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乘坐馬車，來到皇宮外東側，進入一條小街道。
    這裏街道很窄，人卻很多，熙熙攘攘，都是販夫走卒，平民百姓，少見身著錦緞者。
    兩旁賣著各種貨物，有雞鴨魚攤，也有賣炸糕年糕的，還有瓦罐兒餐盤，
    也有人在擺攤兒代寫書信，臨近年關，已經有人開始寫對聯兒了，
    有些店鋪掛上了紅燈籠，雖然沒有點亮，但是終究給這嚴酷的寒冬，平生增添幾許暖色。
    街上人來人往，孩童奔走期間，顯得喜氣洋洋，當真是煙火氣十足。
    這裏不是主街，來往的也都是平常百姓，顯出安居樂業，一派祥和的景象，大街之上人來人往熱熱鬧鬧。
    鐵鉉說道：“在下錢袋裏拘謹，上不了名貴酒樓，就請你來這兒，便宜還實惠，不過味道可是沒得說。”
    “客隨主便，你安排就是了！”
    馬車來到一處飯莊的後麵，這裏有一小片空地，剛好可以停靠馬車。
    飯莊的一樓是條案長凳，有很多人在這裏吃飯，不過都是一碗燴菜，一碗米飯，喝酒的沒有幾個。
    店裏的夥計見他們二人衣著不凡，趕緊就把他們引到了二樓。
    二樓隻有一間雅間，剩下的都是桌子凳子，和一樓沒啥區別。
    說是雅間，不過就是用木板簡陋的隔了一下，勉強不漏風而已。
    曹毅站在窗戶邊往外望去，這裏視野開闊一些，所見的也是一片百姓房屋。
    夥計端來了銅鍋，將木炭放在裏麵，又端上幾樣蔬菜肉食，兩碟芝麻醬。
    鐵鉉笑道：“燙銅鍋子，吃過沒有？”
    “這倒沒吃過，正好嚐嚐。”
    鐵鉉道：“等裏麵的骨頭湯開了，就把這些肉菜往裏麵一趟，再蘸上芝麻醬，就能吃了。”
    前世吃火鍋的時候，總是會約上三五好友，配上幾瓶啤酒，
    在這種環境之下，讓人的整個心神都放鬆下來，再也不用聽到世俗的攪擾，不用緊繃神經。
    所以，酒足飯飽之後，曹毅就原形畢露，把自己的官服脫下來放到一旁，直接來了個葛大爺躺、首都癱。
    當真好不愜意……
    這時候鐵鉉卻在耳邊說道：“你要小心黃子澄，恐怕他不會甘心。”
    “嗯？”
    曹毅坐直了一點身子，問道：“他能怎麽做？”
    見鐵鉉搖了搖頭，曹毅深深的看了他一眼，故作輕鬆的笑道：“左右不過是文官那一套罷了，我還怕他不成！”
    鐵鉉卻說道：“小侯爺，明人麵前就別說暗話了，拿我當槍使彈劾你，或許是為了出氣而已，可這次的彈劾，目標對準誰的，想必小侯爺心裏再清楚不過。”
    接著鐵鉉卻皺眉說道：“隻是我不明白，現在這麽做有什麽用？未免太早了一些！”
    聰明人之間對話，就是這麽簡單。
    可是他也有他的局限，如果他知道太子朱標的病情越發嚴重，或許就能理解了。
    曹毅問道：“可有什麽應對之法？”
    鐵鉉頓了頓，一邊思索一邊說道：“黃子澄學問極高，在天下文人當中，雖然不如劉三吾那樣的老學究，也不如方孝儒的名氣，可他也是很有名聲的，如果尋常對待，恐怕會吃虧。”
    “就是他坑了你？”
    鐵鉉臉色一黑：“不是說過吃完這頓酒，就不提了嗎？”
    曹毅端起酒杯，“這不是還沒喝完嗎。”說著就又喝了一口，
    見鐵鉉那無語的模樣，曹毅便嗬嗬笑了起來。
    此時，一陣腳步聲傳來，雖然他們走路的聲音很輕，但是木製樓梯的咯吱聲卻無法避免。
    上來的有七八個，看衣著打扮，應該是宮裏的粗使雜役太監。
    有人笑道：“馬和，難得出來一次，別哭喪著臉！”
    “是啊馬和，難道是心疼錢了？”
    “又不是讓你一個人出，大家夥對錢搓一頓，別舍不得……”
    “是啊馬和，你要往北平去了，千裏迢迢，就當大家夥給你送行了。”
    那個叫馬和的青年，擠出一抹笑容，應付了幾句。
    馬和？
    曹毅聽到他們的叫聲，不由得望去。
    隻見那個叫馬和的，身高七尺有餘，臉頰消瘦，整張臉上暗淡無光，布滿了沉悶之氣。
    夥計端上了許多肉食蔬菜，他們便吃喝了起來。
    這些雜役雖說也有工錢，但是平常哪裏舍得如此吃，喝酒更是奢侈了。
    一個人或許舍不得吃，但是大家夥湊錢，那就必須狠勁吃！
    誰不想吃回本兒，誰不想吃的物超所值？
    所以一頓飯下來，均攤到每個人頭上的錢也會更多。
    不過這會兒他們哪能顧得了這個，現在能夠放開吃喝，當然是大快朵頤，高興快樂。
    一邊把盤子裏的菜吃完，趁著上菜的功夫，眾人便開始劃拳喝酒，好不熱鬧。
    正在這時，樓下傳來一陣嘈雜聲，緊接著就見有五六人走了上來樓。
    “喲嗬，原來是你們呀……”
    領頭的太監笑盈盈的說道：“平常孝敬咱家你們沒錢，倒是有錢在這裏吃喝，哼！”
    隻見這幾人都是身穿棉衣，比先前那幾個可體麵的多，不過總給人鬆鬆垮垮，流裏流氣的感覺。
    為首太監對著他們說道：“哦，馬和也在，你們騰騰地方，給我們讓讓座。”
    馬和心情很糟糕，聞言道：“這裏我們已經在用了，你們去別的地方吧，不要打擾我們吃飯。”
    “嗬！給你臉了！”
    為首的太監正要發作，這時飯莊的掌櫃走了上來，賠禮道：“對不住對不住，今天客滿了，實在對不住……”
    為首太監對掌櫃說道：“陳掌櫃，我跟我手下的，可沒少照顧你生意，現在要吃飯卻沒地方做，你說，該怎麽辦呀！”
    說著，目光不善的盯著馬和。
    掌櫃自然知道他的意思，不過總沒有把客人往外趕的道理，因此也有些為難。
    可是見那個太監打定了主意要趕他們走，知道他這就是故意出氣，自己如果不給他麵子，以後的生意就難做了……
    此時掌櫃咬了咬牙，硬著頭皮向馬和勸解道：“幾位能來吃飯那是小店兒的福氣，可今天……李爺把二樓這裏包了，夥計忙到忘記了，這才……”
    “幾位行個方便，到樓下行嗎？還請幾位體諒小件兒的難處……”
    這既是給人台階兒，也是在趕人。
    馬和知道對方故意讓自己難堪，如果是平時到罷了，可是今天他不想再忍了！
    也沒有忍的必要了！
    馬和說道：“掌櫃的，貴店我們來的不多，今日我和弟兄們好不容易聚在一起，掌櫃的通融一下，吃完飯我們就走，絕不耽擱就是了。”
    陳掌櫃的仍然說道：“海涵海涵，小店著實得罪不起啊，還請幾位移步樓下……”
    馬和身邊一名太監說道：“算了，我們沒有那麽多講究，到樓下喝也是一樣。”
    剩下幾個太監也不願馬和為難，紛紛說道：“說的是，我們下樓去喝，劃拳還沒有劃痛快呢！”
    “對！走走走，下樓去！”
    “走走走！我們下樓痛飲！
    馬和也不願意再逞強，說道：“好，那我們就……”
    話還沒說完，就聽見對方一名太監呼喝道：“兔崽子趕緊滾，也敢搶占大爺我的座兒，趕緊給我滾……”
    馬和他們個個氣憤不已，原本已經打算退讓了，
    誰知道自己的退讓竟然換來這等結果！
    這顯然是要擺明了羞辱他們呀。
    陳掌櫃一看情形不對，趕緊打圓場賠笑說道：“他們就要走了，大爺您別生氣，夥計把這裏快收拾一下……”
    為首太監一副傲慢模樣笑道：“算他識相，掃了雅興他們可吃罪不起，讓他們趕緊滾……”
    “好狗膽！豎子欺人太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