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丫悶頭走路，對此毫無所覺，直到耳邊響起姐姐帶著焦急的聲音，才轉身看過去，眼睛瞪大，麵露驚慌。
    電光石火間，盛其禎扔掉手裏原本是用來趕走蛇蟲鼠蟻的尖銳竹竿，踩著腳下一塊凸起的石頭借力，快步來到二丫身邊撈起小姑娘瘦弱的身板往旁邊滾去。
    大石頭擦著肩膀過去，盛其禎右肩膀的衣服破了，皮膚滲出血來。
    背簍淩亂，身上沾滿了泥土與雜草，傾倒出來的山莓和酸醬草果碾碎在了身上，黏黏糊糊的觸感與泥土混合在一起，二丫懵逼了幾秒後，爆發出驚天動地的哭聲：
    “姐，你流血了……”
    二丫顫抖著手拉她的衣袖，手忙腳亂不知道在檢查啥。
    “二丫，聽我說。”
    盛其禎眼睛裏閃過一絲冷意，她把小丫頭抱起來，背上也火辣辣的疼，估摸著也破皮了，好在骨頭沒事。
    她低聲道：“嚎出來，就說我這手臂骨折了急需看大夫但沒錢。”
    高處，幾個鬼鬼祟祟的身影掩藏在樹葉間，見她似乎沒有打算上來算賬，原本想跑路的栓子停下來，聽見這兩姐妹似乎在說什麽銀子。
    二丫眨眨眼睛，眼淚憋了回去，帶著哭腔誇張地嘶吼：“姐！你的手怎麽折了這可怎麽辦，奶要是知道了肯定不給你請大夫的。”
    “都怪我，漿果也被壓壞了，嗚嗚嗚嗚……”
    盛其禎故意揚聲說：“壓壞就壓壞了，前幾日姐在山上發現了幾株二十年份的人參，拿去藥鋪賣了，不僅能請最好的大夫，還能買整整一籮筐的炙羊肉呢！走，姐帶你去把人參摘了。”
    在這個美食匱乏的時代，炙肉是為數不多有滋有味還放了胡椒粉的小吃。
    羊肉焦脆的外殼在嘴裏裂開，滾燙鮮美的肉汁與胡椒的酸麻感瞬間湧出來，辛香撲鼻。
    重點還不是味道，一份炙羊肉可是要足足25文，才三兩重，幾口下去就沒了，沒有哪個農家人會敗家到這份上，去買這不頂飽的玩意。
    聽到一向不受家裏重視的招娣，竟然有這個運氣，栓子的眼睛轉了轉，臉上露出貪婪。
    “石頭，你去跟盛招娣的大伯娘說……”
    栓子跟上姐妹倆那一瘸一拐的步伐，打算在對方找到人參的時候第一時間搶過來。
    隻是他沒想到，這姐妹們繞來繞去，時不時東瞅瞅西看看，栓子怕自己錯失人參，專注地盯著姐妹倆，沒注意腳下。
    忽然腳踝一緊，天旋地轉，他整個人被倒吊了起來。
    在他身後有幾個小孩驚慌得叫著“老大”，沒想到自己也緊跟著踩中了陷阱，三個葫蘆娃被一張漁網捆在一起，越掙紮，漁網越勒進皮肉。
    盛其禎拿著一根竹竿像是完全沒看見一樣，開始戳戳探探，忽然她猛地起身，手裏的竹竿也跟著揚起，重重地打在栓子的背上，她“哎呀”一聲。
    “你們怎麽能破壞霍叔的陷阱呢？要是被霍叔知道了，會把你們丟進深山喂狼的！”
    盛其禎沒想過自己原來還有表演天賦，隻是眼睛裏那過於平淡的情緒出賣了她。
    栓子意識到自己被耍，倒吊起來本就開始充血的麵部愈發漲紅：“你！你這個壞女人，故意引我們過來的。”
    “啊——”
    栓子發出慘叫，原來是二丫把一顆石子砸在了他的額頭上，又作勢要用竹竿去紮，“活該！誰讓你又蠢又貪心，等著霍叔過來收網吧。
    二丫插著腰哈哈大笑。
    栓子知道那個姓霍的獵戶，霍家祖祖輩輩都是打獵為生，個個生得虎背熊腰，性子陰沉不好惹，杏花村的人時常會拿霍宇妖魔化來嚇唬孩子。
    其他人隻是聽說，但栓子以前親眼見過，村東頭的癩子因為偷盜霍宇木屋裏的皮毛和銀錢，被打斷腿的。
    栓子悔恨的眼淚從額頭飛過。
    盛其禎說：“聽說狼喜歡戲耍獵物，不會直接把獵物咬斷氣，而是一節一節地吃，先吃小腿再吃掉手臂……”
    漁網之中，三個小跟班大哭，“我不想被狼吃掉，求求你放我們出來吧。”
    “是啊，我們再也不罵你喪門星了，招娣，招娣姐，你放我們一馬。”
    盛其禎攤開手：“我又不是放馬的，憑啥放過你們。”
    她轉身要走，栓子大叫：“等等！你們不是要果子嗎？我知道哪裏有楊梅樹！我告訴你，隻要你悄悄放我們離開，不要告訴姓霍的……”
    盛其禎笑了：“不夠，你用石頭把我們砸傷，沒找你要醫藥費就偷著樂吧。我放了你們可以，但你們四個人，哦，加上走掉的那個，必須給我當一個月的跟班，我說東不許往西。”
    正愁自己采野果野菜沒有打下手的，免費勞動力這不就來了。
    相比把他們揍一頓，打了老的來小的，還是這種可以利益最大化。
    栓子眼珠子轉了轉，爽快答應柴刀砍斷繩子，幾人當即就要耍賴逃跑，竹竿破空插入他們麵前的草叢，離腳指頭隻差毫厘。
    盛其禎說：“同樣的話，我不喜歡重複第二遍。”
    栓子是家裏的獨子，還從沒受過這種氣，可形勢比人強，不得不低頭。
    還真找到了一片隱藏在樹林深處的楊梅樹，這幾株野生楊梅樹並不高大，上頭纏繞著不知名的樹藤和各種蔓草，螞蟻在樹幹上爬動，盛其禎吩咐勞動力們開始采摘。
    “你們都跟緊我，別離開我的視線範圍。”
    栓子撇撇嘴，他左顧右盼想找機會跑路，隻是這裏離深山近，少有人來，平日裏他們也隻敢遠遠地看，故意帶著盛招娣過來隻是想繼續整她。
    他采摘的動作懶散，揪住楊梅果子上細小的蟲子扯著玩，不知道為什麽，總感覺背上涼涼的，他剛要回頭，聽見一聲疾喝。
    “別動！”
    放大的瞳孔中，一隻肥碩的黃黑斑紋交錯的蛇吐著蛇信子，栓子的雙腿發抖，聲如蚊呐：“我……”
    他下意識想跑。
    蛇被他的聲音動作嚇到，朝著他的脖子咬去。一隻纖細的手猛然扣住蛇的七寸，捏住尾巴猛甩。
    等到蛇的骨骼斷裂，她才停下，麵無表情地說：“讓你別動，找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