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陳瑜剛剛逃離的那個地獄般的戰錘宇宙相比——那裏有無時無刻不想吞噬靈魂的亞空間邪神、有瘋狂渴望戰爭的綠皮獸人、有冰冷無情要將一切同化的太空死靈、還有人類帝國本身那黑暗、壓抑、視科技為異端的瘋狂氛圍……
    眼前這個同樣問題重重的賽博朋克世界，簡直堪稱“友好”！
    至少這裏的人類還是主體（雖然可能渾身義體），至少這裏沒有混沌低語直接腐蝕你的大腦，至少這裏的科技樹他大致能理解而且可以隨便用不會被打成異端！
    最重要的是，這裏有可樂，有網絡（雖然爛），有相對“正常”的城市和社會結構（雖然爛透了）！
    “伺服顱骨，重新評估環境。”他的聲音裏重新充滿了愉悅和輕快。
    「評估修正：基於當前可觀測數據。環境參數：穩定，但存在放射性汙染及極端天氣。本土生物：存在中度威脅變異物種，行為模式可預測。
    科技痕跡：確認信息時代晚期至大規模義體化文明特征。偵測到遠程通訊嚐試及能源信號，但網絡架構呈現高度碎片化。未檢測到亞空間汙染跡象、歐克獸人孢子雲、異形巢群信號或大規模戰爭跡象。
    綜合判定：當前區域生存環境惡劣但非持續交戰區，生存概率相較於數據庫內大多數極端環境模板有顯著提升。」
    “沒錯。”陳瑜輕輕拍了拍伺服顱骨的金屬天靈蓋，動作幾乎可以稱得上“輕快”。
    “能量水平低，但這裏不是戰場前線。網絡破碎，但總有節點可用。有變異怪物，但比基因竊取者好對付一萬倍。”
    失落感仍有，畢竟回不了真正的家。但更多的是一種巨大的解脫感和……挑戰欲？
    “好了，”他對自己說，開始掃描維修廠裏還有什麽可用的東西。“第一步，給自己找個可靠的能源，再把這改造一下，至少給自己搭個實驗室。”
    這個世界很糟糕，但對他而言，這裏或許是一個可以重新開始，甚至……活得不錯的地方。
    靴底（或者說精密的多地形適應機械足）踏在風化的混凝土地麵上，發出近乎無聲的輕響，唯有碾過碎礫時才有細微的咯吱聲打破沉寂。
    陳瑜行走在荒廢小鎮的街道上，仿佛一個來自另一個時空的紅色幽靈。
    肩頭的伺服顱骨平穩地旋轉著，空洞的眼窩中閃爍著微弱的掃描光束，將構建完畢的建築結構透視圖和實時生物熱信號像一層半透明的紗幕般，疊加在他的光學傳感器視野中。
    空氣裏彌漫著塵埃、臭氧和某種難以言喻的、屬於金屬緩慢死亡的鏽蝕氣息。
    輻射指數依舊偏高，但對於他經過強化的呼吸過濾係統和內部循環而言，這隻是需要記錄在案的環境參數之一。
    絕對的寂靜籠罩著這裏，隻有風——這片土地永恒的主人——不知疲倦地穿梭於破敗的門廊和空洞的窗框之間，奏響空洞而寂寥的哀歌。
    根據伺服顱骨標記出的幾個低強度生物信號聚集區，他首先走向一個半坍塌的頂棚式車庫。
    剛靠近那扭曲變形的卷簾門殘骸，一陣嘶啞而充滿威脅性的呲呲聲便從陰影深處傳來。
    緊接著，幾隻形態可憎的生物猛地撲出——它們表皮覆蓋著厚厚的、腫瘤般的角質增生，眼睛退化得隻剩渾濁的白膜，齜出的尖牙閃爍著不健康的黃光，顯然是重度輻射變異的產物。
    “缺乏效率的進化，純粹為了生存而扭曲的醜陋形態。”陳瑜冷靜地評價道，語氣中帶著一絲機械神甫特有的、對低等造物的審視感。他甚至沒有動用任何耗能武器係統的念頭。
    意念微動，兩根纖細卻無比堅韌的、頂端帶有精密工具的機械觸手（Mechadendrites）如同潛伏的毒蛇般從袍袖下電射而出！
    嗖！嗖！兩聲輕響，觸手頂端尖銳的探針或抓取器已精準無比地洞穿了衝在最前麵兩隻變異鼬鼠的顱骨。
    另一隻從側麵試圖攻擊他下肢的，則被他覆蓋著強化陶鋼的腳部隨意而精準地踩住，微一發力，便傳來令人不快的骨骼碎裂聲。
    最後一隻較為狡猾，試圖借由廢棄物掩護繞後，卻不知一切行動早已被伺服顱骨的無死角傳感器捕獲。
    顱骨下頜骨開合，發出一道極其微弱的定向電擊脈衝，並非為了殺傷，而是精準地打在它鼻尖前的空地上，濺起一小撮電火花和焦糊味。
    變異生物受驚後退的瞬間，另一根伺機而動的機械觸手已如長矛般遞出，結束了它的痛苦。
    “威脅清除。生物組織帶弱腐蝕性及放射性，建議後續處理時注意隔離。”他冷靜地評估著，操控觸手靈活地甩掉其上的粘稠汙血，仿佛隻是完成了一次日常的器械清理。
    解決了這些小麻煩，他才得以仔細審視這個車庫。空間不大，約四十平米，但主體結構居然還算完整，沒有被沙土完全掩埋。
    一個厚重的金屬工作台雖然布滿鏽跡卻依舊穩固，牆角堆著一些生鏽的工具和幾個不知用途的金屬箱，甚至還有一台液壓係統完全失效的老式車輛升降機。
    “空間緊湊，結構完整性評估為良，基礎工具可用…不錯，稍加整理，可作為合格的臨時工坊與庇護所。”他滿意地將此地標記為核心資源點。
    繼續向小鎮中心探索，在一座門麵破損、招牌早已脫落的商店內，他遭遇了第二位“居民”。
    一個圓盤形的舊式清潔機器人，原本應是光滑的白色外殼如今布滿凹痕、刮擦和棕紅色的鏽跡。
    它的光學傳感器一片渾濁，閃爍著不穩定的紅光，一邊無意義地重複著“清—潔—模—式—啟—動—……錯—誤——”的破碎電子音，一邊如同被砍了頭的雞般高速旋轉著頂部的清潔刷，猛地朝陳瑜撞來。
    顯然是底層邏輯電路損壞，將任何移動物體都判定為需要清除的障礙物。
    “哦？曆經如此歲月仍在執行最初的指令？這份執著倒令人…略有感觸，雖然其邏輯已徹底錯亂。”陳瑜輕鬆地側身避開那毫無章法的衝撞。
    對付這種低技術力的自主機器，物理破壞是下策。
    一根數據探針從他腕部悄然彈出，閃電般接入機器人背後因外殼破損而暴露的維護接口。
    “強製覆蓋核心指令。執行：深度休眠協議。願你的電路獲得安寧。”
    機器人狂亂的動作瞬間僵滯，紅色的光學傳感器閃爍了幾下，最終徹底熄滅，吭哧作響的馬達也安靜下來，變成了一堆真正的、安靜的廢鐵。
    “伺服單元、傳感器和部分合金骨架或可回收利用。”他本著物盡其用的原則記下一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