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1章 極致的羞辱(九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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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之城在新秩序下艱難地喘息與適應,而在城市之外,在波濤洶湧的海麵上,荒阪白鯨號航母戰鬥群則籠罩在一片壓抑的、即將爆發的風暴之中。
    憤怒,如同劇毒,正沿著荒阪高層的權力脈絡凶猛地蔓延。
    這早已超越了軍事失利的範疇——他們引以為傲的“鬼武者”動力甲軍團被那支神秘鋼鐵洪流摧枯拉朽般碾碎,至關重要的荒阪海濱物流樞紐在短短半小時內化作焦土,這些尚屬可以計算的損失。
    但此刻,一個觸及帝國根基的羞辱正赤裸裸地展現在全世界麵前:那個被陳瑜推上舞台,成為夜之城新主宰的“管理者”AI,其核心形象與數字人格,竟是五十年前隕落的荒阪大太子,荒阪敬!
    對夜之城的平民,乃至對軍用科技和康陶的分析師而言,這或許隻是一個高效而陌生的管理程序。
    但在荒阪賴宣、高山慎太郎,尤其是在東京那座深宅中垂暮的帝國掌控者眼裏,那張麵孔——那個曾被傾注無數資源、作為帝國未來藍圖精心培養的繼承人——此刻的出現,不啻於最惡毒的褻瀆。
    白鯨號艦橋指揮室內,空氣沉重得仿佛能擰出水來。
    高山慎太郎死死盯著全息屏幕上那個正在宣讀城市管理條例的“荒阪敬”,額角青筋劇烈跳動,攥緊的拳頭因過度用力而指節發白,連指甲深陷進掌心都渾然不覺。
    每一個從AI口中吐出的冷靜字節,都像一記無形的耳光,狠狠抽打在他的臉上。
    他身旁的荒阪賴宣,表麵上維持著慣常的陰鬱,但眼底深處卻翻湧著更為複雜的暗流。
    既有對這位曾欲置自己於死地的異母兄長以如此方式“重現”的震驚,更有對陳瑜這般挑釁行為的暴怒。
    然而,在這片怒海之下,還潛藏著一絲連他自己都不願正視的、扭曲的快意——那個永遠壓他一頭的“完美繼承人”,那個父親心中永不磨滅的印記,如今竟淪為仇敵的傀儡,這何嚐不是對那個老怪物最辛辣的諷刺?
    “他……他怎麽敢!”高山慎太郎的聲音從牙縫裏擠出來,帶著難以置信的顫抖和滔天的恨意,“用敬少主的……這是褻瀆!是對整個荒阪帝國最惡毒的侮辱!”
    賴宣冷哼一聲,聲音沙啞:“他當然敢。他現在就是在告訴我們,在他眼裏,荒阪的過去、現在,甚至未來的繼承人,都不過是他可以隨意取用的工具和數據。”
    他比高山更清楚陳瑜此舉的意味,這不僅僅是在扇荒阪的耳光,更是在荒阪三郎最敏感、最不願觸及的舊傷疤上,狠狠地剮了一刀。
    這記耳光,跨越了浩瀚的太平洋,精準地扇在了東京,扇在了那座如同陵墓般寂靜、被層層護衛的日式莊園裏。
    荒阪三郎,這位掌控荒阪帝國近一個世紀的老人,深陷在特製的座椅中,生命維持係統規律而微弱的運行聲,與他此刻劇烈波動的情緒形成了尖銳的對比。
    他麵前的全息屏幕上,清晰地定格著“管理者”AI的麵容——那張臉冷靜、嚴肅,帶著一種他曾經無比熟悉、甚至暗自認可、幾乎與他如出一轍的處事風格和內在氣質。
    與那個離經叛道、始終心懷抗拒的賴宣截然不同,荒阪敬,是他荒阪三郎真正意義上依照帝國繼承人的藍圖,耗費心力,即便其中摻雜著嚴苛的打磨與無情的審視塑造出的作品。
    這個兒子或許在開拓精神與某些關鍵決斷上未能完全達到他最初的期望,甚至在個人生活層麵隱瞞了在美國留下血脈的事實,但不可否認,在絕大多數時候,荒阪敬的表現都遠較賴宣更貼近一個合格繼承人的標準。
    他沉穩、冷酷、精於謀算,始終將家族利益置於最高位置。
    倘若不是第四次公司戰爭那場突如其來的意外,三郎早已規劃好將權力逐步移交到這位長子手中。
    數十年來,三郎強迫自己將這份喪子之痛埋藏在記憶深處,將全部精力傾注於鞏固帝國根基,以及對賴宣這個“次選”的掌控與馴服上。
    然而此刻,陳瑜不僅將荒阪敬從數據的墳墓中挖掘出來,更是將他公然轉變為一個為仇敵服務的“管家”AI!
    這簡直是將荒阪帝國昔日的太子、他荒阪三郎耗盡心血培育的繼承人,公然釘在了恥辱柱上,任由外界圍觀、評點,甚至驅使!
    “砰!”
    一聲沉悶的撞擊聲打破了室內的死寂。
    三郎幹枯如鷹爪的手掌猛地拍在座椅扶手上,盡管這一擊因年邁而顯得力量微弱,卻將他內心翻騰的暴怒展露無遺。
    他那張布滿深刻皺紋的臉上,肌肉不受控製地微微抽搐,深陷的眼窩中迸射出足以凍結空氣的寒光。
    對於一貫以“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自持的三郎而言,此刻的失態,堪稱罕見。
    主辱,臣死。
    這句源自古老東方、在日本文化中被奉為圭臬的信條,此刻如同一把無形的利刃,懸在白鯨號每一位荒阪高層的頭頂。
    在古代,武士的主君蒙受恥辱,唯有以鮮血方能洗刷——要麽取敵首級,要麽切腹明誌。
    即便在現代化企業的外衣之下,這套根植於封建傳統的忠君思想,依然在荒阪帝國的血脈中頑固地延續著,甚至被刻意強化為維係權力的精神枷鎖。
    高山慎太郎脊背緊繃,清晰地感受著這千鈞重壓。
    這壓力既來自東京那座深宅中無聲卻淩厲的注視,也來自身旁賴宣那陰冷刺骨的目光,但更深層的,是源自他內心被自幼灌輸的效忠觀念。
    他比誰都清楚,若此刻不能以最激烈、最決絕的方式作出回應,那麽他高山慎太郎便不配繼續統帥荒阪的艦隊,唯有以最“傳統”的方式向主公示忠——用他的生命。
    所有冷靜的戰略推演,所有權衡利弊的理性思考,在這一刻都被那洶湧的羞辱感徹底吞噬。
    將戰火引向市區可能引發的國際譴責?後續可能麵臨的軍事和政治反噬?這些考量都已不再重要。
    高山慎太郎的腦海中隻剩下一個燃燒的念頭——必須讓夜之城,讓那個褻瀆荒阪榮耀的所謂“賢者”,為他們的狂妄付出最慘痛的代價!
    唯有血與火,才能洗刷這份深可見骨的恥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