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上。
    胡銘臉色很差。
    劉振自然也好不到哪兒去，沉悶在狹小的空間裏蔓延，幾乎令人窒息。
    終於，還是劉振沉不住氣，轉頭問道，語氣中多少有些不甘。
    “胡書記，這事兒就這麽算了？”
    “嗬。”
    胡銘挑眉瞥了他一眼，語調帶著幾分嘲諷。
    “怎麽？聽你這話裏的意思，是還想跟顧小寧搞點兒什麽事兒？”
    “我不是那個意思。”
    劉振連連擺手說道。
    “我是說，那曹縣長和赫縣長兩人就這麽忍了？”
    “不然你以為呢？”
    胡銘沒好氣的道。
    “本來他倆就不占理，星宇是很重要，楊暉是很牛逼。”
    “但他們都沒有顧小寧牛逼，事情都到這個地步了，他倆完全沒必要因為這個去得罪紀委書記。”
    “而且你覺得曹洪是真的鐵了心地想為星宇辦事？”
    說著，胡銘臉上流露出一絲不屑。
    “他隻是沒辦法推脫楊暉交代的任務罷了。”
    “現在顧小寧出現倒好，他完全可以把所有原因都推到顧小寧身上，反正自己盡了力，他楊暉又能說什麽？”
    “我跟你說，從另一個角度來講，顧小寧算是幫了曹洪。”
    “這都看不明白。”
    說著，胡銘還恨鐵不成鋼地歎了口氣，連連搖頭。
    “那胡書記……”
    劉振張了張嘴，劉振欲言又止，猶豫片刻才下定決心。
    “那問題是，顧書記她說要調查星宇……”
    話未說完，胡銘猛地轉頭，目光銳利如刀，聲音沉了下去。
    “你實話告訴我，星宇這家公司，你參與的有多深？”
    “呃……”
    劉振撓了撓頭，沉默了半晌，底氣不足地嘟囔了兩句。
    “其實你都知道，也就是一起吃吃飯，喝喝酒什麽的。”
    “哼。”
    胡銘冷笑了一聲。
    也不拆穿劉振。
    畢竟他自己也不幹淨。
    想著，胡銘看向窗外。
    “剛才我是被唬住了，現在我想了想，那顧小寧說得厲害，倒也不至於在這件事情上翻起什麽風浪。”
    “在曹洪，楊暉他們麵前，咱倆算什麽？”
    “真要徹查星宇，光憑他顧小寧還遠遠不夠，她也沒那個能耐。”
    “頂多也就是擦擦邊，真要有什麽問題，你交代楊森嘴巴嚴實點兒，再不濟讓吳棟梁他們頂上去，這事兒也就過了。”
    “她顧小寧一沒線索而沒證據什麽的，查什麽查？”
    “我也這麽想。”
    劉振跟著附和了一句。
    “我現在是擔心。”
    說著，胡銘的眉頭擰成了一個疙瘩。
    “這個顧小寧，怎麽偏偏就在這個時候出現在這裏。”
    “是巧合？”
    胡銘狐疑地看了劉振一眼，又自顧地搖了搖頭。
    “我這人從來不相信什麽巧合。”
    “但你要說她是來給江白撐腰的，我是一萬個不相信。”
    心煩意亂之下，胡銘打開車窗，點了根煙，眼睛微眯，開始思索起來。
    “江白我暗中調查過，他根本沒有什麽複雜的社會背景。”
    “更沒有結識顧小寧這種天龍人的任何可能。”
    想著，胡銘又搖了搖頭，連連否定。
    “不不不，這絕不可能，他要是能有顧小寧這種關係，說死也不會來青雲鄉。”
    “哎呀，胡書記你就別疑神疑鬼了。”
    劉振到是一身輕鬆，大大咧咧的道。
    “我看99.9%是巧合，你就是太喜歡懷疑一切了。”
    “顧小寧怎麽可能是江白的靠山？”
    “不是我喜歡懷疑一切，而是萬事要謹慎。”
    “明天我去見見黃縣長，看看黃縣長怎麽說。”
    “說實話，沒能接成書記，黃縣長這幾天心情很差，不是有重要事情我是真不想去找他，我……”
    說到這裏，胡銘的聲音突然戛然而止。
    胡銘扭頭直直地凝視著劉振，嘴角詭異地上揚。
    “倒是有一個辦法可以試出來她到底是不是江白的靠山。”
    “什麽辦法？”
    劉振頓時伸長了脖子，問道。
    “江白他舅舅，那個什麽李吉，還在鄉鎮衛生院吧？”
    “在。”
    劉振點頭道，“上次就按照您的意思，讓他去後勤了，現在就一普通職員。”
    “可以。”
    胡銘眼底逐漸泛起一絲寒芒，沉吟片刻後，再次開口。
    “這幾天你見見那個李吉，讓他這樣……”
    ……
    鄉裏的一家米線店裏。
    江白和姚倩倩相對而坐，怎麽說今天也算是打了勝仗，要請姑娘吃頓飯才是。
    “今天顧書記出現得太及時了！”
    姚倩倩仍然沉浸於興奮之中，聲音輕快。
    “我就說，總會有人來主持正義的，胡銘那家夥太可惡了！”
    “居然還敢使用暴力！！！”
    “這在十年前甚至五年前也不是沒見過。”
    江白望著桌上自己那碗麻辣燙，淡淡笑道。
    “曾幾何時，暴力執法在基層相當普遍，尤其在拆遷、街道整治方麵，也就是這幾年才逐漸少了而已。”
    “胡銘他們，都是那個年代過來的，身上多少還留有這樣的習慣。”
    “那江委員。”
    姚倩倩忽然瞪著好奇的大眼睛看向江白。
    “那你說這次還真就懸乎了，如果不是顧書記及時出現，豈不是他們真就奸計得逞了？”
    江白抬起頭，回應著姚倩倩直勾勾的目光。
    片刻沉默後。
    卻隻是微微一笑。
    “不好說。”
    他右手解開了襯衣最上麵的兩個扣子，鬆了下領口。
    而後不著痕跡地將卡在襯衣領口內的錄音紐扣攥在了手心，又慢慢放回褲袋裏。
    心緒翻湧，神情逐漸有些恍惚。
    顧小寧的出現。
    江白自己也未曾料到。
    他不再去想假如顧小寧沒有出現，自己會去怎麽處理這件事情。
    他現在的心情，應該和胡銘差不多。
    江白可以肯定顧小寧絕不是為了自己。
    畢竟人家可能連自己叫什麽都不知道。
    那看似神奇的一夜，可能也不過是施以援手罷了。
    “那隻能是巧合嘍。”
    想到這裏，江白便又釋懷了。
    他隻能感歎命運之神奇，讓人無法預料。
    吃完飯後，已經天色漸暗。
    江白和姚倩倩兩人並排走在鄉間小道。
    兩人已經很長一會兒沒有說話。
    心事重重的江白並沒有發覺，氣氛似乎開始變得有些曖昧起來。
    低著頭的姚倩倩感覺臉頰已經微微發燙。
    她數次抬起頭偷瞄江白，卻發現這榆木疙瘩隻是自顧地沉思發呆。
    也就沒好再說什麽。
    隻是那臉頰上淺淺的紅暈，襯著朦朧的夜色，讓她顯得格外羞澀動人。
    可就在此時。
    一陣壓抑的啜泣聲打破了兩人之間的寧靜。
    “嗚嗚嗚……”
    沉悶的哭泣聲似乎從兩人身旁一間廢棄土房裏傳出。
    隨之“啪啪”兩聲，分明是巴掌掄在皮肉上的聲音。
    接著，一番汙言穢語便傳入江白和姚倩倩兩人耳中。
    “草擬嗎的，賤貨，雜種，讓你告老師！”
    “啪！”
    “給你爹我跪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