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初五，俗稱破五節。
    民間認為之前諸多禁忌，過了此日皆可破而得名
    由於這一天承載了百姓太多的期望和憧憬，因此對於這一天特別重視。
    早晨的餃子，是必須要吃的。
    黃子澄今天早晨吃了兩碗餃子，他的心情十分忐忑不安。
    除夕那天自己顏麵盡失，尊嚴盡毀，過年這幾天他雖然沒有出門，可是他很清楚自己的風評已經變得非常差……
    如果以前是清貴文人，風骨傲人，那麽現在就像是被打斷了脊骨的野狗，隻能拖著身子前行。
    若想要維持自己原本的形象，最好的選擇就是自己立即辭官回鄉。
    可這樣除了讓別人稱讚幾句之外，對自己有什麽益處？
    今日他早的來到了翰林院，同僚們陸續都來了，客客氣氣的互相道賀。
    雖然他們依舊笑容滿麵，言語客套，可是黃子澄卻能夠感覺到他們眼底的疏離和嫌棄……
    黃子澄努力表現出一副雲淡風輕的模樣，仿佛什麽都沒有發生。
    直到翰林院修撰黃觀的到來，才讓他差點破防！
    “狀元郎，聽說陛下下旨，讓你恢複原姓，恭喜恭喜！”
    “以後就要稱呼黃修撰了，可喜可賀！”
    “在下還不知道黃修撰精通春秋，改日可得好好請教請教……”
    麵對幾名官員們熱情恭賀，黃觀立即一一回禮，口中謙卑至極。
    黃觀走到黃子澄麵前，彎腰行禮道：“黃編撰，新年好，恭賀恭賀……”
    黃子澄眯著眼睛看著他，臉上皮笑肉不笑道：“狀元公客氣了，同賀。”
    說著，就坐了下來。
    黃觀知他不悅，沒有多說什麽，也回到自己的桌案旁坐下。
    黃子澄手裏拿著書，眼睛卻一直飄向窗外，
    此時他正在焦急的等待著東宮的召喚。
    此時他非常彷徨，不知道東宮還讓不讓自己做朱允炆的老師……
    這可是自己的大腿，以後飛黃騰達，榮升高位，可全指望他了！
    所幸他的等待並沒有白費，有東宮太監前來，請他去本仁殿授課，聽到這個消息，懸著的心這才落下。
    黃子澄沒有理會同僚詫異的目光，昂首挺胸，自信滿滿的邁步而去
    “微臣黃子澄，拜見二殿下，拜見太子妃殿下！”
    “黃編撰請起。”
    聽到太子妃呂氏的稱呼，黃子澄的心立刻揪了起來。
    太陌生，
    也太疏離了！
    呂氏轉向一旁的朱允炆道：“允炆，你先去看看今日的功課，不要懈怠。”
    朱允炆看了一看自己的母親，知道她想支開自己，
    隻好答道：“是，兒臣遵命。”
    此時偏殿之中除了呂氏和黃子澄之外，隻有呂氏的心腹宮女秋蟬，其餘的宮女太監，則守在門口和外麵。
    呂氏端起茶杯，輕輕抿了一口，聲音輕緩道：“黃編撰，除夕的事我都知道了，允熥表現的很好，甚得陛下歡心呀……”
    黃子澄身子躬的很低，請罪道：“微臣無能，沒想到……李代桃僵，微臣一時失察，請太子妃殿下責罰！”
    呂氏嘴角擠出一抹笑容道：“這幾日想必允熥的聰慧好學的名聲，已經在文武百官之中傳遍了吧？我這個做母親的，很是……安慰！”
    黃子澄知道此時的對話，將會決定自己的去留，
    關係到還能夠緊抱大腿，還是被大腿踢開！
    所以他格外緊張，言語也極其卑微，一再請罪。
    呂氏看著他，眼神裏帶著幾分輕蔑的笑容：“黃編撰，你被人當場辱罵，還澆了一盆冷水，真是受苦了！”
    黃子澄哪裏不知道這是赤裸裸的羞辱！
    可他卻不敢發作，甚至表現出絲毫不滿。
    撲通一聲跪倒在地上，以頭叩地道：“微臣無能，沒有資格再教導皇孫，請太子妃殿下準許微臣請辭！”
    呂氏笑道：“黃師傅說笑了，陛下都沒有準，我一個婦道人家，哪裏就敢準了……”
    黃子澄明白她留下自己，隻是不想讓朱允炆背負薄情寡性的惡名，
    同時也清楚，如果自己表現不出價值，那被疏遠、被排擠出“核心”圈子是遲早的事！
    於是咬牙道：“啟稟太子妃殿下，微臣才疏學淺，不足以完成教導殿下的重任，翰林學士劉三吾，德高望重，才學淵博，
    微臣舉薦他擔任二殿下的授業之師，不知太子妃殿下意下如何……”
    “劉三吾？”
    呂氏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樣，點點頭道：“劉學士，自然是極好的，隻是他肯嗎？”
    要知道即便有朝廷正式的任命，官員如果不願意，依舊可以找各種理由推脫，
    如果劉三吾拒絕，那豈不是讓朱允炆臉上無光？
    並且這對朱允炆的威信，也是一個打擊。
    所以必須要提前“通氣”，這樣才不至於意外。
    黃子澄一聽，立即道：“能夠教導二殿下，他必然不會拒絕！”
    “嗯……”
    呂氏輕嗯了一聲，似乎還不夠滿意。
    “允熥這段時間名聲想必很不錯吧？又是自學春秋，又是解救發往北平的奴婢，聽說不少百姓看到，心中很是感動……”
    名聲？
    黃子澄立即反應過來，可他不確定是不是真要這麽做，
    深吸了一口氣，小心翼翼道：“殿下，來日方長，不必急於一時吧？”
    “不急嗎？”
    呂氏笑嗬嗬的說道：“這有什麽急不急的……不過若是能夠從年少起就腳踏實地，安安穩穩，這樣才走的踏實，走的穩健，你說……對嗎？”
    “殿下說的是！”
    黃子澄明白，呂氏不想出現任何意外！
    她要讓朱允炆安穩的走上去！
    “殿下，安穩自然極好，隻是陛下……”
    黃子澄擔心自己等人的動作太過明顯，恐怕會招來朱元璋猜疑。
    “唉……”
    呂氏長歎了一口氣道：“允炆的學業實在讓人操心，太子殿下這段時間身體越來越差，本宮也是心裏憔悴，唉……真想過點安穩日子啊……”
    “太……”
    黃子澄被嚇了一跳，頓時目瞪口呆，
    他是何等聰明，呂氏的意思他聽懂了！
    難道太子真的……
    如果這樣，那陛下就算知道了，也不會攔阻的……
    這麽說，自己飛黃騰達未及人稱的願望，很快就能實現了嗎？！
    “微臣明白！請太子妃殿下放心！”
    “行了，你教授允炆課業吧，本宮走了。”
    呂氏這才滿意的點了點頭，起身離開。
    “恭送太子妃殿下！”
    黃子澄重重的扣在地上，發出沉悶的重響！