爭，乃至對未來南亞格局的認知！
    “好！”楊德誌毫不猶豫，立刻對身旁的參謀下令，“通知下去，沒有緊急軍情，任何人不得打擾！朱司令，馮總師，我們裏麵談！”
    三人很快走進了旁邊一間配備了更詳細沙盤和地圖的保密會議室，厚重的房門緩緩關上，將外界的喧囂隔絕。
    指揮大廳內的其他參謀人員雖然不清楚具體談話內容，但看到三位最高首長那嚴肅而又帶著一絲亢奮的神情，都隱約感覺到，一個足以影響深遠的重要決策，或許正在那扇門後醞釀。高原的陽光透過窗戶，灑在忙碌的指揮大廳內，映照著每個人臉上那混合著勝利喜悅與對未來的無限期待。
    龍國的劍，已然出鞘，寒光凜冽。而執劍者，正在思考，這一劍，究竟要斬向何方，又要斬得多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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