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清延臉黑如鍋底，隻覺得心情更差了。
    “就你話多，回去多加五畝地。”
    副營長頓時慌了，“老宋，商量一下，加練行不行，加地不是要我的命嗎？！”
    宋清延原本要走，瞧見巡邏隊長要對另一個女同誌動手動腳，冷著臉就要上前。
    “等一等！”
    在何隊長的手碰到自己之前，聞熹後退兩步，站到聞裕昌身邊。
    她不慌不忙地開口，聲音清越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力度。
    “何隊長，抓人之前，不妨先看看這個。”
    聞熹從容地從包裏掏出一份文件。
    一份蓋有紅色印章的證明函。
    “這是上麵簽署的證明。我聞家現有的所有財產，已經登記造冊。”
    “自願捐獻，清單在此，很快就會有人過來貼上標簽。”
    聞熹冷冷地看著麵色大變的何隊長，一字一句，擲地有聲地質問，“請問何隊長，你要以什麽名義，檢查這些財產？”
    聞熹將文件直接展現在何隊長麵前，上麵的印章和清晰的捐獻日期曆曆在目，連站在何隊長身後的人都看得一清二楚。
    宋清延握緊的拳頭鬆開了。
    聞家好歹還有拎得清的，看起來不用自己出手。
    宋清延從人群中退了出來。
    任務繁重，他這次回來，耽誤的時間太久，需要盡快趕回去。
    不管兩家長輩商量好的是哪一個聞家女兒，對宋清延來說，都沒太大的區別。
    生長在寧市這樣溫室裏的玫瑰，怎麽可能移植到大西北那個風吹日曬的荒漠裏？
    還是不要把結婚申請遞上去的好。
    “老宋，老宋你不再看……”
    副營長見宋清延掉頭走了，連忙追上去，高聲呼喚著。
    正和何隊長無聲對峙的聞熹一愣，隱隱約約像是聽到“老宋”兩個字。
    不知為什麽，浮現在聞熹眼前的，是今天在市委辦公大樓擦肩而過的高大軍官。
    “隊長，這的確是……”
    何隊長身邊的手下小心翼翼地低聲提醒。
    原本還蠢蠢欲動的巡邏隊，這會兒像是被人點了穴道似的，都僵在原地。
    周圍一片寂靜，聞然臉色煞白。
    她不敢相信就這麽一會兒，聞熹就把聞家所有的財產都捐了？
    包括她和母親這一份嗎？
    聞然嚇壞了，想撲上前和聞熹理論一番，卻被何隊長一手揮開。
    “靠邊！這裏沒你的事！”
    何隊長眼神閃爍，那木箱子一看就價值不菲，更別說裏麵收藏的寶貝。
    他一把搶過文件，當場撕得粉碎，獰笑道，“假的！你說是就是？”
    “我看你們就是不想去大西北，臨陣脫逃，給我抓起來！”
    何隊長不顧一切，竟然在眾目睽睽之下強行抓人！
    “怎麽回事？都給我住手！”
    一個中氣十足的聲音從人群之外傳來。
    侯書記越眾而出，走到巡邏隊跟前，麵色鐵青地嗬斥道，“何典！你好大的膽子，竟然敢撕毀重要文件，強行抓人！”
    一句話，直接證實聞熹拿出來的文件真實性。
    聞熹長舒一口氣，幸好趕上了。
    上午在市委辦公室裏，聞熹就主動開口，提出讓侯書記先給他們簽字蓋章，後續的交接慢慢進行。
    當時侯書記還有些奇怪，“你們真想好了？這文件一發，可就沒有一點轉圜的餘地。”
    聞熹點點頭，“我們想好了。”
    昨天夜裏，聞熹仔仔細細地捋了一遍前世發生的事情，最後得出結論。
    深愛母親的父親之所以肯點頭離婚，肯定是收到了一些他們都不知道的風聲。
    再聯想到父親最後淒慘的死狀，聞熹暗下決定，一定要先拿到紅頭文件，保住父親和自己的性命。
    眼下一切都在聞熹的預料之內，唯一的差池，是突然出現在家門口的巡邏隊。
    難道是父親的生意場上的對手匿名舉報？
    還是……聞熹探究的目光環視全場，落在麵色驚惶不定的聞然臉上，找到了答案。
    是聞然。
    所以她才會一看到自己，立刻毫不猶豫地將自己賣了。
    如果沒有文件，如果侯書記沒有及時趕到，自己和父親，能有什麽好下場？
    聞然不知道嗎？
    聞熹握緊拳頭，指尖發白，憤怒一點點爬了上來。
    她一清二楚，就是要把自己往火坑裏推。
    看聞然現在恨不得將自己生吞活剝的目光就知道了。
    何隊長縮回手，嚇得魂飛魄散，“侯，侯書記……我……”
    侯書記氣得臉色鐵青，“何典，你濫用職權，現立刻解除你一切職務！”
    何隊長呆若木雞，被這突如其來的晴天霹靂釘在當場，好半天都沒緩過神來。
    他猛地扭頭，死死盯住站在一旁的聞裕昌，不甘心地嘶吼，“為什麽？那麽多人都去了大西北，憑什麽你們聞家就能例外？憑什麽你們就能獨善其身，這不公平！”
    終於緩過神來的陳英，哆哆嗦嗦從包裏掏出剛剛到手，還熱乎的離婚證，衝到侯書記跟前。
    由於陳英太激動，離婚證還掉在地上兩次，陳英努力穩住心神，撿起離婚證證明，遞到侯書記麵前“侯書記，您看，這是離婚證！”
    陳英說著，指了指地上還沒來得及打開的樟木箱子，著急忙慌地解釋，哆哆嗦嗦的動作差點沒咬到舌頭。
    “這些，這些都是屬於我的那部分，是不在聞裕昌的家產裏的，是安全的，對嗎？”
    陳英盯著侯書記，生怕錯過對方一絲一毫的表情。
    女人驚魂未定的眼睛裏，盛著的等待宣判的小心翼翼。
    這些鈔票和糧票能不能帶走，就在侯書記一句話之間。
    陳英賭不起。
    侯書記和聞裕昌交換一個眼神，歎了口氣，“對，這是你的。”
    “好……真是太好了。”
    提著的那口氣總算散了，陳英脫力地倒在地上，聞然連忙上前去扶。
    被按住的何隊長還在罵罵咧咧，聞裕昌又看向聞熹。
    小女兒靜靜地站在那裏，帶著狂風暴雨都不可摧毀的堅定。
    莫名的，聞裕昌的情緒也穩定了下來，熹熹說的沒錯。
    聞裕昌深吸一口氣，朗聲說，“何隊長，聞家絕對不會搞特殊！”
    “建設大西北，人人有責，我們父女很快就會啟程，就不勞你費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