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白側過臉，瞥了一眼身旁麵頰通紅的劉光亮，沒有說話。
    “老弟，說句實話，你確實有才華，也很有能力，這一點大家有目共睹。”
    或許是酒意上了頭，劉光亮有些口齒不清。
    “但你這種人，最容易犯的一個毛病，就是自視清高。”
    “你教訓的是，劉主任。”
    江白敷衍地應和著。
    劉光亮深深吸了一口煙，緩緩吐出幾個圓圓的煙圈，眼神略顯迷離。
    “老哥年輕的時候跟你差不多，心高氣傲，總覺得靠才華就能闖出一片天。”
    江白沒有接話，隻是微微點頭。
    平心而論，劉光亮寫材料的能力並不比他差多少。
    否則，也不可能坐到今天這個位置。
    劉光亮“縣委大院一支筆”這個外號也是響當當。
    “但兄弟啊，哥後來慢慢明白了。”
    “什麽踏馬的才華，什麽踏馬的能力，都是狗屁！”
    “老子當時在武寧鎮黨政辦，領導的所有材料都是我寫的，辦公室最後一盞燈永遠是我桌上的。”
    “可是有什麽用？”
    “年年提拔，次次晉升。”
    “不是要我‘顧全大局讓一讓’，就是有些同誌‘情況特殊需要照顧’”
    “他都上去了，我呢？我得到的隻有一張又一張他媽的大餅！！！！”
    “八年，八年啊！！！！”
    似乎是因為喝了酒，情緒有些失控，劉光亮越說越激動，仿佛又回到了那些壓抑而憤懣的歲月。
    說到動情處，他眼角甚至泛起了淚光。
    江白幾次欲言又止，最終還是沒有作聲。
    劉光亮這份心酸，他並非不能體會。
    一個沒有背景的人坐到縣委辦常務副主任的位置，其中的艱難，外人確實難以真正懂得。
    這可是縣城裏頂級的正科職務之一！
    “沒有背景，什麽都不是。”
    劉光亮不住的搖頭，將即將燃盡的煙扔在腳下，用力碾滅。
    接著他神情一變，話鋒轉回，大手重重拍了拍江白的肩膀。
    “所以兄弟，老哥也是愛才心切，不忍心看你走哥的老路，才想要和你說幾句交心話的。”
    “以你的能力，隻要把握好機會，哪怕是實職副處，也不是不敢想。”
    “您有點太看得起我了劉主任。”
    江白笑了笑。
    “不，你是有機會的。”
    劉光亮搖頭，語氣懇切。
    “但就看你能不能把握住了。”
    “冷書記對你不錯，但出了這檔子事兒，你就得好好想想後麵的事情了。”
    “如果你依舊無動於衷，你的前途就沒了。”
    “但現在有另一條路就在你腳下，就看你能不能把握住了。”
    “什麽路？”
    江白轉頭看向劉光亮，故作不知。
    “嗬嗬。”
    劉光亮笑了笑，又點了根煙。
    “江白，咱倆都不是傻子，你心裏頭比我清楚。”
    “我可以再挑明一些。”
    “下午的事兒，你考慮的怎麽樣了？”
    “劉主任，下午什麽事情？”
    江白依舊裝傻充愣。
    劉光亮用幾乎穿透人心的目光盯著江白看了好幾秒，眼底浮起一絲不快：
    “你這是在逼我？”
    “我是真不知道您指的是哪件事。”
    “你知道的。”
    劉光亮表情有些玩味。
    “江白，你可能覺得自己現在這麽做很聰明。”
    “但哥勸你一句，這種自作聰明往往會誤了終身。”
    “我還是不知道你在說什麽，劉主任。”
    江白態度依舊不變。
    這讓顯然讓劉光亮有些沉不住氣。
    他陰沉的眼神隔著厚厚的眼鏡片穿透過來，又是長達數秒的審視。
    而後歎了口氣。
    “多的哥不再說了。”
    “給你最後一晚上時間考慮。”
    “如果你同意的話。”
    “那麽這個。”
    劉光亮指著房間牆角的一個鼓鼓囊囊的黑色公文包。
    又點了點林夕坐過的椅子。
    “還有她。”
    “都是你的。”
    江白回頭看了眼林夕坐過的真皮座椅。
    上麵似乎還殘留著若有似無得香氣。
    再看看牆角被隨意丟在牆角，塞得滿滿的公文包。
    眼中光芒明滅不定。。
    “好了，今天的飯就吃到這裏。”
    說著，劉光亮站起身來，隨手在煙盒中又掏了根煙。
    一邊向門外走去一邊自顧的說道。
    “兄弟，希望明天早上我能聽到你的好消息。”
    ……
    劉光亮走後。
    偌大的包間便隻剩下一人。
    江白卸去了偽裝，眼底劃過一絲失望。
    劉光亮果然也是老狐狸級別的。
    為吳小年做事，也是滴水不漏。
    一整場對話下來，江白什麽實質性的把柄都沒有抓到。
    有些話，吳小年不方便說。
    那麽就需要下麵的人去挑明了說。
    劉光亮就是這個“嘴替”。
    他把交易攤到台麵上，也就把責任全攬到了自己身上。
    這樣即便將來出事，江白最多也隻能咬到劉光亮這一層，至於背後的人，依然安然無恙。
    這也是兩人剛才一個勁兒打啞謎的原因所在。
    很顯然劉光亮是個合格的手套。
    所以江白才一無所獲。
    獨自坐了一會兒。
    江白也慢慢起身。
    離開了包間。
    至於那個黑色的公文包。
    他自始至終沒有再看第二眼
    “到了圖窮匕見的時候了。”
    推門的時候，江白長出口氣。
    吳小年他們不會有太多的耐心。
    劉光亮也表述的很明確。
    明天早上，就是他必須做出最終選擇的時刻。
    他又去了趟洗手間。
    今晚最少一斤白酒下肚，讓他胃裏翻江倒海。
    這還是江白天生酒量好，外加催了下吐。
    不然迷迷糊糊的，可能真就讓了劉光亮他們的道了。
    一番大吐特吐之後。
    江白剛走出男廁門口，恰巧旁邊女廁也走出一人。
    身姿婀娜，倩影窈窕，熟悉的香水氣息繚繞而至，不經意間擾人心神。
    四目相撞的瞬間。
    林夕醉意朦朧的眼中湧現出一抹意外和驚喜。
    可下一秒。
    林夕突然手扶額頭，酥酥麻麻的一聲“哎呀”。
    不勝酒力的她竟直直的向江白身上倒去。
    看向倒向自己的林夕。
    江白眼角微微抽動。
    “這女人挺狠。”
    若是常人佯裝摔倒，最多不過是做個樣子，潛意識裏仍會控製住重心，否則萬一江白沒接住，自己還能保持對身體的控製權。
    但林夕沒有。
    倒下的瞬間，她直接放棄了對身體的所有控製。
    整個人隨著重心就全都扔給了江白。
    如果江白不接這一下。
    等待林夕的，就是江白身後那堅硬的地板台階。
    萬一磕到棱角處，那說不定是要命的事兒。
    她在用命賭。
    江白無奈隻能伸手接住林夕。
    頓刹那間，溫香軟玉跌入懷中，香風撲麵，衣料之下那具富有彈性的身體如八爪魚般纏繞上來。
    “沒必要這麽拚命吧？林總。”
    “演個戲而已。”
    江白接住林夕，感受著林夕溫熱噴香的身體，嘴角揚起一抹冷笑，直截了當的道。
    懷中的林夕嬌軀明顯一怔。
    但她反應極快，聲音嫵媚，如電流般直擊人心。
    “江科長，您多少也要有點兒憐香惜玉的精神吧，還要麻煩您把人家送回房間。”
    “六樓611嗷。”
    說著，林夕又往江白懷中拱了拱。
    右手強硬的拽著江白的手，放在了自己黑絲大腿上。
    “你這是何苦呢，林總。”
    江白苦笑的同時，盡管感受著溫熱絲滑的右手並不想抽回來。
    但還是在大腦的強製命令下給抽了回來。
    “我有我的任務，江科長。”
    被看穿之後，林夕也不再裝模作樣。
    “不過你真的太可怕了。”
    “這種時候還能如此冷靜。”
    “難道我不漂亮麽？你不喜歡我麽？”
    林夕的聲音有些激動。
    “說實話，江白，你今天讓我非常挫敗，多少男人對我的身體夢寐以求。”
    “可你冷靜的讓我備受打擊。”
    “不過我好喜歡你這種冷靜的男人。”
    “江白，求求你了，哪怕是施舍，也幫我完成今天的任務，好麽？”
    “以後我任你蹂躪。”
    麵對林夕的哀求。
    江白依舊麵無表情，而後強行將林夕扶到了台階之上。
    待江白鬆手的瞬間。
    林夕的嬌軀猛地顫動了一下。
    她抬起頭。
    精致妝容的俏臉上湧現出一抹絕望。
    “你很漂亮，不必自我懷疑。”
    江白的語氣依舊冷靜且平淡。
    “但你有你的任務，我也有我的原則。”
    說著，江白衝走廊盡頭前台的兩名服務員擺了擺手。
    “兩位美女來幫個忙，這位美女喝多了，還要麻煩你們將她扶到六樓的渴望。”
    林夕隻是傻傻的望著招呼著的江白。
    一時間心亂如麻，絕望且難過之中，竟又隱約升起了一絲莫名的情愫。
    “這真的是一個二十多歲的毛頭小子麽？”
    她在江白身上看到了罕見的成熟，穩重，和鎮定。
    閱男無數，林夕卻第一次在江白身上體會到這種真正的男性魅力。
    那魅力無窮無盡，如磁石般散發出驚人的吸引力，又如一隻堅定且有力的大手，狠狠攥住了她的心跳。
    這一刻。
    林夕的眼神開始迷離。
    最終，林夕的計劃落空，兩名小服務員準備攙扶著林夕上樓。
    此刻的她，居然莫名的，開始討厭自己這副讓她引以為傲的軀體。
    她猛地掙脫兩名小服務員的攙扶。
    而後踩著高跟鞋快速跑到酒店門口。
    不甘心的攔住江白，數次猶豫，還是忍不住問了出來。
    “你……你是嫌我髒麽？”
    “當然不是。”
    江白坦然一笑。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道，無所謂高低貴賤，我尊重每個人的選擇。”
    說完，江白大步離開。
    林夕久久望著他穿過旋轉門的背影，回不過神。
    胸腔裏心跳如擂。
    人生第一次，她對一個男人動心了。
    ……
    走出酒店。
    涼風拂麵，江白清醒了許多。
    掏出手機，關閉錄音功能，江白準備打個車回家。
    可這時候，林夕打開了電話。
    猶豫了一下，江白還是接通電話。
    “怎麽？”
    “我知道你想要什麽。”
    電話那邊，傳來林夕的聲音。
    “我想要什麽？”
    江白反問道。
    “沒必要跟我打啞謎，江白，你和劉主任的內容我知道，你想套話沒套出來，對吧？”
    “嗬嗬，劉光亮不說，難不成你還能說出來？”
    電話那邊，林夕停頓了一下，呼吸有些粗重。
    “我也是沒有辦法了，江白。”
    “你是第一個讓我心動的男人。”
    “如果你有興趣的話，我還在611房間等你。”
    說完，林夕掛斷了電話。
    而江白站在原地。
    猶豫了半天。
    最終選擇轉身折返。
    “萬一林夕真打算說點兒什麽？”
    611房間。
    江白甚至還未按響門鈴。
    棕色的木門便被突然打開。
    隨之一根潔白的手臂把江白拽進了房間。
    “哢嚓！”
    門被合上的瞬間。
    林夕柔軟的嬌軀再次撲了過來，一個標準的壁咚姿勢，將江白死死的壓在門板之上。
    換上了一件牛奶真絲睡裙的林夕更顯嫵媚，絕美的胴體在睡裙的襯托下若隱若現，充滿了無限誘惑。
    她望著江白，眼神迷離。
    氣氛逐漸變得曖昧起來。
    下一刻，林夕閉上雙眼便吻了過來。
    “江白，我要你。”
    嬌豔的紅唇近在咫尺，呼出的氣息溫熱撩人。
    然而江白一把推開林夕。
    麵色冷峻。
    “你若是隻想這樣的話，我就走了。”
    “你急什麽？”
    林夕有些氣急敗壞。
    “我就那麽讓人討厭麽？”
    “我不討厭你。”
    江白聳聳肩。
    “但這不代表不討厭你就要和你做愛。”
    “你知道一旦這樣做，我將會麵臨怎樣的後果。”
    “你真的好清高。”
    林夕仰視著江白，表情有些瘋狂。
    “你鬥不過他們的，江白。”
    “他們是誰？”
    江白敏銳的捕捉到了關鍵點。
    “我不能說。”
    林夕搖頭。
    “那你讓我過來的意義是什麽？”
    江白的眼神中透露著懷疑。
    而林夕則低下頭，顯得委屈又動人。
    “就算不做，那你可以陪陪我麽？”
    “我應該是喜歡上你了。”
    林夕說的情真意切。
    然而江白卻是無動於衷。
    他看了眼時間，目光極具壓迫感。
    “我隻給你三秒。”
    “3！”
    “2！”
    “1！”
    倒數結束的瞬間。
    江白直接開門轉身，沒有絲毫的拖泥帶水。
    “喂！”
    林夕猛地抬頭。
    然而江白已經走到門外。
    她呆呆地望著江白離去的身影。
    仿佛渾身失去了力氣，暗自傻笑。
    “可是，我是真的心動了呀，江科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