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天後，麗貝卡和皮拉再次駕駛著那輛經過法爾科初步加固和調校、不再噴吐黑煙的古德伍德，顛簸著駛入了廢棄小鎮。
    這一次，他們的心情與上次逃亡時截然不同，雖然依舊緊張，但更多了幾分期待和好奇。
    車子小心地停在那間被改造成工坊的車庫外。伺服顱骨早已無聲地懸浮在半空，猩紅的光學鏡頭鎖定車輛，進行了快速掃描確認身份後，發出一聲輕微的哢嗒聲，算是打過招呼，隨即引導他們進入。
    工坊內部比他們離開時更加“有序”了。各種廢棄零件和材料被分門別類，堆放得整整齊齊，雖然依舊簡陋，卻透著一股高效運轉的氣息。陳瑜正站在中央工作台前，一根機械觸手靈活地操控著激光焊筆，在一件結構複雜的臂鎧上進行精密的焊接作業，火花四濺。
    “老板！貨到了！”麗貝卡跳下車，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興奮。她和皮拉從後座拖出一個沉重的金屬箱和一個看起來鼓鼓囊囊的纖維袋。
    陳瑜停下手中的工作，猩紅的鏡頭轉向他們，微微閃爍了一下。“效率尚可。放置於掃描台。”
    兩人依言將箱子和袋子抬到工作台旁一個清理出來的區域。一根細長的探測觸手立刻從陳瑜袍袖下探出，頂端傳感器發出柔和的藍光，對送來的物資進行快速掃描。
    「物品清單確認：」
    「高能量電池組一塊，電量殘餘約32%，外殼有凹痕及輕微電解液泄漏痕跡，內部結構基本完好。」
    「各類廢舊電路板及處理器共十七塊，型號混雜，部分存在物理損傷及燒蝕痕跡。」
    「未知合金碎片約三點五公斤，成分需進一步分析。」
    「低品質合成潤滑劑兩罐。」
    「數據芯片三枚，內容未讀取。」
    “電池符合要求。其他……多為低級廢料，雜質含量過高，回收利用率低於預期。”陳瑜的聲音平穩無波，聽不出滿意還是失望。那根探測觸手尤其在那幾塊看似垃圾的電路板和合金碎片上多停留了片刻，傳感器光芒微微變化。
    麗貝卡有點不好意思地撓撓頭：“呃，時間緊，好的不好搞……這些是從幾個廢棄維修點和垃圾堆裏能找到的最像樣的了。那電池可是皮拉差點被漩渦幫發現才搞到的！”
    皮拉趕緊點頭，心有餘悸地摸了摸脖子。
    陳瑜沒有過多評價，似乎他的注意力更多地被那些“廢料”所吸引。
    他伸出另一根觸手，小心翼翼地夾起一塊燒焦的電路板，仔細觀察著上麵一種獨特的、呈螺旋狀分布的納米級電路。
    “有趣的排布方式……犧牲了部分穩定性以換取極高的瞬時數據吞吐量。這個世界的電子戰技術傾向如此極端麽？”他又拈起一塊黯淡的合金碎片，“非晶態金屬？自修複塗層？雖然工藝粗糙，但思路……”
    他陷入了短暫的沉思，仿佛從這些垃圾中看到了另一個科技樹發展的獨特路徑。
    對麗貝卡和皮拉而言是無用的廢物，對他這位機械神甫而言，卻是了解本地技術底層邏輯的寶貴樣本。
    片刻後，他仿佛才想起交易的另一部分。
    他轉身，從工作台下的一個儲物格裏取出一個長條形的金屬盒，盒體由粗糙的鋼板鉚接而成，毫無美觀可言，卻透著一種堅實的可靠感。
    “這是約定的回報。”陳瑜打開盒子。
    裏麵躺著一把手槍，但它的造型與夜之城常見的任何一種實彈或能量武器都截然不同。
    它更大、更重，線條帶著一種戰錘宇宙特有的、為實用和威力而生的粗獷美學。
    深色的金屬槍身上鑲嵌著精密的散熱鰭片和能量導管，槍口寬闊，隱約可見內部複雜的線圈結構。
    握柄似乎由某種耐高溫的聚合物製成，貼合手掌，側麵有一個小小的調節旋鈕。
    “基於等離子原理的便攜式射彈武器，”陳瑜介紹道，語氣如同介紹一件普通工具，“我將輸出功率限製在安全閾值內，並重寫了能量控製協議以確保穩定性。
    它發射高溫等離子團，對無防護目標及輕裝甲載具有效。
    注意，連續射擊可能導致槍體過熱，建議間隔一點五秒。”
    他拿起手槍，遞向看起來更感興趣的麗貝卡。
    “適配你們常見的通用能源接口，可以使用高能量電池或直接連接載具電源充電。試試。”
    麗貝卡幾乎是屏住呼吸接過這把沉甸甸的武器。
    冰涼的觸感傳來，一種強大的力量感油然而生。她笨拙地擺弄了一下，在陳瑜的簡單指導下找到了保險和瞄準具。
    “哇哦……”她小聲驚歎，綠色的義眼因興奮而發亮，“這玩意兒……看著就能把亂刀會的破車轟上天！”
    皮拉也湊過來，好奇地看著：“等離子？真的假的？公司實驗室裏那些都還不穩定呢……”
    “完成了初步交易。你們可以離開了。”陳瑜下達了逐客令，他的注意力已經回到了那些“有趣”的廢料上，一根觸手開始拆卸那塊燒焦的電路板。
    “下次，我需要更多種類的合金樣本，以及……盡可能完整的、帶有新型號神經處理器的義體部件。報酬會相應提升。”
    麗貝卡和皮拉抱著那把用物資換來的、看起來就威力驚人的等離子手槍，暈乎乎地離開了工坊。
    直到開車駛出一段距離，兩人才興奮地討論起來。
    “你看到那槍的結構了嗎？完全沒見過的設計！”
    “但他真的就用這些破爛換給了我們？曼恩老大會信嗎？”
    “等老大看到這玩意兒的威力，不信也得信！”
    回到曼恩團隊的倉庫，當麗貝卡獻寶似的將那把鉚接金屬盒裝的等離子手槍放在桌上時，引發的反應遠超他們想象。
    多莉歐拿起手槍，掂量了一下分量，眉頭緊鎖。
    法爾科則立刻拿出便攜式掃描儀，但掃描結果讓他更加困惑：“能量……很奇特……穩定得不像話，但結構原理無法完全解析。”
    曼恩沉默地拿起手槍，走到倉庫角落臨時設立的靶場——那裏掛著幾塊廢舊裝甲板。
    他按照麗貝卡轉述的、極其簡單的操作方法，對準目標扣動了扳機。
    沒有震耳欲聾的槍聲，隻有一種低沉而有力的嗡鳴聲，仿佛空氣被瞬間電離。
    一道灼熱的白藍色等離子團疾射而出，瞬間命中靶子。
    刺眼的光芒一閃即逝，伴隨著一聲輕微的“滋啦”聲。
    厚重的廢舊裝甲板被直接熔穿了一個拳頭大小的洞，邊緣呈現出高溫熔融後重新凝固的扭曲形態，甚至周圍的金屬都被烤得發藍發熱。
    倉庫裏瞬間安靜下來。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著那個還在冒煙的洞。
    這種威力，這種詭異的攻擊方式，遠超他們的認知。
    即使是軍用級的武器，也少有如此幹淨利落又充滿毀滅性的效果。
    曼恩放下手槍，槍口還散發著縷縷青煙和高溫灼燒後的臭氧味。
    他盯著那個熔穿的洞看了很久，然後緩緩看向麗貝卡和皮拉，眼神極其複雜。
    “他……”曼恩的聲音有些幹澀，“那個科技獨狼……還說了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